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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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兩鄉(xiāng)。* 紀櫻懨懨地躺在床上,回味昨夜的夢,真切,悸動,銷魂喪魄。 睜開眼,腿間已泥濘不堪。 對這場荒唐的愛欲沉淪,她的意識已然覺醒,可肌體的記憶仍在。 白天還好,每到夜里,一股難以名狀的癢自體內(nèi)深處蔓延至全身,久久縈繞不散。 她不想就范,但是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背叛她。 精神有骨氣,rou體不爭氣。 可她得起床了,還要再上五天課才能休息。 本以為是和小孩子打交道,實際上是一群小不了她幾歲的女孩子,對于她來說,教學就是把她曾經(jīng)學習的過程重新演示一遍,這能減少許多胡思亂想的時間,她感覺挺好。 北岫校區(qū)沒有津南的規(guī)模大,勝在安靜,簡單,不需要太多社交應酬。 學校有宿舍,有食堂,還有傭工,能解決大部分生存難題。 紀櫻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二十幾天,再有一周就是除夕,盡管北洋政府提倡實施西洋歷法,致力于推行新歷新年,可普通百姓并不買賬,還是習慣把農(nóng)歷除夕當成一年的最末,街頭巷尾才開始有了年味兒。 剛來時,紀櫻在苦艾里租了套公寓,隔壁是一對新婚夫妻,每天子時準時“rou搏”,樓里人稱之人體鬧鐘,她只住叁天就待不下去了。 那些聲音,只會提醒她旺盛的生理需求。 前天她去醫(yī)院檢查身體,確認已懷孕八周,正是孕激素分泌增高的時期,所以,她的夢,肯定是因為生理需要,而不是因為想念。 杜蘭很有誠意,將她調(diào)至北岫校區(qū),還特地趕來幫她安排住宿,北岫校區(qū)的校長是位華人,年近半百,待人和善,紀櫻便打算先在此地安定下來。 公寓已經(jīng)交了半年租金,暫時閑置著,那里有個不錯的大浴缸,她偶爾會回去泡個舒服的熱水澡。 “小紀老師,除夕回家嗎?不回的話,去我家吧!我家人多熱鬧。”課間休息時,教版畫的莊長生邀請她去他家過除夕。 “不了,我回家的?!?/br> 她不回,但也不想在別人家里和一群陌生人過年。 她寧愿一個人留在公寓,借此機會逛逛她娘生活過的地方。 那天夜里,坐上火車她才想起忘記拿枕頭下面的日記本,忘就忘吧,里面的文字她已經(jīng)倒背如流。 他終究會發(fā)現(xiàn)的,就讓他五味雜陳,不知所以吧,糾結(jié)死他。 她就是篤定,無論從愛的角度還是恨的角度,他都不會放過她。 恨,他會不甘。 愛,他會不舍。 既然如此,她沒有理由不好好折騰他! 摸到口袋里那張千里之外的票根,紀櫻不自覺露出邪惡的笑,看呆一旁的莊長生,美人連壞心眼兒都那么動人。 …… 紀灃比紀櫻預想得更快。 在她前腳離開,瓦盆里的火將熄未熄時,紀灃就已經(jīng)到達紀家。 住宅附近的警力早已撤除,他輕易而舉進入熟悉的閨房。 半月不見,身與心的渴望已經(jīng)沖破所有信誓旦旦的初衷,他迫切想要將她抱在懷里,緊緊地,哪怕什么都不做。 當他得知她不顧一切去柿子山上找他時,就想這么做了。 但迎接他的,是一室殘煙和一枕衾寒。 臺燈亮著,他看到那頁留言,完全不知所謂。 跑到外面轉(zhuǎn)了一圈,午夜的街道寂靜無聲,人不知已走了多久。 再次返回房間,他緩緩躺在柔軟的盈滿香氣的床上,忍不住心潮涌動。 距離一年還有不到叁個月的時間,他不想浪費這最后的時光,總是說人類自私,其實他比人類更自私,他想拋下一切與目的相關(guān)的念頭,無需考慮未來,受不受精也無所謂,單純地,盡情地,與她享受身心交融的快樂,再不用顧忌時間和地點,狠狠地要她,還有——愛她! 可是人類的情感如此復雜,他竟不知如何去愛,去表達,當他想學的時候,她已經(jīng)離開了,沒有方向,沒有地點,也沒有時間。 紀灃將臉埋進枕頭,狠命呼吸她的味道,甜,軟,膻,致他命的味道,他掫起枕頭兩端緊緊貼在耳側(cè),手被枕下的封皮包邊劃到。 緞面,寶石藍銀色提花外皮,是他上次看到的那本,中間露出一截票據(jù)—— 一《新生兒護理大全》 二《讓你的寶寶更聰明》 叁《狼犬飼養(yǎng)手冊》 數(shù)目:叁冊 結(jié)算金額:肆圓陸角捌分 結(jié)算日期:1920年1月9日 津蒲路擷英書局 …… 更讓他震驚的是夾著票據(jù)那頁的內(nèi)文—— “你兒子好精神啊!” “是啊,它可厲害了,附近的野狼都怕它?!?/br> “它叫什么?” “還沒有正式名字,因為狼王叫“季”,也一直這么叫他,要不,請樊姑娘給取一個吧!” “嗯……人類取名字都是隨父親的姓氏,那它就姓季,希望它能迎來偉大的勝利,就叫——季迎怎么樣?” “你喜歡嗎?兒子,季迎?” …… *唐?王昌齡《送柴侍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