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從天而降的冰雹打斷了卡車司機的話，他身體一晃，從車上摔下來，然后被更多的冰雹砸中，求生的本能讓他在劇痛之下拼命往車底下爬。

    幾個同伴駭然失色，想下來救人又不敢，很快，他們就自顧不暇，浩浩蕩蕩的冰雹砸破車窗玻璃，砸進駕駛室。他們尖叫著往后面縮，拿起身邊所有能拿到的東西擋在自己面前。

    驚恐欲絕的尖叫哀嚎響徹整個服務(wù)區(qū)。

    大樓之外，有人抱著頭拼命跑向大樓，有人躲在車?yán)矧榭s成團，還有人躲進車底下。

    大樓之內(nèi)，無需提醒旅客們已經(jīng)爭先恐后遠(yuǎn)離朝外門窗。

    工作人員臉色發(fā)白，冰雹，冰雹真的來了！

    喬奚臉色也很難看，前后不到五分鐘，完全防不勝防。一旦常態(tài)化，殺傷力驚人。

    “怎，怎么辦？”工作人員撥開被大風(fēng)吹到眼前的長發(fā)，眼巴巴望著喬奚。

    還能怎么辦？

    先關(guān)發(fā)電機，比起冰雹，她更擔(dān)心雷電引發(fā)火災(zāi)，周圍是山林，燒起來就是山火，比城市大火還恐怖。

    工作人員哭喪著臉：【發(fā)電機不在大樓里，在外面的配電房?！?/br>
    喬奚不可能冒著生命風(fēng)險沖出去關(guān)電源，只能帶著她躲進大樓中間的小吃檔口里面。

    里面已經(jīng)有不少人，相較于光禿禿的大廳，顯然這里更有安全感。

    大樓向外的玻璃已經(jīng)被砸得稀碎，露出一個又一個大洞，不斷有冰雹、碎玻璃以及各種各樣的雜物被狂風(fēng)吹進來，吹得檔口里面重量輕的東西乒乒乓乓作響。

    立刻有人提議：【大家把臺面架子上的東西拿下來，省得砸到人。】

    【那，那，那是什么？】

    不知何時，天地之間出現(xiàn)一個漏斗狀的巨大漩渦，竟是龍卷風(fēng)。

    第18章

    龍卷風(fēng)所過之處，高大的樹木被連根拔起，路上的汽車被掀翻上天。漩渦中布滿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還有人影，被卷到高處，又被重重拋下。

    目睹這一幕的大樓內(nèi)眾人驚駭欲絕，絕望的哭聲交織成片。

    【龍卷風(fēng)，為什么會有龍卷風(fēng)！】

    【門窗都破了，我們會不會被卷走？】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還沒結(jié)婚！】

    喬奚磨了磨后槽牙，沒了雷擊來了龍卷風(fēng)，還讓不讓人活了。她轉(zhuǎn)臉問工作人員：【有地下室嗎？】遇上龍卷風(fēng)，地下室半地下室是最安全的地方。

    面無人色的工作人員搖頭，旋即又點頭：【有地下通道?！?/br>
    服務(wù)區(qū)有一條地下通道連通對面的服務(wù)區(qū)，方便物資和人員互相調(diào)動，這屬于內(nèi)部通道，鮮為人知。

    喬奚眼前一亮：【在哪？】

    工作人員：【在大樓外面?！?/br>
    喬奚：【……】算她沒問。

    那就這樣吧，往好處想，混凝土建筑物能抵御一般龍卷風(fēng)，尤其大樓門窗都破了。龍卷風(fēng)內(nèi)部壓力極低，相對而言建筑物內(nèi)部壓力就高了，內(nèi)外壓力不平衡，常常導(dǎo)致建筑物從內(nèi)部爆炸。在龍卷風(fēng)肆虐的m國，曾有個人故意打破家里的窗戶打開門，最后他家是整條街上唯一一幢沒坍塌的房子。

