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撫大秦 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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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破局便在細(xì)微處?!?/br> “從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出發(fā),試著讓腐爛的根須回春。” “我一鄉(xiāng)野之人,也只能做這些?!?/br> “以商破點(diǎn),給大秦改變提供一個支點(diǎn),至于能不能撬動整個腐朽社會,就看大秦的命數(shù)了?!?/br> “若大秦氣數(shù)已盡,那就只能靜等收尸?!?/br> “若氣數(shù)未盡,尚還有一線生機(jī)?!?/br> “而今就看是天命如此?!?/br> “還是……” “人定勝天了!” “過去我為執(zhí)掌者,試圖去逆天改命,眼下當(dāng)由執(zhí)掌天下者自己去做,他們才是這個帝國的主人,跟這個龐大帝國休戚與共,若是他們自己都度不過,那這就是他們的命數(shù)。” “天命如此,為之奈何?” “而且這是秦國六百年的劫?!?/br> “這注定不是第一步,也不會是最后一步。” “萬事開頭難?!?/br> “第一步最難走,也最是艱險?!?/br> “若六國反應(yīng)強(qiáng)烈,那大秦基本翻盤無望?!?/br> “若六地反應(yīng)平平,那就可以給大秦爭出幾年時間,以時間去換空間,提高一定的容錯,或許才能博得一線生機(jī)?!?/br> “結(jié)果如何……” 嵇恒負(fù)手而立,沉沉看向天空。 事到如今。 此事已與他無關(guān)。 他實(shí)際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一人沒辦法去解決六國積怨。 還在這種局勢下。 大秦淪落到如今,未嘗不是早已注定。 他其實(shí)也頗為感慨,人力終是有窮極,再無敵的政治家,真到了王朝末年,其實(shí)也很難去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因?yàn)橐粋€人的智慧終究是有限的。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 若是一味的相信繼承者的智慧。 注定會積重難返。 大秦存世已近六百年,六百年之興衰,早已將整個體制腐化,也積累了大多積弊,就算后世的繼承者很優(yōu)異,但后世的繼承者不僅要處理自己當(dāng)下出現(xiàn)的問題,還要解決數(shù)百年沉積下來的積弊,注定難承其重。 王朝覆滅也就成了必然。 嵇恒收回目光,唏噓道:“在其位,謀其政?!?/br> “看似簡單的道理。” “但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人都是有惰性的,想克服惰性,去迎難而上,這注定是少數(shù),寄望于代代君主都能盡職盡責(zé),本就不現(xiàn)實(shí),只是大秦的陳苛太多,又糅雜了六國積弊,新舊體制之爭,其中問題已多到新體制也解決不了了!” “百代皆行秦政制。” “只是行的秦政制的粗胚罷了?!?/br> 嵇恒就這么站在室內(nèi),望著屋外的飄零風(fēng)雨。 扶蘇已回了宮。 渾身都被雨水濕透了。 魏勝給扶蘇遞來幾條汗巾,扶蘇根本沒有擦拭的想法,也不顧魏勝焦急的目光,只是自顧自的在室內(nèi)踱步,嵇恒今日的這番話,對他的觸動非常大,讓他片刻都不得寧靜。 他很想將此事告知父皇。 只恐驚擾了始皇,更怕再給始皇添亂。 最終,沉沉嘆氣一聲,并未選擇求見,也直到這時,他才拿起汗巾,開始擦拭已濕透的身軀,只是腦海中依舊在回想著此事,同時也在思索著大秦當(dāng)如何擺脫當(dāng)下困局。 苦思良久,最終頹然的嘆氣一聲,扶蘇無力道:“連嵇先生都想不到辦法,我更加不行?!?