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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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那只手掌攤開之前,紀櫻就已經(jīng)聞到久違的氣息,半個月以來,她和紀灃都在避免照面,吃飯,進出房間,都心照不宣地錯開,此刻,她竟有種醉氧的醺然,但她不敢抬頭,也不去拿那枚戒指,草草說了句去補妝,就走下禮臺朝更衣室跑去。 小插曲很快過去,準新娘的哥哥拾到戒指,等同于妻兄送嫁,意義非凡,反正就是強行吉利。待新娘調(diào)整好回來,儀式將繼續(xù)進行,司儀先讓人放段舞曲,活躍現(xiàn)場氣氛。 更衣室里無人,紀櫻感覺自己要虛脫了,門也忘記插,直接趴在梳妝臺上。 接下來該怎么辦,她要去戴那個戒指嗎?那么多人等在那里,商界,政界,多家電臺報社,這已經(jīng)不是她一個人的事兒,怎么辦? “恭喜紀小姐訂婚。” 厚厚的地毯隔住了腳步聲,直到顧少揚的聲音響起,紀櫻才注意到有人進來。 她抬起頭,疑惑地看向他。 有病吧,跑到女士化妝間來恭喜。 “近來時運不濟,想問紀小姐借點兒錢周轉(zhuǎn)一下,紀小姐肯定不會拒絕吧!” 顧少揚居高臨下看著那張美艷的小臉,白得透明,眼圈卻是紅的,終于知道什么叫嬌艷欲滴,太特么誘人了,可惜啊,什么都不及票子重要。 紀櫻哪有心思理他,卻也想看看他的胃口到底有多大:“借多少?” “對于紀小姐來說,不值得一提,對于我來說,卻很能解燃眉之急,不多,一萬塊大洋?!?/br> 紀櫻冷哼:“我憑什么借你?” “要是鐘少爺知道了咋辦?” ? “你和你哥的丑事,鐘少爺還不知道吧!” 這么快就晾了底牌,他是有多缺錢。 “你覺得會不會有人信呢?” “紀小姐這就沒意思了,敢偷不敢認,小報一登,無風不起浪?!?/br> “一萬大洋不是小數(shù)目,我沒有那么多?!?/br> 顧少揚盯著她,邊欣賞美色邊搖頭:“這個不許討價還價,你們家的話題值這個數(shù)?!?/br> “讓我考慮幾天吧!” “成,就一天,明天我來取銀票,就不打攪紀小姐補妝了?!迸R走前拍拍她裸露的手臂,手感絲滑,觸感細膩,真便宜了姓鐘的。 聽到重重的關(guān)門聲,紀櫻更泄氣了,她怎么開口問父親要那么多錢,給了他就是無底洞,他真會說出去嗎?只是嚇她而已吧,空口無憑,誰會信呢?但的確有無風不起浪的嫌疑??!怎么辦,門外有人敲門問她準備好了嗎,大家都在等她去完成儀式! 她的胃開始絞痛,早上只喝杯羊奶,什么都沒吃,此刻緊張,焦躁齊涌心頭。 丁璐推門進來時,看到紀櫻伏在梳妝臺上瑟瑟發(fā)抖,整個人像淋過雨一樣,渾身濕涼。 再次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上午,睜眼便對上潘光有的大鷹鉤鼻子。 “我怎么了?” “胃痙攣,無大礙,你太緊張了,要保持情緒穩(wěn)定。” “……噢?!?/br> “餓嗎?想吃東西嗎?” 紀櫻搖頭,她餓,但是不想吃。 她更想知道昨天的儀式算不算數(shù),程序沒走完,應(yīng)該不作數(shù)吧! 她想問潘光有,卻不知如何開口,好在潘光有離開沒多久,丁璐就來了。 可還沒等她開口問,丁璐就把報紙朝她手里一塞,先哭上了。 她展開報紙—— “離奇!當紅小生演技精湛,訂婚宴表演失心瘋。” 看來已經(jīng)沒人在意他們的訂婚儀式! 昨晚開宴時,顧少揚突然精神失常,捂住眼睛亂喊亂叫,撞翻了好幾桌,整個二層鬧得兵荒馬亂,最后還是正在現(xiàn)場吃席的警察廳廳長出面,才找車把人拉走了。 “拉哪去了?”紀櫻松口氣,并沒有覺得很開心。 “東山精神病院……”丁璐又嗚嗚哭上了。 紀櫻還挺佩服顧少揚的,才相處幾天,就能讓丁璐死心塌地,一往情深。 “嗚……我的錢?。∏疤靹倧奈疫@拿走500塊,還有你那800塊,他說這些要還的,這還怎么還,嗚嗚……這個大騙子,我的錢??!” 紀櫻突然想笑,到底沒笑出來,她突然冒出個大膽的想法,而后又覺得這個念頭荒唐,或許他有什么遺傳的失心瘋病,湊巧發(fā)作罷了。 丁璐剛走,鐘家三口又來了。 鐘家人對她可謂誠意滿滿,還帶來上好紅參和野生猴菇等滋補物,數(shù)落鐘易不夠細心,害她憂心勞神,已經(jīng)教訓(xùn)過他了,完全把她當做兒媳婦的態(tài)度,紀櫻就知道,這訂婚算數(shù)了! 她已經(jīng)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她再任性,也不能拿兩個家族開玩笑,如此更好,死心了。 婚期定在明年年初,紀櫻打算收心待嫁,甚至開始和阿華學(xué)習廚藝,秀滿也經(jīng)常過來幫忙,同他們幾個混得更熟,偶爾還能湊個牌搭子。 丁璐向來灑脫,當紀櫻說不用她還錢時,就已經(jīng)把顧少揚拋到一邊了,沒幾天就又拉了新寵過來,是她家新來的司機,又是細皮嫩rou的小生臉,又是紀櫻最膩味的那一款。 天清白露下,始覺秋風還。* 日子仿佛又回到從前,每天吃喝玩樂,無憂無慮,鐘易對她依舊百依百順,即使訂婚了,也從不敢強迫她什么,紀灃幾乎成了隱形人,只要紀櫻不在吃飯時間出現(xiàn),就可以一天見不到他人。 意外的是,一直熱衷紀灃婚事的父親,不再提他的婚事,反而要提前紀櫻的婚期,理由是她最讓他不放心。 紀櫻好似心有所感,答應(yīng)父親考慮幾天,但紀連盛沒能聽到她的答案。 明明從一年前就開始戒煙,明明總是咳嗽,明明常常夜不歸宿,她就相信了父親說的應(yīng)酬多,煙抽太多的理由,明明父親舍不得她太早嫁人,如今卻突然催她嫁人…… 她只顧著自己放浪形骸,恣意妄為,錯過了那么多和父親相處的時光,所以老天爺就用措手不及來懲罰她嗎? *唐?李白《游溧陽北湖亭望瓦屋山懷古贈同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