第145章
就這,還是最不值當(dāng)拉出來說道的,據(jù)說某些慘絕人寰的酷刑才是他心頭之好。只要上了這些刑,大抵就沒有不招的,要不然就是挺不過去死了的。紅艷艷血淋淋的戲碼,他百看不厭,看一場戲,愉悅上一整天,連帶夜里的夢都是香甜的。 這讓四處打聽消息的齊大人不寒而栗,后脖子直往外冒冷汗。 不過近來周寺正似乎想換換詞調(diào)了,畢竟再好看的戲,看得多了也難免失了滋味。聽說最近換了不打殺的風(fēng)向,卻是將人作畜生待的—— 若是一家子下了獄,倦了便看看兒女弒父弒母的戲碼,只不過這戲?qū)嵲谑枪训?,嗚嗚咽咽的亂作一團(tuán),等半天也不見動刀子,磨得人好興致都沒了。倒不如看人啖腐rou,茹生血來得痛快。扔給囚徒一把刀,剖開死人之腹,里頭紅的白的黑的,那才是是饕餮盛宴。 聽說以愛民如子兩袖清風(fēng)著稱的劉伯倉也起了貪墨的心思,文臣風(fēng)骨嘴嚴(yán)得很,怎么也不肯認(rèn)罪。周寺正卻是個有手段的,最終還是拿到了供詞手印。聽說印泥都沒用,以血按上去的,倒是比朱砂還艷上幾分。 只可惜劉大人挺過了妻兒老小命隕,挺過了各樣刑罰,畫完押卻死了。抬出去的時候臭得厲害,也不知是沾染了什么,只看見肚里圓滾滾的,身上和嘴角盡是穢物。 聽人說完,齊大人當(dāng)即嚇得屁滾尿流地回了家,一晚上坐立不安,第二日就屁顛屁顛跑來賣好來了。 畢竟自家兒子不過是失手打死了個還不上印子錢的無賴,這事落在周子音手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能把扁的也給搓成圓的。趁事情尚未到達(dá)不可收拾的地步,還是盡早委曲求全的好…… *** 七常府內(nèi),江令橋一大早便在庖房里搗鼓開來。容悅洗菜她切菜,容悅燒火她添柴。 “失算了……”江令橋蹲在灶臺邊看容悅生火,托著腮忽然感慨了一番。 容悅看了她一眼,目光又移回手里用來引火的蓬草團(tuán),忍不住笑道:“怎么一大早就開始唉聲嘆氣的,來,說與我開心開心。” 江令橋遞了個白眼過去,而后緩緩開口道:“從前到現(xiàn)在,那么多回刺殺,都沒有一次像這回這么累人的。而且這里人多眼雜,不好用法術(shù),凡事都需得親力親為。昨夜歇得本來就晚,今兒還得起個大早來獻(xiàn)殷勤……” 她垂頭托腮,出神似的嘆了口氣。 想著她從前那冰冷冷的面目,說出的話也是冰冷冷的,近日倒變了不少,有生趣些的神情常常能見到。容悅往灶爐里添了把干柴,拍了拍手里的灰,認(rèn)真看著她:“巧了,英雄所見略同!這樣,我們?nèi)ぶ茏右?,一刀結(jié)果了他,白進(jìn)紅出的,也算干脆爽利。反正他就是帶了幾十個侍衛(wèi)也打不過你,我呢,也保證決不動惻隱之心救他,你意下如何?” “算了算了……” 江令橋頭晃得直響,停下來時還有些眩暈,她站起身去灶臺上虛探了探鍋緣的溫度。容悅看著她的表情,估計是鍋大抵差不多熱了,轉(zhuǎn)而果然見她開始往鍋中添起水來。 “路都走了一半了,大大小小的活也干得不少,若是半途而廢,豈不是白白辛苦這么些天?現(xiàn)下還沒撒手,光是想想心里的氣都開始不順了?!?/br> “這倒是個好習(xí)慣……”容悅喃喃自語,目光定定地落在爐膛之中,似乎帶了些欣慰的笑意—— 既如此,不論什么事,是不是只要先入為主了,她就不會輕易抽身而去了? 想著想著,思緒飛出二里地外,鍋緣也不冒熱氣了。江令橋從小馬扎上站起身試手虛探,竟比方才添水時還要涼上幾分,回首再看燒火人,已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像是在思量什么,卻又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江令橋一個響指點(diǎn)醒他,“火要滅啦!” 容悅意識回籠,這才想起自己眼前的要務(wù)來,急扒拉了幾根干柴下來往爐膛里塞。 “魂都不見蹤影了……”江令橋嘟嘟囔囔著,忽而想起他那不明朗的笑,像是受了什么啟發(fā),登時柳眉倒豎地詰問道,“你該不會是在心里偷偷笑我呢吧?” “誒?”容悅眼角微挑,“說話可是要摸著良心的!” 現(xiàn)下水未滾,又沒什么旁的事做,江令橋便也有心思同他抬上一杠。只見她將手落在胸口上,鄭重其事地再次問道:“你不是在心里偷偷笑我呢吧!” “舉頭三尺有神明,我可沒有背地里笑你!” “那你好端端笑什么?” “沒什么!”容悅垂首往灶里添了把柴,故意同她打镲,“就是高興!就是想笑!你奈我何?” “容悅!”江令橋說不過,斂起眉目恨恨罵道,“你無賴!” 她生氣時面帶慍紅,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望過來,發(fā)絲散亂地沾落在額前和面龐,遺染了幾分平日里少見的憨狀可掬。唇瓣受氣似的抿著,不是病態(tài)的慘白,不是魅惑的嫣紅,而是介于二者之間,如三月的桃花,五月的晚櫻。 容悅定定地看著她,他知道自己的眼神已然不清白。鬼使神差下,腦海里漸而蔓生了一股日久天長的沖動,慫恿著他,推搡著他——他想吻上去。 可是他不能。 或許旁的男子都可以,譬如徐斯牟可以,東丹可以,余本酋可以,七常都可以,可是,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