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后，已經(jīng)快四點多了，工作日游客不多，這個時間差不多開始散了，夏陽也關(guān)了店門，打算坐公交到縣城，去小姨家看姥姥。

    離開前，夏陽先將家里先前上鎖的屋子打開，好久沒回來，屋里都有霉味兒了，明天得通通風(fēng)。

    夏陽坐在他書桌前，掀開小姨蓋的防塵布，摸了摸他從小用到大的書桌。

    拉開抽屜，里面還有他當年印了沒貼完的尋人啟事。

    夏陽拿出一張已經(jīng)發(fā)黃的尋人啟事，看著上面的照片，已經(jīng)不像當初那么情緒激動了。

    坐了一會兒，夏陽關(guān)上門坐公交到縣城，經(jīng)過超市時，進去買了一箱牛奶。

    小姨家的小表妹今年上高中，因為個子不夠高沉迷喝牛奶，半年沒見，不知道有沒有長到一米六。

    “陽陽？”

    一到老街，夏陽低頭走路，聽見有人喊他，迷茫抬頭，眼熟，但不知道人家是誰。

    “真是陽陽，放假啦？”阿姨熱情打招呼。

    夏陽尷尬微笑，點點頭。

    想了想才認出來這是小姨同單元樓的鄰居。

    “阿姨好。”

    “好，來看你姥姥?。俊?/br>
    “嗯。”

    另一個阿姨稀奇道：“哎喲這小伙子真好看，這是誰家的？”

    “老孟家外甥?！?/br>
    “哪個老孟？”

    “我們樓下開水果店那家，蕓英二姐那孩子?！?/br>
    “哦，蕓英家的呀！長的可真好看?！?/br>
    夏陽開始尷尬，想打聲招呼走，又找不到空當，尷尬地站在原地，聽兩個阿姨越來越密集地夸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難受地想原地爆炸。

    好不容易等到個空擋，他連忙道：“阿姨，那我先走啦?！?/br>
    “去吧去吧，你小姨在家呢?！?/br>
    夏陽點點頭，也朝那個陌生阿姨笑笑，連忙快步溜走。

    兩個阿姨看著他落荒而逃的模樣直樂，陌生阿姨連連感慨，“真好看，都是個人，兩只眼睛一張嘴的，人家怎么那么好看?！?/br>
    “那是你沒見過他爸，哎喲那個帥呦，帥得跟個假人似的，從前我小姑子騎車回家路上碰見他，光顧著扭頭看了，一下子躥水溝去了?！?/br>
    “真的？！”

    “真的！家里都知道，笑話了十幾年了?！?/br>
    ……

    夏陽遠遠聽見她們聊天，心想，他姥爺一輩子最后悔的就是招贅了他爸，第二后悔的，就是讓他媽生了他。

    如果不是他mama非要嫁他爸，還堅持要生他，身體狀況也不會壞得那么快，至少，不至于病危昏迷，還離奇失蹤。

    他姥爺過世前都還在為女兒失蹤耿耿于懷。

    至于他爸。

    浪漫的說法，是瞞著所有人帶著病入膏肓的妻子殉情了。

    不浪漫的說法，則是他爸就是個不負責(zé)任的人販子，再陰暗一點兒推測，還有人說他爸把他媽弄到國外賣器官了。

    對這些不負責(zé)任胡說八道的八卦，夏陽已經(jīng)從憤怒到麻木，聽之任之了。

    他始終相信他爸爸留的那封信，他只是帶mama去旅游了。

    有一天他爸爸會帶著mama回家，那封信也絕不是什么遺書。

    夏陽遠遠看到了小姨家的水果攤，健談的小姨正給客人削菠蘿，瞧見是他，拎著刀和削到一半的菠蘿就跑出來了。

    “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不叫你姨父去車站接你，你說這孩子，回家也不吭聲……這誰？我外甥！”小姨邊埋怨邊笑，還趕緊忙著削完那個菠蘿。

    在屋里休息的姥姥也聽見動靜掀簾子出來，瞧見是夏陽，開心道：“陽陽放學(xué)啦！”

    說罷，她又繼續(xù)往夏陽身后探頭，疑惑地找來找去，“你mama呢？怎么你自己來啦？”

    夏陽笑容僵了僵，上前扶住她手臂，“我媽去旅游了?！?/br>
    姥姥想了想，記憶連不起來，埋怨道：“不來看我，也不管孩子，肯定又是你爸！”

    夏陽尷尬，應(yīng)和道：“嗯，都怨我爸?！?/br>
    小姨嘆氣，“陽陽，扶你姥姥進去吧，媽，你看那個電視劇要開始啦！”

    姥姥從嘀嘀咕咕中回過神來，“我那電視?。　?/br>
    她拉著夏陽進去，叫夏陽給她換臺，“我看那個是八臺嗎？”

    夏陽哪兒知道，不過他姥姥看來看去，也就那三四個臺。

    他挨個換過去，老太太看到了要看的，樂呵呵看了兩分鐘，問夏陽：“這個是誰呀？”

    夏陽只認識演員，不知道角色，“是男主角吧？”

    老太太疑惑：“是嗎？”

    表妹孟自慧聽見動靜從臥室出來，歪頭往電視上一看，酷酷道：“不是，這是男二，丑的那個是男主。”

    姥姥：“就是嘛！”

    她拿著遙控器調(diào)大了聲音，埋怨道：“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電視怎么回事，這么丑還當主角，哪像我們年輕時候，演電影的一個賽一個的漂亮，你瞅瞅，這長得還不如你爸呢，唉，陽陽，你怎么來的，你媽呢？”

    夏陽和表妹齊聲道：“我媽去旅游了?！薄岸毯鸵谈溉ヂ糜瘟?。”

    姥姥想了想，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兒，自己嘀嘀咕咕半天，教育他們倆“找對象要找人好能干的，不能光看模樣，好看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喝的，可別跟你二姨父似的，沒技術(shù)沒學(xué)歷，文盲，啥也不懂，啥也不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