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xié)的個頭不如白曦一般高大，即便是貴為天下之主，他身上也有磨挫不去的小心謹慎。何曾幾時，那個聰慧機靈的皇子，是董太后宮里笑聲的源泉。白曦從不是一個陽光開朗的，也從不愿意主動成為焦點。

    “陛下想要說什么呢？”打了這么久的感情牌，白曦知道劉協(xié)必定有所圖。

    “協(xié)也曾想過，若是協(xié)也有一個愿為協(xié)拼一拼的外家，愿意拼盡一族之力只為了協(xié)，該有多好。”他伸手，手中是一卷金黃色的錦布，那是天子寫政令專用的錦布，繡著金龍和祥云，“只可惜，協(xié)沒有?！?/br>
    白曦的視線順著劉協(xié)的臉向下，落在了他保養(yǎng)得并不精致的手指上。

    “協(xié)想過，他現(xiàn)在過得如何，是不是過得快樂，是不是活的自在。畢竟這四方天，對協(xié)來說更多的是責任和束o縛，而并非是快樂?！彼S持著遞出的動作，“協(xié)也曾想過他是不是不在人世，但是現(xiàn)在一切都有了答案?！?/br>
    “你想要做什么？”

    “赦令。”劉協(xié)看著眼前的青年，他的臉上隱約還能看出幼年時的精致，棕色的瞳仁已不再明顯，更多的是被藍色覆蓋。那是繼承自他那來自西域的外祖，也正是這一點特殊，讓劉協(xié)想起了他的兄弟。

    “對他們的赦令。”當年貴妃火燒皇宮，其母族傾盡全族之力攻入皇宮。若不是何進調兵夠快，如今這天下到底是什么樣子的，誰也說不上來：“便是你不想要，馬將軍卻也等呢太久?！?/br>
    去年在朝堂上的那場戲，究竟誰是主謀誰是戲子，已經(jīng)不重要了。如今的馬騰不再是當年那個世家子，如今的二皇子也早已退出了舞臺：“這么多年，你總要給他們一個交代，便是不想要這個位置，便是回不到這里，他們也為你付出了很多?！?/br>
    低垂的眼簾讓劉協(xié)看不清此刻白曦究竟是怎么想的，對于自己的這個兄弟，劉協(xié)從來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像是劉辯一樣天真，也不像他一樣喜形于色：“馬將軍知道你還活著吧，親手交給他……”

    “這就是你的目的？”輕笑，“借著草民的手，告訴馬騰，他要站?；庶h？”再抬眼，哪里還有之前的失落和逃避，“借著草民的手，想要聯(lián)合馬騰，打曹cao一個措手不及？”看著劉協(xié)，眼中都是嘲諷。

    “陛下，是誰教給您‘不自量力’這四個字的？”

    對于這個位置，白曦從未想過。從他離開京城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即便回來，也不再會是當年的身份了：“至于赦令，”他看著劉協(xié)，“草民從未想過，而馬將軍……陛下何不親自問問，他是不是需要呢？”

    誰還在乎呢，在這個皇權旁落的年代，當真正掌權的是曹cao的時候，赦免與否不過是一紙詔令。

    而在劉協(xié)不知道的時候，白曦早已經(jīng)通過自己的力量，送他們入土為安了。而曹cao，他將馬家的那些人，重新列回了史書中。

    并非是以失敗者，而是為國犧牲的英雄。

    即便是為了拉攏馬騰，為了拉攏涼州這個外力，可曹cao做得足夠漂亮。

    而這個皇位，當他為曹cao的第一軍師效力，當馬騰的女兒嫁給了曹cao最新器重的大將，當馬騰得到了一個足夠榮耀的身份，甚至曾經(jīng)家族的不光榮都被洗凈，他還有什么不滿的呢？

    死去的人固然需要祭奠，但是活著的人才是更重要的。

    “熙哥！”劉協(xié)看著青年背對著他的身影，眼前恍惚是當年他站在宮中的角落，看著被紅衣少年抱走的皇兄，“熙哥，那這個天下呢？”

    “這是高祖?zhèn)飨聛淼奶煜掳?，這是咱們劉家的天下啊，就這么讓他丟在你我兄弟的手中。等到百年之后，黃泉之下，你我又有何顏面，面見先祖？”

    “天下？”白曦回身，側頭看著劉協(xié)，“這天下，難道不是高祖從老秦人手中奪來的么？秦二世而亡，如今大漢二十四載，又有什么不好呢？”

    白曦看著劉協(xié)，如同第一天認識他：“這天下，難道不是能者居之么？”

    第168章 孤王

    “這天下, 難道不是高祖從老秦人手中奪來的么？秦二世而亡，如今大漢二十四載，又有什么不好呢？”白曦回頭側看著自己身后舉著赦令的青年，語氣無悲亦無喜。他空洞的模樣, 讓留些想起了年幼時的自己。

    明明是那般興致勃勃的沖去于他分享快樂, 得到的卻只是對方冷漠的回答。一如現(xiàn)在，只讓他感覺置身于寒冬之中, 遍體生寒：“這天下, 難道不是能者居之么？”

    劉協(xié)不明白, 為什么他可以如此的冷漠呢, 明明這個天下是他們劉家的, 明明這個天下是他們祖宗傳給他們的基業(yè)?。骸澳苷呔又?？”劉協(xié)抓著赦令的指尖發(fā)白, 眼中可見紅色的血絲，“你是說, 協(xié)不配這江山？”

    白曦本想一走了之, 但是劉協(xié)的這句話喚起了他的興趣。他回身看著劉協(xié)，不掩自己的疑惑：“是誰給了你配得起這個江山的錯覺呢？讓我猜猜……司馬懿？”他彎起眼睛，露出了自踏入這個大殿之后第一個笑容。

    答案無疑是正確的，因為劉協(xié)沉默了。

    “是誰給了你這樣的錯覺呢, 陛下？”白曦從始至終沒有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可是字里行間卻也沒有掩飾的意思，“放眼去看看天下吧陛下，從曹丞相到那個假的皇叔, 從霸王呂奉先到霍亂天下的董仲穎，看看天下吧陛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