    現(xiàn)在，只能祈禱這棟服務(wù)大樓沒有偷工減料。不然，她就得想辦法避開人，躲進空間。

    外面的露天場地上還有人活著，薄薄的鐵皮車頂擋不住巨大的冰雹，整個車身可以，十幾個幸存者憑此活下來，受限于視角，他們看不見迅速靠近的龍卷風(fēng)，只能感覺到越來越強勁的風(fēng)。

    死里逃生的卡車司機躺在車底下，狠狠抓了一把頭發(fā)，他都已經(jīng)進大樓了，居然為了關(guān)引擎出來，關(guān)什么破引擎啊！更后悔不聽勸，要是一早聽勸躲進去，他和同事們這會兒都應(yīng)該待在安全的大樓內(nèi)。

    也不知道同事們怎么樣了，之前還有慘叫，現(xiàn)在什么動靜都沒了，他大聲喊同事的名字，無人應(yīng)答，是沒聽見還是？他不敢再想下去。

    冰雹太大了，大到可以砸破車頂，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見左前方一個司機趴在方向盤上，車頂被冰雹開了天窗，不斷有冰雹砸進駕駛室，那司機也從痛苦哀嚎變成一動不動，她死了。

    司機心有余悸地舔了舔嘴唇，祈禱這該死的冰雹快點過去。

    突然之間，司機聽到轟隆轟隆的聲音，和雷聲不同，像是有上百列火車靠近，緊接著上方車身的晃動幅度驟然加劇，輪胎出現(xiàn)懸空移位。司機大驚失色，下意識伸出雙手拉住底盤，立即感覺到有一股巨力在拉扯，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捏起卡車，怎么可能？

    下一瞬，整輛卡車騰空而起，司機如同一片樹葉被卷上天，喉嚨里發(fā)出肝膽俱裂的尖叫。

    大樓內(nèi)尖叫聲此起彼伏，不斷有東西被風(fēng)吹進大樓，大樓內(nèi)的桌椅花盆也在狂風(fēng)中東倒西歪，一些質(zhì)量輕的東西甚至飛到柜臺后面砸到人。

    人們拿著手邊一切夠得著的東西護住腦袋，實在沒東西的人就用手抱住腦袋，還有人強奪他人手里的遮蓋物品。

    罵聲哭聲叫聲不絕于耳。

    喬奚感覺到一股大力從后方扯自己頭上的背包，回頭一看，竟然是面包車司機。

    面包車司機的臉白上加白，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她，嚇得往后縮了縮。

    喬奚一巴掌扇過去，真當(dāng)她沒脾氣：【滾！】

    面包車司機半張臉頃刻間腫起來，他一句話都不敢說，手腳并用著爬走。

    十幾分鐘后，龍卷風(fēng)高速旋轉(zhuǎn)著離開，風(fēng)速慢慢變小，冰雹也不知在何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暴風(fēng)雨。

    真正意義上的傾盆大雨，雨水不是一滴滴一條條，而是成片狀下來，就像天上有人拿著水盆在往下倒水。

    膽大的人逐漸離開狹窄的柜臺，有人顧不得瓢潑大雨沖出大樓，他們還有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及時躲進大樓的親朋好友留在外面。

    外面無人生還，運氣好點的還有尸體，運氣不好的連尸體都被風(fēng)卷走。

    瘦小的婦人滿身血水跑進來，拉著工作人員苦苦哀求：【我抱不動，我抱不動，求求你，求求你們把我兒子帶進來，別讓他泡在水里，他是個好孩子，是為了去車?yán)锬梦业乃?，他怎么這么傻??！】

    于心不忍的工作人員按下恐懼，和老婦人一起沖進暴雨中，片刻后兩人抬著一具血rou模糊的尸體回來。

    老婦人摟著兒子變形的腦袋，一聲又一聲地呼喚，聲聲泣血，突然開始撕心裂肺地罵：【讓你別拿別拿，你一定要去拿，藥壞了再買就是，我寧肯沒藥吃病死，也不想你出事啊，為什么死的不是我這個老東西?！?/br>
    陸陸續(xù)續(xù)又有好幾具尸體被抬進來，身為家人，怎么舍得親人曝尸雨中。