/br> “只是大秦為何會落到如此地步了?” 他實(shí)在想不通。 魏勝端進(jìn)來一杯熱湯,擔(dān)心道:“公子,去換套衣裳吧?!?/br> 扶蘇冷冷看了魏勝一眼,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你先下去吧,我現(xiàn)在想安靜一會?!?/br> “公子……” “下去!” “諾。”魏勝張了張口,老實(shí)的退了下去。 扶蘇思忖半天后,還是決定見始皇。 他已在心中想好,自己并不多說,只是提一下齊地可能生亂,讓父皇提前做些準(zhǔn)備,若有可能,還可讓其余五地的郡尉多加留心,勢必讓齊地之事壓制在極小范圍,避免讓事情做大。 思忖一定,扶蘇將碗中熱湯飲盡,去重新?lián)Q了身衣裳。 急忙的趕去了咸陽宮。 天空漆黑,烏云密布,壓的讓人喘不過氣。 咸陽宮內(nèi),卻燈明火暖。 殿內(nèi)的暖意,驅(qū)散了四周寒意,讓扶蘇心緒平靜不少,他深吸口氣,恭敬行禮道:“兒臣扶蘇參見父皇?!?/br> “有事說事。”嬴政漠然道。 扶蘇低垂著頭,正聲道:“稟父皇,關(guān)中鹽鐵商賈竟皆交出各自所持鹽池礦山,朝廷也派了相關(guān)人員接手,目前一切順利,對關(guān)中地方的影響甚微,不過依舊有三家商賈不從,最終兒臣依法懲治,抄沒家財高達(dá)一萬多金?!?/br> “目下大多收歸了少府?!?/br> “不過兒臣私扣下一金又一百錢?!?/br> 說完。 扶蘇悄悄的抬起頭,觀察了一下始皇的反應(yīng),不過始皇仿佛對此并不關(guān)心,依舊全神貫注在奏疏上。 扶蘇臉上露出一抹猶豫,咬牙道:“兒臣之所以扣留下部分,是因跟嵇先生有過約定?!?/br> “嵇先生出策,但要收取萬一的報酬?!?/br> “兒臣……兒臣前面未經(jīng)父皇準(zhǔn)許,私自答應(yīng)了?!?/br> “請父皇治罪?!?/br> 殿內(nèi)肅然無聲。 扶蘇的緊張rou眼可見。 嬴政微微蹙眉,冷聲道:“這般小事,你自己決定即可,不用知會朕。” “多謝父皇?!狈鎏K連忙道,他對著大案肅然一躬,繼續(xù)道:“兒臣……兒臣前面剛從嵇先生處回來,嵇先生提到,大秦若將‘官山?!咄菩械饺珖?,齊地恐會生出異樣,齊地山海豐富,借此為生者眾多,恐會心生不滿,兒臣想請父皇多加注意?!?/br> “以免齊地之事牽連全域。” “望父皇斟酌。” 嬴政抬起頭,默然的盯著扶蘇,最終點(diǎn)頭道:“朕知道了,會讓下面官員注意的?!?/br> “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兒臣沒有想說的了,只望父皇能多加警惕?!狈鎏K躬身一禮,隨后道:“兒臣告退?!?/br> 扶蘇緩緩?fù)肆顺鋈ァ?/br> 等走出了宮殿,他可謂百味俱生。 有如釋重負(fù),也有歉疚自責(zé),空蕩蕩若有所失,沉甸甸憂思泛起,有痛悔之心,也有追悔之念,亂紛紛糾葛,在心頭繚繞。 他其實(shí)很想多說幾句,只是最終都忍住了。 他知道有些話不宜多說。 點(diǎn)到為止即可。 始皇非比常人,定能洞悉其中險惡,甚至是早已明白,才這般不以為然。 扶蘇轉(zhuǎn)過身。 朝著大殿躬身一禮。 而后轉(zhuǎn)過身,大步離開了。 殿內(nèi)。 嬴政不知何時已停筆,望著空無一人的大殿,喟然一嘆,低聲道: “積微,月不勝日,時不勝月,歲不勝時?!?/br> “……” “小事之至也數(shù),其懸日也博,其為積也大,大事之至也希,其懸日也淺,其為積也小?!?/br> “故善日者王,善時者霸,補(bǔ)漏者危,大荒者亡!” “王者敬日,霸者敬時,僅存之國危而后戚之,亡國至亡而后知亡,至死而后知死,亡國之禍敗,不可勝梅也?!?/br> “荀子之學(xué),實(shí)乃深刻?!?/br> “大事,小事?!?/br> “朕這些年宵衣旰食,未曾疏忽一件大事,而今整日為小事cao勞?!?/br> “或許正如荀子所說,天下自古以來,哪有那么多大事,但又有多少人會在意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