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時，太上皇也將將來到寶珍苑中探望織霧。

    織霧見他老人家竟親自過來一趟, 連忙就要起身下榻, 卻被太上皇給抬手止住。

    太上皇道：“你這孩子走路怎這般不留神？”

    甚至在隔著薄被查看過少女膝上傷口之后, 太上皇臉色更加沉了幾分，當(dāng)即便要懲罰寶珍苑里伺候她的宮人。

    “不要罰她們……”

    織霧下意識地想要阻止, 可發(fā)覺自己這樣維護(hù)旁人似乎過于明顯, 接著便緩和下語氣同太上皇輕聲道：“我私底下已經(jīng)偷偷罰過了她們?！?/br>
    “您若再來罰上一遍, 往后她們的名聲也許就更不好了?！?/br>
    畢竟是太上皇這等尊貴身份之人親自下令懲罰過的, 往后走哪里指不定都要背上一口做不好事情的鍋。

    且與其他人私底下稍有口角, 也許都會成為其他宮人擠兌她們的尖銳把柄。

    一旁曲晚瑤雖無心偷聽, 可也不可避免將太上皇與織霧的對話都一一聽入耳中。

    這位顧小姐看似對宮人們并無袒護(hù)，可關(guān)心宮人們的角度卻極其細(xì)致入微。

    這讓曲晚瑤心頭略有一些意外。

    畢竟，就算是沒有什么壞心眼的名門閨秀, 也鮮少會有這樣體貼入微為旁人著想的主子。

    但這位顧小姐向來性格乖張，在太上皇面前會刻意裝得更為良善乖巧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

    太上皇是顧盼清的靠山, 她媚上欺下的手段在后宮里也向來都爐火純青。

    曲晚瑤按照正常的流程開完藥方之后，織霧卻突然又向太上皇開口提出：“曲醫(yī)女方才給我上完藥之后，我瞬間便覺得好許多了?！?/br>
    “曲醫(yī)女醫(yī)術(shù)極好，也許皇祖父的病癥日后也可以讓曲醫(yī)女來參與。”

    曲晚瑤聽到這話更為詫異, 概因這顧小姐所提出來的要求竟正中她一直以來的心愿。

    曲晚瑤一出生就是一個死嬰，所以她的母親駱氏受到刺激后, 這些年來始終都瘋瘋癲癲。

    母親口中時常念叨著一個穩(wěn)婆的名字。

    曲晚瑤知曉對方就在宮里，可久尋不得, 唯一的辦法便是讓自己站得更高，好令對方主動發(fā)現(xiàn)自己。

    對于曲晚瑤來說，東宮太過于封閉，外人幾乎難以隨意進(jìn)出。

    反倒是太上皇身邊，既可讓她醫(yī)女身份更高一層，也可四下走動，更為方便在后宮打探消息。

    太上皇聽了織霧的話后，只可有可無道：“醫(yī)者仁心，清清覺得她醫(yī)術(shù)好，那么曲醫(yī)女自然也差不了的。”

    他對織霧提出的要求鮮少有不答應(yīng)，只抬眸看向曲晚瑤，沖著她溫聲道：“往后你便和徐太醫(yī)學(xué)習(xí)，徐太醫(yī)年紀(jì)大了，正好需要一個醫(yī)術(shù)好的孩子幫忙打打下手，你年輕，眼明心亮，必然是合他意的?！?/br>
    曲晚瑤回過神來，當(dāng)即受寵若驚地上前謝恩。

    私底下，一直等到太上皇離開后。

    曲晚瑤收拾起藥箱的同時，亦是沒忍住心底迷惑，緩緩開口詢問：“顧小姐為什么要幫我？”

    織霧輕眨了下眼睫，語氣溫柔答她，“曲醫(yī)女幫我將杏玉送回來了，我對此感激不盡。”

    “且先前也都是我不好，就當(dāng)我補償曲醫(yī)女的可好？”

    曲晚瑤聽到這樣的答案只覺錯愕，“顧小姐……”

    她頓了頓，上前道：“顧小姐不必這樣說，這次便當(dāng)是我欠顧小姐一次人情?！?/br>
    織霧見自己總算達(dá)成了一件像樣的事情，心情難免好上一些。

    接著便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糕點拿出來遞給曲晚瑤。

    “曲醫(yī)女，不知道你還喜不喜歡這個口味的糕點？”

    先前在東宮為曲晚瑤治病時，織霧試探了好多種才試探出她喜歡玫瑰糕的口味。

    當(dāng)然，眼下她對曲晚瑤好也不過是故技重施，便像當(dāng)初對待晏殷那樣。

    織霧知道，她和曲晚瑤遲早也要撕破臉皮……

    但眼下她實在不愿和晏殷立馬對上，便也只能旁敲側(cè)擊，從曲晚瑤這處開始著手。

    也許是出于今日織霧對曲晚瑤頗為特殊的引薦，曲晚瑤遲疑了一瞬卻還是收下了。

    她口中同榻上的美人道謝，可對方卻也只是沖著她毫無芥蒂的微微一笑。

    這讓曲晚瑤不由有些恍惚。

    怪道那些媚上欺下的人明明品格低下也總會有人喜歡。

    原來只是沒有媚到自己身上罷了。

    織霧在送走曲晚瑤之后，才讓人將被送到偏廳里的杏玉給帶進(jìn)了屋來。

    自簾子外走進(jìn)來的小姑娘生得玉雪可愛。

    在瞧見織霧后，杏玉嗅到了織霧身上的花香，仿佛頃刻間便回到了那個無助又難受的瀕死夜晚。

    那種恍若被母親徹夜抱在懷里，耐心至極地?fù)醸慰拍哄，一點一點撫平傷痛的滋味，讓小姑娘反倒沒有了先前在其他人那里的靈活勁兒。

    杏玉似乎懷著某種極大的期盼，有些怯生生地走上前來，輕聲問道：“你是母親嗎？”

    織霧瞧見她略顯不安卻又極其期盼的目光，難免有些梗塞。

    她從前便沒有和孩子相處過，更沒有和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相處過。

    纏枝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