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巒般雌偉的金紅色宮殿散發(fā)著金光，閃得凝崢?biāo)C瞇起了眼。她站在通往王宮的石階前抬起頭，即便視野模糊，她也能望見宮殿上的萬獸雕像，在鋪天蓋地的金光中，真像是要飛升到百獸王的神域。

    石階通往的王宮，是天君城主的居住地——萬輝宮。按照溯利武所說，她還在玉炎凪身邊時，玉炎凪曾在紅刃大劇院舉辦了一次聚會。凝萬華和天君城主凌海川參加了這次宴會，而給她們端茶倒水的溯利武得以她們敘舊，得知了凌海川早在初中時就認(rèn)識了凝萬華。

    “不愧是全世界最大的王宮?！蹦龒?biāo)C感嘆。“有種美滋滋去死的感覺?！?/br>
    “因為要爬樓梯嗎？”墨闌體貼地把凝崢?biāo)C攔腰抱起?！拔铱梢员е闩?。”

    “首先，我四肢健全，其次，你這樣很油?！?/br>
    即便今早凝崢?biāo)C是扯著嗓子嚎叫才把墨闌叫醒的，但凝崢?biāo)C看得出來，這一點也沒破壞她在墨闌心中的形象。她無視墨闌受傷的眼神，從墨闌懷里跳了出來，低著頭避開萬輝宮的光線，便輕松地爬完了石階。

    在她的身后，溯利武緊緊跟著她，墨闌一振雙翼就飛了上去，只有銀之狼散步似的慢慢走。凝崢?biāo)C能感受到，這個法陣讓她的身體變得有力又輕盈，雖比不上天生健壯的半人，但也比她以前那跑兩步就喘的體質(zhì)要好得多。

    “銀之狼故意的吧。”墨闌瞪著在石階上看風(fēng)景的銀之狼，眼眸轉(zhuǎn)為豎瞳?！拔铱此€是打少了?！?/br>
    “算了算了算了?！蹦龒?biāo)C拉住墨闌的衣角。“她就是抽象，你也不是不知道。”

    “為什么又?jǐn)r住我？”墨闌憤怒的目光轉(zhuǎn)向了凝崢?biāo)C。這不是凝崢?biāo)C今天第一次攔住她了，早在凝崢?biāo)C滿身是血的叫醒她時，她就咆哮著去找銀之狼，結(jié)果被凝崢?biāo)C邊嚎邊拽地攔了下來。

    “我怕?！蹦龒?biāo)C一臉誠懇?！拔遗履愦蛄怂龝兊酶粯映橄??！?/br>
    “是銀之狼威脅了她?！彼堇涑龒?biāo)C投去一個帶著歉意的眼神，就告訴了墨闌?！般y之狼的力量在這里得到了恢復(fù)，她說她可以當(dāng)著你的面殺了凝女士?！?/br>
    墨闌咬牙切齒地展開了翅膀：“她還敢威脅你？”

    “你真的是……”凝崢?biāo)C一拍額頭，無奈地嘆氣?！澳懿荒苷｜c，你以為你這樣子很帥很霸道嗎，又不是絕對壓制，只有小混混才會不動腦子就喊打喊殺?！?/br>
    “萬一她是虛張聲勢呢？”墨闌反問。

    “你要我拿命賭？”

    “我不是?！蹦@立刻收起了龍翼，委屈地低下頭。

    “當(dāng)然，你要是罵她那沒問題，你別和她打起來就行了。打的是你們，要死的是我。反正你是學(xué)文的，罵起來總不會吃虧?！?/br>
    “我不會罵人……”

    “那你話也別說?！?/br>
    不耐煩的凝崢?biāo)C讓墨闌下意識退開，隨即她瞄了眼凝崢?biāo)C，又小心翼翼地貼上了凝崢?biāo)C。凝崢?biāo)C不再理她，只等銀之狼走到她們面前時，看向了溯利武。

    習(xí)慣跟在凝崢?biāo)C身后的溯利武一愣，才反應(yīng)過來給她們帶路。萬輝宮存在著十個花園，而每個花園都有座宮殿，即便已有一半變成了景點，萬輝宮也仍能讓凌家人居住。