    有人不滿，小聲嘀咕：【弄進來也不好吧，怪瘆人的?！?/br>
    話音未落，就被人一拳砸在鼻子上，滿面淚痕的男人惡狠狠瞪視說小話的人：【要死的是你家里人，你有種也這么說?！?/br>
    那人悻悻被同伴拉走。

    服務(wù)區(qū)領(lǐng)導(dǎo)捏著混亂中斷掉一只眼鏡腿的眼鏡，點了兩名員工：【去醫(yī)務(wù)室看看，藥還在不在，在的話拿來?！?/br>
    有幾個人在冰雹下僥幸逃進大樓，受了不輕的傷，緊張過去后，躺在地上痛苦呻|吟。還有更多人被狂風(fēng)吹進來的東西砸到，留下大大小小的傷痕。

    外面致命的威脅消失，從災(zāi)難中幸存下來的人情緒逐漸穩(wěn)定。

    suv車?yán)锏呐祟I(lǐng)著兒子走向喬奚，滿臉慶幸和感激，上來就是一串謝謝：【要不是你提醒，我們一家肯定上了高速，這會兒怕是兇多吉少。這些荔枝是我們自家種的，沒打農(nóng)藥，你嘗嘗?！?/br>
    小男孩得到mama指示之后，舉起手里的塑料袋，里面都是圓溜溜的新鮮荔枝：【jiejie，我們家的荔枝可甜了?！?/br>
    喬奚收下荔枝，從背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柔聲道：【我的巧克力也特別甜，我們換著吃一下好不好？】

    小男孩明顯很想要又不好意思，抬頭看mama。

    女人擺手：【這怎么好意思，不用，不用?！?/br>
    喬奚笑著把巧克力塞到小男孩懷里，揉了揉小朋友的頭：【一盒巧克力而已，吃點甜的，讓小朋友壓壓驚。】

    繼母子倆之后，陸陸續(xù)續(xù)又來了好幾撥人致謝，都是被堵在出口匝道上的人，回想之前的抱怨憤慨，很有些難為情。

    喬奚因為歸程被耽誤而陰霾的心情略略轉(zhuǎn)晴，沒人愿意幫助的是一群不識好歹的白眼狼。

    暴雨一直下，足足下了三個多小時才停止。此時天已黑，發(fā)電機毀于龍卷風(fēng)中，大樓內(nèi)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電筒光芒。

    救援遲遲未到，更無法報警求援，還身處偏僻山林中，孤立無援之下，人心開始惶惶不安，不斷詢問工作人員怎么辦？

    工作人員也不知道怎么辦，車子不是被吹走就是被砸成廢鐵，地方又偏僻，最近的人口聚居點都在十幾公里外，他們只能安撫大家：【天黑下暴雨，路況肯定不好，救援人員一時半會兒也進不來。大家稍安勿躁，今晚好好休息，等明天看看，明天要是再沒人來，我們會派人出去找救援?！?/br>
    歸心似箭的喬奚可不愿意等到明天，她受夠了等待，在m城足足等了十一天才得以離開。等救援清理干凈高速路再走，少說要兩三天，萬一再出點什么岔子，誰知道又要耽誤多久，還不如自己連夜趕路來得快。

    路況好就開車，路況差就走，再差可以從高速下面繞，她一個人，怎么都方便。

    趁沒人注意，喬奚走出大樓，沒在匝道上看見自己的車，不知被吹到哪去了，索性車多，倒不心疼。

    放眼望去，都是冰雹龍卷風(fēng)肆虐的痕跡，汽車傾翻，樹木橫臥，碎石遍地，還有血rou模糊的尸體，有人的，還有各種小動物的。

    高速路面情況之糟糕，自行車都無法騎，喬奚只能用腳走。一走就是兩個多小時，終于走出受災(zāi)地帶，路況驟然變好。

    能看見隔壁反方向的高速堵成一團，想來在她身后這條高速的某個地方也堵著車。大概就是因此才影響了救援，又或者，還有受災(zāi)更嚴(yán)重的地方，救援人員捉襟見肘。

