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命運固然坎坷，可是他卻比劉協(xié)更加的幸運。他身邊有郭嘉的庇護，累了倦了還有郭嘉可以依靠，而劉協(xié)所有的不過是這些已經(jīng)蒼老的大臣。劉協(xié)肩上扛著的，是這個已經(jīng)窮途末路的王朝，最后的掙扎。

    這些老臣的死士暗衛(wèi)，終歸還是撐不過曹cao的近萬大軍。

    白曦站在房梁上，看著那些老臣顫巍巍的對著劉協(xié)磕頭行禮，然后將自己的冠冕放在了地上，提劍轉(zhuǎn)身再無流戀。他看著這些已經(jīng)頭發(fā)花白的老臣腰板挺直，因為自己的信仰一步一步，朝著死局邁進。

    他忽然就想起了只有一面之緣的舅舅，帶著自己倉皇的逃出了京城，將自己護在懷里，嘴里說著念著，皆是活下去。

    這個年代的忠與信，值得交付生命。

    外面的廝殺聲迸發(fā)又消減，靠攏又離去，劉協(xié)坐在邁向龍椅的位置直勾勾的看著大殿閉緊的門，抓著董貴妃的手。伏皇后不知何時站在了兩人身后，眼神復(fù)雜的看著董貴妃與劉協(xié)，然后也與他們一般直直的看著大殿畢竟的門。

    廝殺聲漸漸隱沒，大殿的門卻始終沒有開啟的痕跡。劉協(xié)的龍袍已經(jīng)被汗水濡濕，他一左一右抓著董貴妃與伏皇后的手，像是抓著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

    “吱呀——”

    刺眼的眼光隨著被推開的朱紅色大門映入這個昏暗的宮殿，刺眼的眼光并沒有讓劉協(xié)退卻，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哪怕被刺激的淚水直流也未曾退卻。又或者是因為他看到了結(jié)局，才會有難以斷絕的淚珠從眼眶掉落。

    進入大殿的，卻不是曹cao，而是一個又一個的人頭。那些被割下來的人頭還瀝拉著血跡，飛向劉協(xié)的途中在朱紅色的地攤上拉出了刺眼的痕跡。無數(shù)熟悉的面孔在劉協(xié)的面前翻滾，他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帶著仇恨與憎惡，直勾勾的看著劉協(xié)。

    像是從地獄而來，欲圖索命的餓鬼，死死不放。

    “陛下，”梟雄之音之殿外傳來，“他們，在看著陛下啊?！?/br>
    劉協(xié)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他的呼吸急促，甚至讓人擔(dān)憂是不是下一秒，他就會背氣過去。

    “陛下你看，”那聲音不曾間斷，“他們……”

    “死不瞑目啊。”

    第91章 貴妃

    “陛下, ”梟雄之音從殿外傳來，“他們死不瞑目啊?！?/br>
    曹cao的影子落入大殿的紅色地毯上，隨著他的腳步逐漸拉長，他身后的護衛(wèi)如影隨形, 如一張巨大的網(wǎng), 將劉協(xié)罩在其中無法逃脫：“陛下勿要慌張，”曹cao并沒有想要給劉協(xié)磕頭的意思, “逆賊已被臣誅殺了。”

    而劉協(xié), 他渾身顫抖著抬起手指著曹cao, 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知是驚恐還是憤怒。這對于曹cao來說無關(guān)緊要, 當(dāng)然對于劉協(xié)來說, 這兩樣感情也并不會導(dǎo)致什么不同的結(jié)局。畢竟從這些人死亡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塵埃落定。

    “曹……曹……”劉協(xié)的手指顫抖著, 原本抓著伏皇后的手落在地上, 抓起了之前掉落在地的長劍，若是可能，他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沖上去與曹cao決一死戰(zhàn)了。

    可是沒有如果，跟在曹cao身后的荀彧眼見勢頭不對, 上前兩步越過曹cao，轉(zhuǎn)身跪下：“司空，陛下尚且年幼，得外人挑唆與司空離心?！彼恼Z氣像是確有其事, “眼前大戰(zhàn)在即，不易多增殺戮。”

    白曦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兩撥人的中間, 他將這群人的反映看了個清楚。除卻暗中拉住劉協(xié)的董貴妃, 還有皺眉的曹cao, 一臉擔(dān)憂的朝臣，十多年來變化不大的司馬防，主司空府的一眾臣子，以及抿唇的郭嘉。

    “主公，”郭嘉向前一小步，“文若說的在理?！彼绾慰床怀龃丝誊鲝谔嫘』实鄞蜓谧o，若是他人郭嘉只會火上澆油讓小皇帝更加絕望，可偏生這個時候站出來的是荀彧，是他多年的好友。

    曹cao微向后側(cè)頭，斜眼看了一下面帶笑容的郭嘉，哼了一聲：“奉孝都如此說，”他其實也不怎么想要遷怒荀彧，這人對漢室是真的忠誠，但是對自己也未曾背叛，“陛下如此想我曹某人，實在是令臣心痛啊?！?/br>
    他順著臺階向下，給了荀彧臺階，給了自己臺階，更重要的是給了小皇帝臺階。

    可偏生，這個臺階小皇帝不想要：“曹cao，你莫要如此張狂！”衣帶詔上有哪些人，劉協(xié)并不清楚，可他知道剛才死去的那些人，是為他而死。他是這一切的導(dǎo)火索，是他讓這些人慘死大殿，他又如何能退。

    他本應(yīng)是這天下的帝王，曹cao怎么敢欺壓到他的頭上！

    郭嘉難得對小皇帝施以正眼，然后回眸看著正含笑對著自己的曹cao：“主公，”他做痛心裝，“陛下年幼……”

    “年幼——”曹cao重復(fù)了郭嘉的尾詞，“是啊，天子年幼，易受他人蠱惑。”他越過荀彧，一步一步的走向了站在臺階之上的小皇帝。

    這樣的動作讓劉協(xié)抖的更厲害了，他一把將董貴人拉到了他的身后，執(zhí)劍站在兩個女人之前，似是要與曹cao一絕生死的模樣?？刹躢ao卻依舊是那副冷靜的模樣，一腳踢開了地上擋住他道路的人頭，靠近了天子之位。

    隨著曹cao的動作，他手下的臣子像是仍在司空府議事一般，按著自己往昔所占的位置列隊在這大殿之上站好了。只有左側(cè)兩隊的最前方是空著的。

    “文若，”郭嘉走到了夕日舊友身側(cè)，彎腰扶起了背對著天子，朝大殿門行跪拜之禮的荀彧，“這么多年主公對陛下恭恭敬敬，衣食住行無不用心，在朝堂上對陛下禮遇有加，可你瞧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