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芳平靜陳述: “是你逼她嫁去滄州?！?/br>
    “那夫家有何不好”玄青冷笑一聲， “難不成讓她跟了你一個庶出的女子，就是對她好”

    沉默了一瞬，卞芳說: “所以我后來打消了念頭，劍圣前輩也來找過我，跟我聊過師妹的事，他希望我能做出一番成就之后，去你們家提親?！?/br>
    這話徹底逗笑了玄青，她無法相信李儒玉居然說過這么愚蠢的話，即便李儒玉同意，她怎么可能同意讓女兒嫁給一名庶女!

    玄青搖搖頭，面帶嘲諷地說: “我至今不知道他跟你說過這種話?！?/br>
    卞芳淡淡道: “嗯，我想他可能從來沒跟你說過，因為在那不久，師妹就嫁去滄州了，后來她給我寫信，每回都說滄州很好，讓我不要掛念?！?/br>
    玄青面色不改，目光沒有任何變化，她唇角下有一道深重的紋，許是因為長期習(xí)慣往下抿著唇，讓她看起來更加冷酷，固執(zhí)。

    卞芳清楚，跟她聊這些根本沒有意義，玄青從來不認(rèn)為自己做錯了什么，至今仍是如此。

    但有些話，卞芳還是要說出來，也許……那是師妹埋藏在心里，一輩子沒機會對玄青說出口的叛逆之詞——

    “七年時間，她給我寫了上百封信，其中只有一封提到你，她說如果她是劍圣前輩，也會跟你和離?！?/br>
    玄青愣住，似乎覺得不可理喻，她以為卞三娘會說些別的——會控訴她當(dāng)初如何拆散了她們，可卞三娘什么都不提，卻在輕描淡寫間吐露出了世上最殘酷的真相。

    她為自己的女兒勞心勞力了一輩子，可在她心底，永遠(yuǎn)比不上那個撒手不管，逍遙人間的爹。

    她唯一的女兒竟這般恨自己上百封信件之中，只有一句提到了自己!

    玄青呼吸變得急促，她恨李儒玉，恨那不懂事的女兒，恨他們留下一堆爛攤子給她收拾!她想殺了卞芳!

    劇烈的情緒變化令她雙手發(fā)抖，玄青按在法器上的手撥了撥，眼神中殺意升騰。

    這時候，沈盈盈忽然醒過來了，她抬起臉，眨巴眼睛望著被仇恨裹挾的玄青，開口說: “姥姥”

    玄青心中一動，笑容柔軟地望著沈盈盈，拍了拍她的后背說: “好孩子，你醒了”

    “沈盈盈”垂眸，若有所思地看著玄青閃著靈光的琵琶法器，她說: “姥姥，你這是要做什么”

    玄青松手，法器的光芒黯淡下去，她面帶笑容地說: “乖孩子，你不要怕，姥姥會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br>
    “沒有安全的地方，” “沈盈盈”神情莊重地說， “這世上，沒有任何地方能稱之為安全?！?/br>
    玄青以為她這是又犯病了。

    自從玄青找到沈盈盈之后，她發(fā)現(xiàn)沈盈盈總是這樣沉浸在想象里，一方面說著要為沈碧云報仇，一方面害怕沈碧云來找她。

    沈碧云已經(jīng)死了，玄青不知道她對沈盈盈到底做過什么，導(dǎo)致盈盈如此依戀她又害怕她

    “別害怕，”玄青重復(fù)著這句話， “只要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br>
    馬車停在荒野，卞芳已經(jīng)不知所蹤了。

    玄青低頭望著外孫女的模樣，不由地想到了她唯一的女兒，那個絕望投湖的女兒，在滄州的八年的時光，她每一個日夜都在恨自己嗎

    可是我?guī)湍阏一亓擞?，看啊，她的眉眼和你何其相?/br>
    這世上，只有我才是最愛你的人。

    李儒玉卞芳或者你滄州的夫家他們什么都不是。

    “沈盈盈”帶著笑容，伸手撫摸玄青的臉龐，玄青注視著她的眼，布滿皺紋的雙眼中漾著無限的憐愛。

    “姥姥，永別了。”

    玄青的眸子不由地睜大了，她的神情停滯在這一刻，脖子上不知何時纏上了三圈琴弦，弦絲勾出深深的血痕，在“沈盈盈”幸福的擁抱下，她氣絕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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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十二月初三，九州女帝晏浮生在中州鳳陽昭告帝君新婚，大赦天下有罪之人，此消息經(jīng)玉簡傳至九州各地筑仙門，另有天鷹仙客飛往四海八荒將消息昭告天下。

    凜冬已至，北方成為了茫茫雪原，人煙稀少，平州城外焦土被大雪覆蓋，幸存的百姓們掛上燈籠，祈禱新年順?biāo)?中州百廢待興，慶祝女帝又一次贏下了戰(zhàn)爭;東部滄州海山一帶，年輕的異性王居住在堆滿金山銀山的城府中，翻看中州的來信，與客人茶話閑聊。

    “女帝即日大婚，帝后是不久前才現(xiàn)身的林鶴，她這些年隱姓埋名，如今終于讓女帝找到了?！睖嬷萃鮿㈧V明將信放在一旁，挑了下眉，跟一旁儒雅俊秀的郎君說: “秦先生，關(guān)于此事，你的主人知情與否”

    秦玟坐在茶案前，捧著晶瑩的白瓷盞，垂眸專注，他看起來斯文內(nèi)斂，徐徐說: “林仙長與殿下血脈相連，殿下知道的遠(yuǎn)比你我想象的要多。”

    劉霽明臉色微微一變，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輕聲問道: “傳言……林仙長死在臨城，此事當(dāng)真”

    秦玟略點了下頭，神情沉重。

    確認(rèn)了這一消息，劉霽明臉上的震驚溢于言表，神情僵了僵，道: “也就是說，陛下打算和一個死人成親這算什么冥婚”

    秦玟垂著眼眸，嘆了口氣，望向滄州王，一臉無奈。

    “此事真是聞所未聞，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陛下當(dāng)真是瘋了，如此聲勢浩大地昭告天下，竟是要與一死人冥婚!這讓天下蒼生作何感想!讓后世之人作何感想要讓他們?nèi)绾慰创胖菖?此事簡直荒唐至極，昏庸至極!”劉霽明越說越氣，義憤填膺，雙手握著拳頭，一拳砸在茶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