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方詡猛地一驚,反應極快地用力抓住盲女的手。而另一端,眼看著冥王滿臉怒火地朝他走來,躊躇之下,方詡做出了退讓,他松開盲女的手,以免被她一同拽入深淵。 同時瞬移符啟動,方詡化作一縷青煙,在冥王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轉瞬間,他已經(jīng)來到了髭城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里,這里與劫淵相距甚遠,冥王追不上來,他也可以暫時緩一口氣。 距離冥界鬼門大開還剩兩個時辰,此時的髭城繁盛而混亂,百鬼狂歡,邪魅頻出,方詡躲在這里瑟瑟發(fā)抖,還在回想著剛才那驚魂未定的一幕。 “好險好險!幸好跑得快!”他冷汗涔涔,哆嗦著抬起袖子擦臉。 如果被冥王抓到,他可能已經(jīng)死無葬身之地了,最好的下場也不過是被扔到劫淵和林鶴他們一起陪葬。 可惜啊,剛才沒能將言靈者一起帶出來。想到那位美麗而純粹的盲眼女鬼,方詡心痛不已。 “對不起……” “小生……實在太無能了。” 接下來該怎么做逃往人界嗎 晏主簿被關押在劫淵,林鶴也去陪葬了,也許她們在劫淵之下還有一線生機,可這和方詡開始的計劃相去甚遠。不僅如此,他剛才暴露在冥王的視線下,意味著他的計劃已經(jīng)敗露,眼下唯一的出路是遠遁人界,求一線生機。 可這么做……未免太懦弱了。 思忖許久,方詡實在拿不定主意,索性扔出一枚金幣——金幣上花紋古樸,另一面則鑄著千年前九州上曾出現(xiàn)過的一個短命王朝的名字:夏。 方詡拋出金幣,得到的答案是“夏”,他盯著那個字發(fā)怔,接著嘆了口氣說: “時也命也,小生若不出手,那晏主簿更是生機渺茫……” 于是他改道,前往巟城找楚堯。 說回林鶴跳入劫淵時,起初只覺得周遭狹隘逼仄,空氣似乎被抽干,連五臟六腑都要被壓爆,她運氣護體,卻遭到周圍反噬,令她險些啐出一口血。 劫淵如同一頭猛獸吞噬著她,隨著她不斷地深入,她身上所攜帶的一切都被剝除—— 最開始是那張寫有生辰八字的符紙化作了煙灰,緊接著她一點點失去修為,失去名字,身份,失去執(zhí)念,在劫淵無情的碾壓下,她逐漸變得渺小,而最初的狹縫世界也寬闊起來,成了一個無盡浩瀚的宇宙。 一時間她迷失在狹縫形成的新宇宙中,如同一張薄薄的紙鳶飛向蒼穹,越飛越高,越飛越遠,越來越渺小,如同一粒塵埃逐漸消失在宇宙中。 飄離的過程中,一個念想突然拴住了她。 九州山河,不及阿鶴毫厘。 誰曾經(jīng)這樣說過 思緒被絆住成了團,林鶴在微茫中覓得了一絲清醒,她竭力地抓住那一丁點線索,喉嚨輕輕顫動,發(fā)出一個聲音: “阿,鶴……” 誰曾這樣親昵地一遍遍地呼喚我 她腦海里勾勒出一個人的容顏,模糊卻溫柔,寧靜而堅守,那是她心之所向,是她在劫淵里唯一能抓住的錨。 “阿鶴?!彼龂L試用她的口吻呼喚自己,一遍遍去回憶她當時的語氣,神態(tài),去回想她那份鮮明的,熱烈的感情。 周遭環(huán)境迅速坍縮,天穹急速下墜,眼看要將人撕得四分五裂!林鶴閉上眼,排除內(nèi)心的驚懼,那一刻晏浮生的名字從她唇邊呼之欲出。 “生生!”林鶴猛地驚醒,落地的不真切感令她幾乎沒能站穩(wěn),她張望四周,耳邊傳來了嘈雜的叫賣聲。 “賣楊梅!新鮮采摘的楊梅!” “賣餛飩喂賣餛飩喂” “餛飩多少錢一碗” “三文?!?/br> “給我來一碗?!?/br> “來看一看瞧一瞧!胸口碎大石!” “來看仙人耍猴喲喂!” 熱鬧的集市讓林鶴毛骨悚然,她沉住氣放眼望過去,那些人的面孔轉瞬間變老,孩童變成了老頭,老人變成了枯骨,如同冬日凋零的樹木迅速地枯萎并且定格在那個畫面,蕭索而詭異。 林鶴走到一具枯骨面前,直直地和骷髏頭的兩個黑洞對視,她開口說: “冒昧打擾,還請見諒?!?/br> 骷髏頭稍稍偏了下角度,發(fā)出聲音說: “新人” 林鶴說: “帶我見你們這的頭?!?/br> 骷髏頭領路,兩側的鬼怪紛紛讓出道,林鶴打量四周,一時間分不清虛實,只是憑直覺認為周遭這些鬼怪對她并無惡意,反而是充滿了好奇,于是她稍稍放下心來。 直到來到一處宮殿,見到殿堂上側身坐著愁眉思索的女子,林鶴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那是她。光論儀態(tài),林鶴便禁不住被這風流輕俏之姿而傾倒,便是眉間若蹙,愁緒如云,也壓不住那帝王與生俱來的倨傲和冷淡。 林鶴腳步不由緩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階前女子,有幾個瞬間她連呼吸都忘了,怔怔望著眼前玉雕一般的人,滿心滿眼都是說不出來的歡喜。 晏浮生生得太漂亮了,那是任何時候都不容忽視的美,尤其她那雙若秋水兮的溫柔雙眸,林鶴恨不得將她模樣刻在眼睛里,如此才能時時刻刻地看著她,時刻感到滿足。 她滿懷期待地望著晏浮生,等著她緩緩轉過頭來,眼神落到林鶴身上的時候,林鶴忽然緊張起來。 晏浮生皺起眉,遲疑了一會,打量著林鶴說: “你模仿她越來越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