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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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桑聽見林焱說她“內(nèi)子” “有孕”,第一反應(yīng)不是一巴掌扇死這個登徒子,而是突然紅了臉。 氣氛本正旖旎著,林焱卻大喝一聲:“木桑,見了我朝陛下,還不速速下跪!” 成宣帝向來不是什么寬和,有耐性之人,但現(xiàn)下,在季欽的宅子里,他卻做不到將自己在皇宮里的那套作派用到季欽的表哥身上。 “無妨,既身子不適,那便免了,”成宣帝抬手制止林焱,又走近一步,虛抬了手讓他起身,問:“你可是林荃將軍之子?” “回陛下的話,正是?!?/br> “你父乃朝廷股肱,邊疆安定離不開林家,”成宣帝道看了一眼木桑束緊的腰身, “林家有后,朕心亦甚慰?!?/br> 他并不是看不出來,他只是不想計較而已。 說完不等林焱謝恩,他又回頭問木桑, “方才正討論什么?朕隱約聽到些,未聽真切。” 木桑如個小獸一般戒備地看著這個年輕又陰鷙,讓林焱不住磕頭的陛下,不太自在地回:“我方才講,魂兒都跑那么遠(yuǎn)了,且有得往回趕路,哪能這樣快醒來?” “什么意思?”成宣帝皺眉。 林焱忙茬住木桑的話,搶先回道:“內(nèi)子族內(nèi)會些占卜之術(shù),占到了欽兒的魂現(xiàn)已到了邊疆?!?/br> 他行走江湖,慣會“到什么山頭唱什么歌”,此刻演得像是真的一樣,神情都漸漸落寞起來。 不管前頭他如何扯謊,成宣帝都可以看在季欽的面子上不作追究,但這會兒林焱不管是真心傷還是假心傷,成宣帝本人卻是真實地難過了起來。 早年在白鹿書院時,他還是整個書院里季欽最最要好的同窗。 季欽便跟他講:“我以后要去邊疆的?!?/br> “邊疆苦寒,去那里做什么?”胤亓問他。 “待我最親的人都在邊疆了,我不喜歡京城,等我年紀(jì)長些,便要進(jìn)行伍,入邊軍,”季欽說, “我的外祖父是英雄,我的舅父也是英雄,我也要衛(wèi)國戍邊,成為英雄?!?/br> 后來,他邊疆對敵屢建奇功,打通要道千里增援,只身回京懲jian除惡,九尺高臺以身相護…… 季欽,真的踐了年少時的諾,他既成為了大晉的英雄,也成為了胤亓的英雄。 思及往事,如煙清晰又易逝,成宣帝回頭看向主屋——可是季欽,他似乎只想…… 再往下思索,對自己便太殘忍了,成宣帝果斷回頭, “若他當(dāng)真不日醒來,朕必有重賞?!?/br> 待到人走遠(yuǎn)了,林焱小跑過去將院門合上,才對木桑說:“跟你說了莫要出聲,莫要出聲,如何就是聽不了一點!” “我哪曉得這是誰?還說呢,怎么好生生在府上,連句話都不能說了,”木??粗?,叉起手來,看著很是不好惹, “聽聞你們大晉女子都極其注重名聲,若你剛才那胡話傳出去,怕人家要羞憤到直接在你們皇帝面前三尺白綾吊死拉倒呢!” 她說完便走,比適才的成宣帝還要干脆,林焱在后頭可勁兒攆, “我們大晉還將就一個事急從權(quán)呢,若非我方才冒著欺君大罪為你開脫,這會兒你都已躺下吃上香火了!” “呸呸呸,從前不見你這樣烏鴉嘴,當(dāng)心我畫個符讓你好生喝上一壺,”木桑回頭罵他。 “莫莫莫,有話好說,”林焱曉得木桑很是有些亂七八糟的才華在身上,聞言便發(fā)憷, “不過,你方才說欽兒的魂兒往回跑了,真的假的?他是不是要醒了?!?/br> “約莫是罷,我今日早起,借著晨霧瞧了瞧,遠(yuǎn)近不好說,起碼是挪了窩了,”木桑嘆了口氣。 “他最好是能快些回來,若不然,我瞧著床上另外一個也要熬不住了?!?/br> * 回時,成宣帝沒有騎馬,精神恍惚上了馬車,半個時辰之后,便抵達(dá)了內(nèi)宮城。 昨夜沒有喝的那壺助眠的烈酒,終是在今日擺上桌頭用來了澆愁,成宣帝衣衫凌亂站在先帝常居的宮室里,一手提著酒爵,一手指揮著內(nèi)侍翻找。 這些人尋得這樣仔細(xì),慣有人打掃的屋舍里仍有細(xì)碎灰塵不斷揚起,墻上的每一寸都被人細(xì)細(xì)摸過去,地磚的每一道縫都被人拿小錘敲過,所有錦被帛枕都被拆了線,連細(xì)脖子花瓶都被人倒置瞧過了。 與此同時,五里外的大牢里,曾伺候過先帝,如今還在人世的宮人都被安進(jìn)了各個監(jiān)室,由金吾衛(wèi)加緊審問,曉之以理,嚇之以戮,誘之以利……不間斷地刺激著早已不再有內(nèi)宮生存警覺的內(nèi)侍,宮女與嬤嬤。 自打那日老臣死諫之后,成宣帝便再度罷了朝,任由各地,百官的折子像雪花片一樣飄到御案之上,他不僅自己未批,甚至都未讓文書看上一看。 宮墻由朱轉(zhuǎn)暗,又由暗轉(zhuǎn)朱,數(shù)不清飲了多少蝕骨的烈酒,成宣帝打四通八達(dá)的宮內(nèi)地道里穿梭,游走在各宮之間,形容憔悴幾如鬼魅。 他既決定要削盡藩王權(quán)力,那只削明面上的,豈非失了公允? 于政事朝事之上,他想來要做到極致,先帝生性風(fēng)流,男女不論,還不曉得撒了多少種子在大晉江山之上,又有多少個皇子龍孫已長大成人。 成宣帝也是存了私心,想要報他年少被苛待的仇,這一遭注定是趕盡殺絕,他必不手軟,絕不手軟。 時間到了第八日上,總算是有個擔(dān)心小孫子殞命的嬤嬤說了點有用的東西:先帝睡的龍床東南角并東北角上,床柱之間各藏了一卷圣旨內(nèi)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