    “要我說這凌家人就挺莫名其妙的。”凝崢?biāo)C望著不見邊際的花園，和遠(yuǎn)方一座灰白如穹中云層的宮殿，不耐煩道?！白罱膶m殿都鬼遠(yuǎn)鬼遠(yuǎn)的，也不知道這么多宮殿和這個法陣有什么用，但就是這么莫名其妙地存在了?！?/br>
    銀之狼笑得詭異：“這個法陣，是用來定位的?！?/br>
    “我就說凌家人莫名其妙吧，這不就又莫名其妙地成導(dǎo)航了?！?/br>
    “凝女士請不要焦躁?！彼堇浒矒岬?。“那是海霆宮，我們可以欣賞路上壯觀的景象?！?/br>
    “說起來我媽最開始確實是讓我出來旅游的?！蹦龒?biāo)C仰頭抱怨。“結(jié)果一大堆破事?！?/br>
    “但也不全是破事?！蹦@牽住凝崢?biāo)C的手，和她肩膀相貼?！拔覀儼l(fā)現(xiàn)了我是條真龍，而且我也在變強(qiáng)?！?/br>
    “我原本還想讓你別當(dāng)著溯利武的面說你是真龍的，但是想想又算了。”凝崢?biāo)C表情復(fù)雜。“她跟著我們的這段時間什么神啊法陣啊都見到了，你看她，還挺淡定的?！?/br>
    溯利武輕咳一聲：“我不會把所見所聞告訴別人的。”

    談話間，她們已來到海霆宮前。近距離下的海霆宮教堂般安靜圣潔，即便有十個穿戴厚重盔甲的護(hù)衛(wèi)守著海霆宮大門，凝崢?biāo)C也覺得這里全是死物。

    “凌女士就在這?！彼堇渫Ｏ履_步?！半m然我沒來來過凌女士的居所，但這里有她的氣味?！?/br>
    “等一下。”盡管凝崢?biāo)C沒料到能這么快就找到凌海川，她卻毫無驚喜之色。“我們是不是還沒想好要怎么見到凌海川?！?/br>
    “也許我們可以裝作和凌海川很熟？”墨闌提議道。

    “太拙劣了?！蹦龒?biāo)C搖搖頭，隨即又拉住了她的手臂，指向了海霆宮?！澳?，一把火把這里燒了，再把凌海川劫走?！?/br>
    “你不是讓我別動不動打架嗎？”

    “我是讓你看情況，這里全是凡人，你直接全殺了不就行了。”

    “欺軟怕硬。”銀之狼嗤道。

    “不然呢。”凝崢?biāo)C理直氣壯?！拔也黄圬?fù)弱的，去找強(qiáng)的挨打？”

    “可是……”即便墨闌已蠢蠢欲動地露出了龍爪，但她仍只是猶豫地停在原地?！傲韬４ㄊ窃蹕尩呐笥寻桑@樣對長輩真的好嗎？”

    “你有病啊？”凝崢?biāo)C氣笑了?！斑@只是個法陣，咱媽和凌海川都不在這！”

    “咱媽就算是假的也很恐怖……”墨闌嘀咕道。

    “那就趕在咱媽出現(xiàn)前毀……”

    山崩般的鈍物摩擦聲打斷了凝崢?biāo)C，凝崢?biāo)C捂著耳朵看向海霆宮的大門，發(fā)現(xiàn)大門已被打開，一只高挑的金發(fā)虎半人出現(xiàn)在門口，目光炯炯地盯著凝崢?biāo)C?；肴酥敝钡刈呦蚰龒?biāo)C，把她嚇得倒退了半步，可僅僅是她后退半步的時間，溯利武甚至來不及向虎半人行禮，那虎半人就已站到了凝崢?biāo)C面前。

    凝崢?biāo)C被墨闌警惕地?fù)踉诹松砗螅肴艘膊粣?，爽朗地大笑起來：“早上好，別太緊張，我這沒太多規(guī)矩?！?/br>
    “早上好?！蹦龒?biāo)C繞過墨闌，招手讓溯利武對虎半人行了個禮?！澳橇韬４ò?，我沒想到您居然這么隨和?！?/br>
    “因為我能在你身上聞到我朋友的氣味，而且你長得和我朋友太像了?！绷韬４﹃掳停嗽斨龒?biāo)C?！昂喼币荒Ｒ粯?！你姓什么？你該不會是我朋友的親戚吧？”

