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說罷，將新衣裳疊了疊，道：“對(duì)了，謝夫人前幾日過來了?！?/br>
    舒甜一愣：“哪個(gè)謝夫人？”

    “就是在城北做買賣的謝家……”

    這么一說，舒甜便有些印象了。

    謝家住得不遠(yuǎn)，因?yàn)槭嫣鸾?jīng)常不在家，謝夫人便偶爾過來與劉氏聊天，兩人關(guān)系還算不錯(cuò)。

    劉氏看了舒甜一眼，又問：“謝夫人還問你在城北哪里務(wù)工呢，她兒子也日日在城北看店，若能打個(gè)照面，還可以相互照料一二……我跟他們說在夜雨樓，但他們都說沒聽過這個(gè)酒樓……”

    舒甜心中一頓，面上卻極力維持著平靜，低聲道：“娘親不要與他們說這些了，我并不想認(rèn)識(shí)謝家公子?！?/br>
    劉氏皺了皺眉，道：“甜甜，過了年你就十五了，尋常姑娘家，此時(shí)都該定親了……你說你沒心思，娘親也不逼你，但是你多認(rèn)識(shí)個(gè)人，也沒有壞處……是不是？”

    舒甜抿了抿唇，挽起笑容：“娘親，咱們現(xiàn)在不是過得挺好的嗎？我不想貿(mào)然欠人家人情……”

    說罷，她便將劉氏向廚房外面推，嬌聲道：“娘親快把我的新衣裳收好，然后可以洗手吃飯啦！”

    “你這孩子……”劉氏被推出了廚房，嗔怪地念叨了幾句，卻也無可奈何。

    劉氏回到臥房，笑意便淡了幾分。

    她伸手摸了摸手中的新衣，眼中有一絲擔(dān)憂。

    前幾日，謝夫人確實(shí)來過董家。

    她旁敲側(cè)擊地問，舒甜有沒有許人家，劉氏記著舒甜的話，便道舒甜還小，想多留幾年。

    可謝夫人不悅之下，脫口而出：“董夫人，那你可要留心了，有人在城北看見你女兒與錦衣衛(wèi)廝混在一起呢……”

    此言一出，劉氏大驚，便冷著臉將謝夫人趕了出去。

    此事她悶在心里好幾日了，又不知如何開口，今日才試探性問了問舒甜。

    劉氏悠悠嘆了口氣……如今孩子大了，不同幼時(shí)，許多事都不會(huì)同她說了。

    舒甜嫁給誰都好，但錦衣衛(wèi)……是萬萬不可的。

    “娘親，吃飯啦！”舒甜的聲音打斷了劉氏的思緒，她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一聲，便放下新衣，走了出去。

    小小的飯廳之中，母女兩個(gè)相對(duì)而坐。

    舒甜舀起一勺烏雞湯，連帶著一個(gè)雞腿，盛給劉氏。

    “哎呀，雞腿留給你吃！”劉氏忙將湯碗放到舒甜面前。

    舒甜笑吟吟：“娘親別急，這里有一整只雞呢，盡夠了。”

    劉氏笑著點(diǎn)頭，她看著滿滿一碗雞湯，心中溫暖。

    舒甜自小乖巧，有什么事都想著爹娘。

    這烏雞湯里還放了些藥材和紅棗，一出鍋，香味就撲面而來。

    劉氏輕輕舀起一勺烏雞湯，吹了吹，湯汁微皺。

    然后，緩緩飲入口中。

    雞湯香濃，鮮中帶著微甜，綜合了不少藥材之后，滋味十分甘醇，一口下肚，口齒留香。

    雞rou烏中泛白，燉得十分軟爛，輕輕一咬，便能脫骨。

    絲絲綿密，味道純正，令人滿足。

    劉氏飲下半碗烏雞湯還有一塊雞rou，露出笑容：“你的手藝又精進(jìn)了，比你爹煲得還好喝呢！”

    舒甜笑了笑，溫聲道：“女兒和父親比起來，還是相差甚遠(yuǎn)的……但總不能辜負(fù)爹爹的教導(dǎo)?！?/br>
    說罷，她又撈了一些雞rou，放到劉氏碗中，輕聲道：“娘親多吃些，烏雞能養(yǎng)肝養(yǎng)顏，滋陰補(bǔ)陽，你平時(shí)照顧爹爹辛苦了，趁著年休，女兒好好為您補(bǔ)一補(bǔ)?！?/br>
    頓了頓，她又撈起兩顆紅棗，放入劉氏碗中：“紅棗益氣補(bǔ)血，甜味也已經(jīng)煮入湯里了，娘親嘗嘗。”

    劉氏笑容可掬，連聲道：“好了好了，娘親的碗里都放不下了，甜甜自己吃！”說罷，她夾起一塊雞腿rou，放到舒甜碗里。

    “這半年你在外務(wù)工，也著實(shí)辛苦，如今咱家的日子總算穩(wěn)定了下來，你也要多注意身子……”