    一直走到看見高速入口，有車正常駛上高速，喬奚才在隱蔽之處取出汽車。天黑無燈，雨打過的路面濕滑，再是歸心如飛，也只能慢慢開，這一開就是五個多小時。

    黎明破曉時分，一輪金日悄悄從山巒之間探出頭，道道金光驅(qū)散黑暗。

    喬奚的眼神跟著亮起來，嘴角揚起愉悅的弧度，在她前方就是邊境城市qk城的高速出口，t國境內(nèi)這八百公里路，可算是走完了。

    第19章

    京高速出口旁迎風(fēng)飄揚的國旗瞬間吸引喬奚的注意力，定睛一看，鮮紅國旗下有一條橫幅，上面有一行大字：花國同胞歸國報到處，右下角還有一行小字：花國駐qm總領(lǐng)事館。

    饒是她一直以來都抱著自力更生的念頭，此刻都有一種喜悅油然而生。

    喬奚根據(jù)橫幅上的指示來到公路旁的一家商店，里面有好幾個帶著紅袖章的人，還有兩個人胸口掛著領(lǐng)事館的工作證。

    除了駐扎在m城的大使館之外，還有四個領(lǐng)事館分別駐扎這個國家的其他大城市，距離國境最近的是qm領(lǐng)事館。

    在這里忙碌的正是qm領(lǐng)事館工作人員，隨著電力通信遲遲不恢復(fù)，越來越多滯留在這個國家的同胞放棄等待，自行開車回國，領(lǐng)事館工作人員便來到邊境主持大局。

    工作人員檢查完喬奚的證件，告訴她lw境內(nèi)在10日那天發(fā)生特大山火，至今還在燃燒。km國際公路的lw段不幸陷在山火區(qū)域內(nèi)，所以陸路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不通。

    好在當(dāng)?shù)氐匿豿河直通國內(nèi)邊境城市xs城，可以坐船回國，只需要十二個小時左右。至于船一部分是國內(nèi)提供，還有一部分是在當(dāng)?shù)刈雎糜魏竭\生意的同胞提供。

    “山火會不會燒到我們邊境線上？”對火過敏的喬奚問了一句，兩國交界處有大片原始森林。

    “這真不好說，部隊已經(jīng)在邊境線上加班加點設(shè)置防火隔離帶，當(dāng)年花了那么大力氣保護，現(xiàn)在卻得鏟除。”工作人員可惜地?fù)u了搖頭，“這也是沒辦法里的辦法，以前的山火就不好撲滅，更別說現(xiàn)在，萬一燒過來，那損失不可估量。m城這一燒，大半個首都燒沒了，虧得有條大河攔著，不然后果更嚴(yán)重。”

    提到m城，喬奚少不得提了兩句發(fā)生在那邊的雷暴，又說了路上遇到的那一場，沒說自己親歷，只說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龍卷風(fēng)。她覺得雷暴在由南向北擴散，不得不防。

    工作人員知道m(xù)城雷暴，還知道t國另外幾個南方沿海城市同樣發(fā)生了雷暴，但是第一次知道中部城市居然也有雷暴，聞言正色道：“非常感謝你提供的信息，我們會馬上匯報領(lǐng)導(dǎo)。”

    喬奚衷心希望他們能重視這個問題，有了防備之心，一變天立刻躲起來，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傷亡。

    “請問京市那邊怎么樣？”船只頻繁來回兩國，多多少少總會帶些國內(nèi)的消息過來。

    工作人員：“據(jù)我們所知，京市除了停電斷網(wǎng)之外，一切都好，沒聽說什么壞消息?！?/br>
    沒壞消息就是好消息，喬奚心里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