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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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樣風生水起了。但改不了他張揚的毛病,隔三差五就去街上顯擺他的新兵器,那兵器,比打仗用的小些,說它是一個玩意兒也不為過,是以兵部不好裁斷,又礙于他“背后那位”,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時的白棲嶺,在京城一炮打響,白家的生意速速做大,一躍成為京城有頭有臉的富賈。 霍家就是那時找到白棲嶺的,并非霍琳瑯出面,而是找了下頭莊戶的一個管家,說要跟白棲嶺做一次買賣。白棲嶺不肯與他做,只說他來頭太小,與他做買賣耗時耗力,小打小鬧,入不得他的眼。 那人消失了三日,回來后帶來了江南西子湖畔,明前最好的一泡茶。那茶饒是當朝宰相想喝,怕也要等宮里賞,尋常人弄不到的。白棲嶺看了茶,心下了然,就與那管家做了幾回生意。 管家不明說,白棲嶺也不問,他何須問?那樣的茶豈是他一個小掌柜能搞到的?霍家人的狗腿子罷了。 那時白棲嶺并不討厭霍家人。 霍家人回京,他街上也是看過兩眼的,幾朝元老名門望族,男男女女自是各有風流的。偏那時霍家家風又好,一眼就與京城權(quán)貴有區(qū)別。只可惜霍家人久居江南,因著一些陳年舊怨鮮少回京,倒是霍家的公子霍言山在京城的時日多些。 白棲嶺不討厭霍家人,卻也談不上喜歡。他只是覺得以霍家明正的家風,不至于找一個莊戶的管家來與他談生意,未免藏得太深。果然,在做了十余樁生意后,那管家與白棲嶺提起他的兵器。 譬如這兵器能否做大些?朝廷管不管?若是分批做,沒批少一些,是否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白二爺除了街上亮過相的那些,可還有別的好玩的?白棲嶺搖頭:“做著玩,不能做大,做大了兵部抓去要砍頭?!?/br> 之后無論那管家如何說如何問,白棲嶺都一口咬定不能做。管家背后的霍家因著這些兵器假裝與他做生意,給他送了多少真金白銀,如今他這樣不識好歹,真叫人恨意不絕。 旁的主意也想過。 那管家看白棲嶺少年颯爽,又在沙場上歷練過,滿臉兇相,京城的女子見了他避之不及。管家想的是,不行就送個女人。血氣方剛的年紀,見到女人興許走不動,慢慢就懈怠了城府,肯低頭了。 起初是明著往府上送,那當真是江南絕色,步履生花、我見猶憐、弱柳扶風,看人一眼含情帶水,教人一下軟了骨頭。誰知白棲嶺看了一眼就將人送出來了,還要人帶了句話:目光盈盈,但心術(shù)不正,白府裝不下。那美人折了面子,在白府門口哭了許久也不見白棲嶺心軟,最終衣袖一甩就走了,幾日后京城有傳言:那白棲嶺外強中干,怕是個軟的。白棲嶺滿不在乎,依舊招搖過市,誰惹他他就給人一記。 后來暗著送一個。 白棲嶺打外頭回來,進城之前救下一個女子。那女子是個謙卑的,說自己命苦,無親無故,跪著求白棲嶺賞口飯吃。白棲嶺賞了,要她在府里頭的小廚搭把手。誰知幾日后,他吃到那飯菜不對,疑心有詐,遂一試,果然。他大怒,將那女子打發(fā)出去,趕出了京城。 是以霍家和白棲嶺之間的過節(jié)由來已久,只是那時霍家人不明說,白棲嶺也就裝傻罷了。但那時他便看到了霍家人的勃勃野心,是藏在一派祥和溫潤中的。若像旁人一樣明顯倒也不可怕,就怕這樣的人,赫赫功臣,深藏不露。 這一說就到了后半夜,花兒從銜蟬口中得知了少年時的白棲嶺。她極力設(shè)想他也曾有鮮衣怒馬的少年,無奈實在想不出。她認得他的時候,他便是那樣一個人了,陰森恐怖,兇相畢露,心似沉潭,波瀾不驚。 思及此,就連她這樣一個皮糙rou厚、待感情心性涼薄之人都體察到了內(nèi)心的遺憾。她嘆了口氣,銜蟬也不知該如何勸她,卻又不好再久留,叮囑花兒幾句,若有事,就出城找她。城外有個茶園,她在里頭住著。今日之所以親自來,就是通個氣。 花兒問她可見到照夜了?銜蟬搖頭。二人真真是他去她走,連個照面都未打。花兒為他們惋惜,銜蟬卻說:“不惋惜,早晚要見的。各有要事纏身,都不拘泥于兒女情長。” 幾年前就是如此,都說不拘泥于兒女情長,一別幾載,再見之時感慨萬千。 花兒不敢明目張膽送銜蟬,外頭夜深人靜,只有下雨的沙沙聲、小河的潺潺聲,以及三兩聲狗吠?;▋哼h遠跟在后頭,看銜蟬一路沿著墻邊走,避過很多人的耳目,最終神不知鬼不覺出了城。她這才折返回去。 她在城里鬧了那么一大通,此刻自然也不會避人,看誰家開窗探出頭來張望,她也不慌張。暗夜里下起了雨霧,這江南總下霧,跟狼頭山一樣。霧越來越大,漸漸看不清東西?;▋旱亩ο騺砗?,聽到噗通一聲,有人落水了。她快跑幾步,猛然覺得不對,落水會依舊,可那落水聲以后再無大的響動了。而是在深水之處,依稀有魚群在游動的聲音。 花兒藏了起來,屏住呼吸,一直等著,直到許久后,那水面的微波漾到她面前,又緩緩向前去了。這樣好的水性,在當今的天下里恐怕找不出幾個?;▋汉闷?,待那響動離遠,趁著霧色跟了上去。 霧氣是她的屏障,她藏身于其中,用一雙在狼頭山的大霧中練就的眼看過去,有人從河岸爬了上來。那人被水浸透了,像一個水鬼,頭發(fā)全然濕了,人卻冒著熱氣,好像那水將他煮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