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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亨利八世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聽說了，一個前修士和一個前修女結了婚，可真有意思，這是故意讓魔鬼看笑話呢！”

    瑪麗·博林沒有理會他的戾氣，道：“馬丁·路德認為教皇在教徒結婚一事上并無權威；修道院和修女院的建立，在圣經(jīng)上也找不到依據(jù)?！?/br>
    亨利八世轉過頭，詫異地問：“你贊成他的思想？”

    馬丁·路德的宗教觀，在大眾眼里已經(jīng)很前衛(wèi)的思想了；可是對于瑪麗·博林來說，還是一樣充滿了糟粕。

    馬丁·路德贊成婚姻，但是他仍然認為：女人比較劣等，妻子只是“造來服侍男人、做他的幫手”。這樣的觀點，她自然是不贊同的。

    瑪麗·博林搖了搖頭：“我不贊成他的思想，但我確實認為，他有的地方說的對。比如婚姻一事，不應該歸教會管，而應該歸國王下轄的世俗法庭或機構管。”

    她說完這一番話，心中不免砰砰直跳。

    畢竟三年之前，亨利八世還在旗幟鮮明地反對馬丁·路德的邪說，而且他還是羅馬教廷授予的“信仰捍衛(wèi)者”。這番話，已經(jīng)是非常離經(jīng)叛道的言論。

    亨利八世喃喃道：“所以教會沒有權力規(guī)定誰的婚姻合法、誰的婚姻不合法？”

    “對，教會沒有此權力。婚姻只是人類的一種契約行為，在世俗的法庭進行裁決即可。而且教皇是上帝的代理人，君主們也是上帝的代理人，教皇的位置并不在君主們之上。在英格蘭的歷史上，國王的統(tǒng)治比教皇的還早?！?/br>
    “這些想法，是誰灌輸給你的？”

    瑪麗·博林平靜地回答：“是我從歷史書中看的，陛下可以找人看看拉丁語和撒克遜語的編年史，里面記載的史實可以證明——王權一直大于教權；英格蘭的教會比羅馬的更歷史悠久?！?/br>
    亨利八世半信半疑：“紅衣主教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瑪麗·博林差點不厚道地笑出來——紅衣主教是教會的人，他怎么可能主動去說，國王的權力比教皇的還要大。

    “以教皇為首的教階制度，并非神意安排，而是人為的制度。耶穌基督從未給他的追隨者立法或征稅的權利。事實上，基督降臨人世時，并不是作為統(tǒng)治者或法官，而是一位子民：他所降臨的國家的子民。他沒有試圖統(tǒng)治，也沒有交給他的門徒統(tǒng)治的使命。[注1]”

    本應該屬于國王的古老權利，被羅馬教廷篡奪并壟斷了。

    *

    亨利八世想與阿拉貢的凱瑟琳分開，已經(jīng)想了很久了。瑪麗的說法令他心動，只是這些言論太驚世駭俗，一時還不能完全接受。

    “陛下，我知道您一直對羅馬教廷很忠誠，打獵的時候也會聽三次彌撒?？上?，并不是所有的君王都像您這么虔誠。去年教皇克萊門特七世與弗朗索瓦一世結盟時，皇帝揚言，他會利用馬丁·路德報復作為本屆教宗的教皇；今年，帕維亞戰(zhàn)役剛結束不久，法蘭西攝政王太后就派遣了一個法國使團，帶了許多貴重的禮物，前去拜會奧斯曼的蘇丹蘇萊曼。”

    無非都是政治利益罷了！

    查理五世的頭銜是“最篤信天主教的國王”，1527年，他的軍隊洗劫了羅馬；

    弗朗索瓦一世的頭銜是“最篤信基督教的國王”，為了阻止查理五世皇帝成為“世界的統(tǒng)治者”，他不惜與奧斯曼帝國結盟。

    對比之下，亨利八世就純真的可笑，瑪麗有時真是替他捉急。年輕的亨利八世，沒有弗朗索瓦一世卑鄙、無原則；也不如查理五世陰沉、有心機。他的道德水準高得不像是一個政治家。

    他治國靠的是國王的本能，而不是豐富的經(jīng)驗和技巧。

    可以說，老國王亨利七世的政治經(jīng)驗和外交手腕，他一點都沒有學到。

    *

    瑪麗·博林終于提出了最終的目的。

    “不僅誰可以結婚、誰不可以結婚，誰是婚生子、誰是私生子……由國王統(tǒng)治下的世俗法庭裁決；而且一對夫婦如果在一起生活很糟糕，應該允許他們離婚?！?/br>
    在亨利八世的觀念里，離婚是不存在的，只有婚姻無效或非法一說。瑪麗的言論令他感到隱隱不安：“不可不可，這樣就打破了上帝的戒律——‘神配合的，人不可分開’，會招致神的厭惡和懲罰?！?/br>
    瑪麗·博林反駁道：“但《圣經(jīng)》沒有禁止離婚。在“摩西十誡”中，沒有不許離婚的戒條，相反，摩西還允許離婚和寡婦再嫁。他說，‘人若娶妻以后，見她有什么不合理的事，不喜悅她，就可以寫休書交在她手中，打發(fā)她離開夫家。婦人離開夫家以后，可以去嫁別人?！渡昝洝罚?4：1·2）。類似這種——婚姻不可分離的例外情況，《圣經(jīng)》中還能找出很多?！?/br>
    穿越前，亨利八世為了與簡·西摩結婚、將安妮·博林砍頭，瑪麗一直覺得大可不必；穿越后，才知道這并不是新鮮事。因為不能離婚，丈夫將妻子打死的多的是。

    為了擺脫妻子，而直接將她殺死，這并不是亨利八世發(fā)明的。

    瑪麗·博林誠懇地道：“只有可以自由離婚了，我嫁給您才可以放心。因為我與你的地位是如此的懸殊，有一天，您若是真的因為沒有子嗣或其它原因需要再婚，與我離婚就行了?！?/br>
    “你是不是以為——因為凱瑟琳沒有孩子，我才要和她解除婚姻？瑪麗，她沒有孩子，是因為我和她沒有圓房。你不用一直擔心和我會無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