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看懂了，戒惡是有備而來，他定是知曉了什么陳年舊事，這陳年舊事定是能挑起一些風(fēng)浪來，是以他才敢只身一人來到京城，并企圖來到皇宮孤身犯險(xiǎn)。

    向?qū)m外走的時(shí)候，花兒頭腦中將認(rèn)識(shí)戒惡以后的種種都過了一遍，最終想起那一日他站在客棧外頭說要敬自己老友酒。

    老友、戒疤、和尚，宮中秘辛，太后驚詫的聲音，婁擎急于送他們走的興奮。這些種種都那樣奇特，花兒的眉頭始終緊鎖。她覺著自己猜到了，又不敢去猜。

    只是在回到客棧后小聲問戒惡：“您的老友，故交…”

    “你是聰明人，不該問的休要問。”戒惡一改常態(tài)，凌厲地看著花兒：“你我本非同路人，相識(shí)一場即是緣分，少問、少思，方能保你的命?？芍獣裕俊?/br>
    第85章 春閨夢里人（十四）

    “有緣人， 究竟有緣在哪里？相識(shí)在客棧算是有緣？那緣分未免淺了些呢！”花兒湊近戒惡，笑道：“老頭兒，你很是懂裝神弄鬼， 即便我等都跪在那， 也能聽出太后被你嚇到了。你真的看到那鬼了？”

    戒惡只顧低頭念佛珠， 并不理會(huì)花兒的話。

    花兒一屁股坐到他對(duì)面，哼一聲，嘟著嘴端起碗來喝水。

    外頭車馬響動(dòng)， 二人齊齊看過去，看到白棲嶺從馬上跳下來進(jìn)了客棧。進(jìn)門就對(duì)戒惡抱拳：“聽聞今日方丈在宮里大顯神通，特來祝賀?！?/br>
    錢空見狀湊上前來， 也跟著恭維：“可不么！外頭都在傳咱們客棧來了神仙，前后五百年都能算得！”又轉(zhuǎn)向白棲嶺抱拳， 心中對(duì)白二爺如此快速地來倒也意外。只因京城有傳白二爺為人素來不愿與人交好， 更別提這上門道賀之事了。

    戒惡始終在搖頭擺手：“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屬實(shí)什么都沒看出來。幸而皇上、太后仁德不計(jì)較，不然今日是要吃板子的！”

    他這樣說著，外頭一個(gè)倚在樹上的人轉(zhuǎn)身走了。

    白棲嶺解了披風(fēng)坐在花兒對(duì)面，長腿從桌下伸過去勾了她一下， 花兒躲閃開去，他又追上去踩她一腳?；▋翰荒蜔?， 猛地立起了眉頭拍了把桌子。眾人都看向她，她則說道：“忘了！忘了！忘記討賞錢了！都說進(jìn)宮辦差有大賞，今日可倒好， 跟著老和尚進(jìn)宮， 屁都沒摸到一個(gè)！”

    話雖糙， 卻也有趣， 惹眾人笑了。

    錢空上前安慰她：“不必急于一時(shí)，打今兒起這榮華富貴就來了?！?/br>
    旁人都知曉，那宮門進(jìn)去難出來更難，如今老和尚安然出來了，顯然不一般。

    就連外邦人都聽得一二，此時(shí)圍將上來，非要戒惡將宮內(nèi)的趣聞?wù)f上一說。戒惡自然不能說，只是胡說些無關(guān)緊要的，而后扯著白棲嶺的衣袖上樓了。

    進(jìn)了門將門關(guān)嚴(yán)，壓低聲音問白棲嶺：“二爺可探聽到什么？”

    白棲嶺搖頭：“宮里人嘴嚴(yán)，生怕說錯(cuò)了話掉腦袋，要緊的消息自然沒有，只是說算得準(zhǔn)，皇上要大賞。”

    戒惡又去摸自己的戒疤，氣定神閑坐在窗前。他罕有這種神態(tài)，白棲嶺覺得定是有什么話要與自己說，于是坐在他對(duì)面。

    “總覺得方丈眼熟，又不知哪里熟?！卑讞珟X緩聲道。

    戒惡認(rèn)真看他，半晌不眨眼，幸好白棲嶺并無把柄在他手上，不然要被他嚇到。

    “方丈有話可直說?！?/br>
    戒惡則搖頭：“不知是人是鬼?！?/br>
    “方丈在說我？”

    “貧僧說的是這個(gè)世道?！?/br>
    而后再不肯多說。

    從窗縫看下去，外頭很多生人，就連戒惡的門口都隱約有響動(dòng)，白棲嶺手放在嘴唇上噓了一聲，指了指門口。轉(zhuǎn)手拿起一個(gè)杯子摔到門上，外面安靜片刻，緊接著傳來人跑走的聲音。

    白棲嶺輕聲道：“方丈，雖是從宮里出來了，想必您也看到了，這往后可就跟著許多尾巴了。榮華富貴固然重要，但刀尖上討生活并非易事?！?/br>
    戒惡聞言笑了：“白二爺覺著這榮華富貴多少足夠？”

    “人心不足。”

    “白二爺呢？”

    “看天意?！?/br>
    花兒碰巧走到戒惡門口，聽得這幾句相互試探，知曉他們眼下都有顧慮?；▋阂灿?，來到京城后，她看到世事難料，人心隔著肚皮，哪怕是街邊賣饅頭的老嫗都有自己的心眼，甚至無法辨明其身份。

    “進(jìn)來?！?/br>
    里頭傳來白棲嶺的聲音，故作威嚴(yán)，要她進(jìn)去?；▋翰磺椴辉高M(jìn)門，看到戒惡一閃而過的探究神情，想轉(zhuǎn)身就走，卻被白棲嶺喝住了：“給我站?。　?/br>
    這一聲屬實(shí)嚇人，花兒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只見他板著臉訓(xùn)斥她：“把門關(guān)上！方丈的門是你說推就推說走就走的？豈有此理！”見她站那不動(dòng)，自己則兩步過去關(guān)上門，將她扯到桌邊，指著那把凳子道：“坐下！”

    他這一頓急頭白臉，惹得花兒原本就煩躁的心很想拍打他一番。但此刻戒惡在場，她不好發(fā)作，只是皺著眉不耐煩問：“白二爺有何吩咐？”

    “我欲請方丈來我府上喝酒，辛苦姑娘作陪?！?/br>
    “陪不了?！?/br>
    “陪不了也得陪！”

    戒惡在一旁笑了。

    他二人裝得著實(shí)辛苦，而他老人家在一旁看戲自在，有心幫白棲嶺一把，就好聲好氣與花兒道：“今日的確想與二爺對(duì)飲。貧僧來京城之所以能起勢，都仰仗了二爺。今日又恰逢三九第一日，燙壺?zé)峋?，吃些好的，好貓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