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wèi)小飯?zhí)茫朗常?第2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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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休已經(jīng)結(jié)束,各司署都已經(jīng)復(fù)工,東廠也不例外。 但馮丙卻多得了兩日休沐,今日才從城郊的家中離開。 “這些餅?zāi)銕е诼飞铣浴币晃荒赀^四十的婦人,將一個包袱塞到了馮丙懷中。 馮丙一看,這里面至少有十幾個油餅,他無奈地笑笑,道:“娘,我從這里回東廠,不過一兩個時辰,哪里吃得了這么多?我不帶了,回城吃也是一樣的。” 婦人聽了,眼神有些失落。 她還未到五十歲,可頭發(fā)已經(jīng)白了大半,看起來有些滄桑,拿著包袱的手指,也十分粗糙,是常年干重活留下的痕跡……就像個尋常的山野婦人。 婦人默默地將包袱放下,低聲道:“那……你去罷。” 馮丙見她似乎有些難過,嘆了口氣,道:“這樣吧,我拿兩個餅子帶在路上吃,別的就不帶了,娘留著自己吃罷!” 婦人一聽,這才露出笑容。 “好,你去了東廠,好好聽你叔父的話……他一向是為你好的,你莫要cao心我,我這里一切都好的……” 馮丙默默看了婦人一眼,她如今依然穿著粗布衣裳,十分素凈,一頭銀發(fā)上,只簡單挽了個木雕的簪子。 “娘,您讓我如何放心呢?我說買個丫鬟來伺候您,您也不肯,銀子拿回來給您,您也不要……” 婦人微微笑了下,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道:“娘知道你孝順,但娘覺得現(xiàn)在的日子很好……不需要那么多東西,也不習(xí)慣別人伺候……你顧好你自己便罷了,有空多回來看看娘……” 馮丙凝視婦人一瞬,點了點頭。 馮丙出了院子,將籬笆墻仔細地圍上,才翻身上馬,向京城的方向奔去。 這些年來,他一直待在東廠,在馮韓身邊。 雖然離家并不遠,但也要一兩個月才回家一趟。 這次年休,是他在家里待得最長的一次了。 天氣仍然十分寒冷,馮丙一路不停地往京城趕去,懷中的油餅熱乎乎的,發(fā)出了誘人的香味兒,跑了約莫一半的路程,馮丙便停了下來。 他打算在路邊休息一會兒,吃個餅再說。 馮丙將馬匹拴到一旁的樹上,找了個相對干凈的大石頭,坐了下來。 他將油餅掏了出來,撥開外面抱著的油紙,便張口啃了下去。 這是他娘親手做的油餅,表皮酥香,內(nèi)里勁道,雖然沒有太多餡料,但越嚼越有滋味。 馮丙吃了兩口餅,卻忽然聽得一陣短而急促的風(fēng)聲,他下意識回頭,卻見一個高大清俊的身影,立在他背后,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馮丙心頭一震,嚇得油餅都掉了,連忙站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道:“夜……啊不,指揮使大人怎么在這兒???” 夜嶼挑了挑眉,瞄了一眼地上的油餅,目光又落到馮丙滿是油星的嘴角上,淡淡一笑。 馮丙嘴角一抽,連忙抬起袖子,粗獷地擦了擦嘴。 夜嶼淡淡道:“找你?!?/br> 馮丙有些疑惑地看著夜嶼,斂了斂神,道:“我東廠和錦衣衛(wèi)指揮司,一向進水不犯河水,不知道能有什么事,勞動指揮使大人親自來找咱家?” 夜嶼笑了笑,道:“馮掌班還未用膳吧?” 馮丙無語地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油餅,不情愿地“嗯”了一聲。 “既然如此,本座邀馮掌班一起用膳罷?!币箮Z的語氣清清冷冷,仿佛沒有任何情緒。 馮丙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問:“指揮使大人……要、要請咱家吃飯???” 夜嶼唇角勾起,直視馮丙的眼睛,道:“怎么,馮掌班怕了?” 第180章 臊子面 寒風(fēng)呼嘯,吹得馮丙頭皮發(fā)麻。 他看著夜嶼的樣子,似乎不像開玩笑,又思考了一下自己逃跑的可能性,最終只能梗著脖子,答應(yīng)下來。 “指揮使大人盛情難卻,咱家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夜嶼笑了下,道:“走罷?!?/br> 兩人并駕齊驅(qū),往城內(nèi)駛?cè)ァ?/br> 不久之后,夜嶼帶著馮丙,來到了城南的一家小飯館。 這酒館有兩層樓,生意不錯,二樓已經(jīng)坐滿了,一樓的角落里,好不容易空出一張桌子,他們便走了過去。 馮丙打量了一下四周,這家飯館似乎做的是北方菜,菜牌上有不少北疆的菜肴。 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坐在角落里玩著木頭小車,看著十分乖巧,但他的眼神卻有些茫然,好似沒有焦點一般。 馮丙正有些奇怪,老板娘卻走了過來。 “兩位客官,想吃點兒什么?”老板娘笑吟吟問道,她定睛一看,頓時喜出望外:“夜嶼大人!?” 話音未落,角落里的男孩,立即站了起來:“娘,你方才說什么?夜嶼大人來了嗎?” 夜嶼緩緩走到男孩面前,淡笑一下,俯下身來。 “阿牟。” 阿牟聽了,唇角彎了起來,一雙大眼睛依舊看不見他,但是卻也滿含笑意。 “夜嶼大人來啦!舒甜jiejie來了么?”阿牟自從回了家,許久沒有見到他們了,他也有些想念難民村的孩子們。 夜嶼低聲道:“她沒有來,等有空了,我?guī)齺砜茨??!?/br> 阿牟笑著點點頭。 這個飯館,是阿牟爹娘開的,他們自北疆來到京城做買賣,一開始嘗試了其他行當(dāng),但都不掙錢,后來試著開飯館做北疆美食,沒想到格外受歡迎。 阿牟娘十分高興,連忙道:“夜嶼大人快坐……”說罷,她又看了一眼馮丙,笑道:“這位大人是?” 馮丙微愣,正要開口。 夜嶼卻道:“這位是馮大人?!?/br> 阿牟娘又恭敬地點點頭:“馮大人好!” 馮丙面色一頓,動了動嘴唇,卻沒說出什么。 馮大人比馮公公,可要順耳多了。 阿牟娘連忙邀兩人坐下,熱情道:“兩位請坐!今兒想吃點什么,都算在我賬上!” 夜嶼笑了笑,沒有反駁。 他看向馮丙,道:“這兒的臊子面做得很好,可愿嘗嘗?” 馮丙回過神來,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 夜嶼轉(zhuǎn)而對阿牟娘道:“兩碗臊子面。” 阿牟娘連連點頭,興高采烈地準備去了。 阿牟則忽然站起身來,摸索著墻壁,進后院去了。 馮丙似笑非笑地看了夜嶼一眼,道:“原本還以為,大人要帶咱家吃什么山珍海味呢,沒想到堂堂錦衣衛(wèi)指揮使,居然這般節(jié)省啊,哈哈哈……” 馮丙雖然心中對夜嶼犯怵,但坐在夜嶼面前,是一點面子也不肯掉,揶揄中還帶著些許諷刺。 可夜嶼卻不徐不疾地開口,道:“這一頓,你以為很容易?” 馮丙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問:“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 夜嶼淡淡一笑,道:“你看到那對夫妻了嗎?” 馮丙轉(zhuǎn)頭看去,那妻子便是方才招待他們的阿牟娘,丈夫恐怕就是阿牟的爹了。 馮丙疑惑道:“他們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他們來自北疆,玉谷城。” “玉谷城?” 夜嶼低聲道:“他們經(jīng)歷過玉谷城十五年前的大劫?!?/br> 馮丙并沒有去過玉谷城,但他聽說過,十五年前,玉谷城曾被北戎占領(lǐng)過一段時間,經(jīng)歷了嚴重的戰(zhàn)亂和饑荒,十幾萬百姓,最終只有一兩萬人活了下來,如今玉谷城里的百姓,都是周邊遷移過去的。 馮丙聽了,心中唏噓一瞬,心道:那他們能活到今日,還能開上這么大的飯館,也算是不易了。 但他依舊面上不表。 夜嶼又淡淡出聲:“為了謀生,他們自北疆來到京城,可孩子又得了眼疾,失明了,為了給孩子治病,他們花掉了大半積蓄?!?/br> “就是剛才那個阿牟?” 夜嶼微微頷首,道:“阿牟的母親帶孩子出去治病,但卻在治病的途中,被流寇沖散,后來,阿牟機緣巧合落到了難民村,在難民村呆了一段時日?!闭f罷,夜嶼轉(zhuǎn)臉,看向馮丙,低聲道:“難民村你之前去過的,不是嗎?” 馮丙確實去過……但他去的時候,這孩子還沒有被送到難民村。 馮丙心中有同情,卻不愿對外人道,只不痛不癢地說了句:“他們也是倒霉……這般說來,他們能重新找回阿牟,又能將飯館開起來,著實不易?!?/br> 夜嶼看了他一眼,低聲:“這不是倒霉……是世道不好,他們才會遇上這些事?!?/br> 馮丙微怔。 夜嶼又道:“如今這世道,大多數(shù)百姓,都沒有什么好日子過。這些苦,馮公公應(yīng)當(dāng)深有體會罷?” 馮丙面色一滯,嬉笑的表情頓時收斂,面色也冷了幾分,道:“指揮使大人,何必含沙射影地扯到咱家身上?有話不妨直說?!?/br> 馮丙最忌旁人提起他的出身,尤其是在東廠的死對頭,錦衣衛(wèi)面前。 夜嶼從容不迫地開口,道:“若是本座沒記錯的話,馮掌班是江州人士,出身于農(nóng)戶家中,因連年天災(zāi),朝廷又加重了賦稅,父親不堪重負,才會累得因病身故。后來,你與母親流亡在外,十二歲前,皆以乞討為生?!?/br> “馮掌班十二歲之后,便跟著你的叔父馮公公,入了東廠,自此才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沒錯吧?” 他每說一個字,馮丙的面色便難看一分。 他父親病逝的時候,也恰好是新皇登基,苛捐雜稅翻倍的那幾年,如此重負之下,他父親才會累得病倒,繼而不治身亡。 但夜嶼始終語調(diào)平緩,絲毫沒有輕視或者戲弄他的意思。 馮丙有些不解地看著夜嶼,帶著玩世不恭的笑,道:“咱家之前不知,指揮使大人居然對咱家的身世,如此感興趣……大人費盡周折,將咱家?guī)У竭@里來,到底想做什么?難不成是想和咱家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