    “你朋友是凝萬華對吧？”凝崢?biāo)C從容地撒起謊來?！皩?，我是她姐，但不是親姐。”

    凝崢?biāo)C印象里，她的母親每次提起同輩女性親戚時，都是直呼jiejiemeimei，再補(bǔ)充一句不是親姐親妹。雖然凝崢?biāo)C沒問過原因，但她知道凝萬華并不喜歡表姐妹和堂姐妹這種稱呼。

    “看來你真的是她親戚了?！绷韬４〝堊∧龒?biāo)C的肩膀，嬉皮笑臉地推著她?！白?，進(jìn)來坐坐?！?/br>
    這下凝崢?biāo)C也愣了。她看向溯利武，就算溯利武放心地點了點頭，凝崢?biāo)C依舊緊張地繃緊了身體。

    海霆宮白得刺眼，凌海川瞥了眼凝崢?biāo)C，帶她們走進(jìn)了一座庭院，蔥郁的草木讓凝崢?biāo)C的眼睛舒服了些。凌海川帶著她們坐在了一間亭子里，她招手讓侍從端上點心和茶水，對著凝崢?biāo)C抬了抬下巴。

    “你是來找你妹的嗎？”

    “對?！蹦龒?biāo)C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從容得像個貴族?！暗移鋵嵤堑谝淮蝸碚椅医悖晕乙矝]她的聯(lián)系方式，我問了我媽，但我媽還沒回我?！?/br>
    “那我?guī)湍懵?lián)系她吧。”凌海川在撥通電話前，將手機(jī)攝像頭對準(zhǔn)了凝崢?biāo)C?！拔夷芙o你拍個照嗎？”

    “可以的。”

    在凌海川打電話時，墨闌湊近了凝崢?biāo)C，低著頭耳語道：“萬一咱媽說她沒有jiejie怎么辦？”

    “她都拍了照了，就算咱媽說她沒有jiejie，至少也看得出來我和她有血緣關(guān)系。”

    她們才說了兩句，凌海川就打完了電話。她挑起眉，晃了晃手機(jī)，道：“萬華現(xiàn)在過來?！?/br>
    “等會？”凝崢?biāo)C睜大了眼?！拔覌尅皇?，我妹在附近？”

    “她不在市區(qū)?！绷韬４ǚ裾J(rèn)道?！八皇乾F(xiàn)在過來而已?！?/br>
    “那她過來要多久？”

    “兩個小時吧?！?/br>
    凝崢?biāo)C倒抽一口氣：“兩個小時，說來就來啊?！?/br>
    “畢竟，她在旅游嘛?！绷韬４柭柤??！奥糜尉褪且S心所欲一點，想去哪，就去哪。就算她剛離開市區(qū)，可只要她想回來，那就回來。”

    “不覺得很浪費(fèi)時間嗎？”凝崢?biāo)C嘴角一抽。

    “那就浪費(fèi)唄，拜托，旅游是用來放松的，非得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塞進(jìn)固定的路線的話，還叫放松嗎？”凌海川呷了口茶?！澳憧茨憔o繃的，學(xué)學(xué)我，放松?！?/br>
    “我只是有些驚訝?！?/br>
    “而且，有些順利過頭了。”墨闌喃喃道。

    然而，她的話被凌海川聽到了：“順利不好嗎？”凌海川臉上依舊是自然的微笑，她的護(hù)衛(wèi)們卻圍了過來。

    “主要是明明是我們在找她，結(jié)果麻煩她浪費(fèi)兩個小時跑來找我們?！蹦龒?biāo)C替墨闌解釋道。“不太好吧?！?/br>
    “你們把旅游想得太正式了，才會覺得麻煩?！绷韬４〝[擺手?！澳銈冞@段時間就別想太多了，在我這吃吃喝喝散散步看看風(fēng)景，等萬華來就行了?！?/br>
    “那還真是多謝了?！?/br>
    凌海川親切地和她們聊起了天君城的歷史，她的家人，還有凝萬華。凝崢?biāo)C能察覺到凌海川還在試探她們，不過凝崢?biāo)C和母親的關(guān)系本來就既熟悉又陌生，她無需任何偽裝，便能表現(xiàn)出她和凝萬華認(rèn)識卻不親密的模樣。

    兩個小時后，凝萬華走進(jìn)了庭院，她的身后還跟著一群凌海川的侍從。凝崢?biāo)C望向凝萬華，在看清她的那一刻，凝崢?biāo)C對于母親的畏懼消失了。

    此時的凝萬華沒有長出白發(fā)，沒有那些讓她看起來威嚴(yán)的皺紋，她的手上也沒有沾染鮮血。她的頭發(fā)和凝崢?biāo)C一樣的烏黑濃密，只不過她是直發(fā)，而凝崢?biāo)C是卷發(fā)；她們長著極為相似的五官，不同的只是眼神；凝崢?biāo)C記憶里的母親總是伴隨著旁人的恐懼出現(xiàn)，她身上的殺氣影子般緊緊跟隨，但脫離了那些充滿恐怖色彩的傳說，凝萬華看上去就是個平凡的、普通的、健康的女人。

    “媽……不是，妹?！蹦龒?biāo)C站起身，打了聲招呼?！拔蚁胨滥懔恕！?/br>
    “你看我說的對吧，是不是很像你?！绷韬４ㄓ檬种忭斄隧斈f華的肩膀?！澳闳C個卷發(fā)就和她一模一樣了?！?/br>
    “但是……”凝萬華皺起眉，盯著凝崢?biāo)C的臉?！拔覜]見過你?！?/br>
    “她身上有你的氣味哎?！绷韬４ㄑa(bǔ)充，可隨即她又臉色一變，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凝萬華。“你不會和她……”

    “不不不不可能。”凝崢?biāo)C大驚失色，這可不是她妹，這是她親媽，親媽！“我們其實經(jīng)常一起吃飯的，但是你都不怎么和我們說話。”

    凝崢?biāo)C對于母親并非一無所知，每次家族聚會，她的女性長輩偶爾會聊起過去。年輕時的凝萬華沒什么人類朋友，就算是親戚，她也難以記住親戚的名字和面容。

    見凝萬華的眉頭舒展了些，凝崢?biāo)C又道：“我是凝崢?biāo)C啊，崢嶸的崢，群英薈萃的薈?！?/br>
    “真酷的名字?！蹦f華笑道，坐在了凝崢?biāo)C的對面。“我居然沒記住你?！?/br>
    “凝萬華也是個好名字。”

    “是挺好，但是不夠酷?！蹦f華道，隨后視線掃過了凝崢?biāo)C身旁的叁人?！八齻兪牵俊?/br>
    凝崢?biāo)C瞄了眼墨闌：“她是我的……”

    “我是她的對象，叫我墨闌就好?！蹦@搶先回答?！斑@個獅半人是小薈請的導(dǎo)游，這個狼半人是小薈朋友?！?/br>
    凝崢?biāo)C沒有反駁，但不動聲色地掐了下墨闌的手臂。凝崢?biāo)C那點力氣，完全掐不痛墨闌，反被墨闌握住了手，看起來就像是在牽手。

    凌海川對于墨闌和凝崢?biāo)C是情侶這件事并不意外，她只是禮貌地點點頭，就追問道：“她們怎么稱呼？”

    “獅半人叫溯利武，狼半人……”凝崢?biāo)C心虛地瞄了眼銀之狼，才道?！八秀y大狼?！?/br>
    “那現(xiàn)在我們就算認(rèn)識了?！绷韬４ㄓ謫??！澳銈兘酉聛碓趺创蛩?，留在市區(qū)，還是離開?！?/br>
    “要不要我?guī)銈冊谑袇^(qū)逛兩天？”凝萬華邀請道。

    “好啊?！蹦龒?biāo)C求之不得。

    “帶我一個嘛?！绷韬４〒ё∧f華的脖子，蹭著她的臉。“你們還可以住我家。”

    “咱們剛認(rèn)識就住您家?！蹦龒?biāo)C扯出一個笑。“太麻煩了吧?！?/br>
    “整個天君城未來都是我的?！绷韬４ê敛谎陲椩捓锏母甙??！澳銈冊谔炀锹糜尾粫闊┪?，那你們住我家就也不會麻煩我?！?/br>
    “待會再說。”凝萬華推開凌海川，朝凝崢?biāo)C招手?！白甙?，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br>
    凝崢?biāo)C跟上母親，離開了海霆宮。此時海霆宮外多了不少人類游客，他們看到凌海川，紛紛驚喜地叫喊?？墒牵龒?biāo)C察覺到了——

    ——她察覺到了人群中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