    舒甜笑著點(diǎn)頭。

    飯廳內(nèi)香味四溢，一鍋烏雞湯，兩個(gè)簡單的小菜，母女倆吃得十分滿足。

    吃完了飯，舒甜正要收拾碗筷，劉氏卻站起身道：“甜甜，你去歇著罷，娘親來！”

    舒甜還未說話，隔壁卻忽然發(fā)出“啪”地一聲響動(dòng)，似乎有茶杯碗盞之類的東西，摔到了地上。

    兩人面面相覷，一瞬過后，舒甜變了臉色——隔壁，是董松住的房間。

    第147章 蘇醒

    當(dāng)舒甜趕到臥房之時(shí),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瓷片。

    目光上移，只見董松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他手臂伸出床沿,應(yīng)該是想去拿床邊的水喝。

    “爹爹！”舒甜聲音微顫，連忙撲向了床邊，劉氏緊跟著進(jìn)來，一見董松醒了,不禁潸然淚下：“老爺，你終于醒了……”

    董松仿佛睡了漫長的一覺，醒來后，看到妻女都圍在身邊，不禁百感交集。

    三人靜靜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

    董松醒來之后，雖然身子有些虛弱,但精神卻是不錯(cuò)，修養(yǎng)了兩天后，便能慢慢下床走幾步了。

    這半年間,他一直躺在床上,腿上的傷養(yǎng)好了不少，但走路還不太利索,舒甜便扶著他在院子里來回慢走。

    “爹爹，休息一會(huì)兒罷？”舒甜見董松滿頭大汗,便出聲勸道。

    董松確實(shí)有些脫力，笑了笑；“好?！?/br>
    然后,在舒甜的攙扶下,勉為其難地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小心翼翼地坐下。

    “爹爹，喝點(diǎn)茶?！笔嫣鸾o董松倒了一杯熱茶，雙手遞給他。

    董松笑容滿面：“好好，甜甜也喝點(diǎn)水，別累著了?！?/br>
    舒甜搖頭，笑意盈盈：“女兒不累，只要爹爹好起來，讓我做什么都高興?！?/br>
    董松凝視她一瞬，蒼老的臉上滿是疼惜，微微嘆息一聲：“我聽你娘說了，這半年來，真是辛苦你了……都是爹爹拖累了你們……”

    “爹爹說的什么話，女兒盡孝乃是天經(jīng)地義。”舒甜笑道，她搬來小凳，將董松的腿放平到小凳上，然后，拿出溫好的藥包，蓋在他的膝蓋上。

    冥光走之前，給董松開了一副新的藥方，又留下了一些敷用的藥包，說是助董松恢復(fù)行走能力使用。

    他胸有成竹，仿佛早就料到董松不久后就能醒來。

    自董松醒來后，舒甜心中的大石，終于落了下來，等冥光回來，她定要好好謝謝他……還有，夜嶼大人。

    想到夜嶼，舒甜面上微熱，連忙斂了斂神，低頭為董松整理藥包。

    “甜甜，我聽你娘說，這半年里發(fā)生了許多事，你一直在城北做工養(yǎng)家，連自己的事也耽誤了……”頓了頓，他道：“如今爹也醒來了，再修養(yǎng)一段日子，應(yīng)該就能恢復(fù)如常，若你愿意，爹娘為你相看一門親事，可好？”

    舒甜一愣，她低下頭，一字一句道：“爹爹，女兒不愿。”

    董松打量她一瞬，他與劉氏不同，劉氏看似細(xì)心，實(shí)則沒什么主意，董松卻很了解舒甜，一看她這樣，便知她有心事。

    董松笑了笑，道：“為何不愿？”頓了頓，他又補(bǔ)充一句：“那些糊弄你娘的話，便不要說給爹爹聽了?！?/br>
    他看著舒甜，笑容溫和，語氣平緩，滿臉慈愛。

    舒甜垂眸不語。

    董松思量片刻，低聲問道：“甜甜，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舒甜微怔，她飛快地看了一眼董松，他正笑容可掬地看著自己，舒甜連忙低下頭來，臉色rou眼可見地紅了。

    “嗯……”

    舒甜和董松最是親近，并不想騙他。

    董松恍然大悟，笑道：“爹爹就知道，你娘是個(gè)糊涂蟲，自家的女兒有了心上人還要亂做媒，該罰！”

    舒甜忙道：“爹爹，都是我不好，是我瞞著娘親的……她日夜照顧您，女兒不想她多增思慮了?！?/br>
    董松不在意地笑笑：“沒關(guān)系，女大當(dāng)嫁，這是好事……”他凝視舒甜，又問：“他是做什么的？家住何方？”

    舒甜手指微凝。

    爹爹久病初醒，若是知道自己和夜嶼在一起，只怕對(duì)病情不利……而且，他們?nèi)缃竦年P(guān)系也沒有到公開的時(shí)候。

    舒甜挽上董松的胳膊，嬌聲道：“爹爹這是想早些把女兒嫁出去嗎？我還要多賴著爹爹幾年呢……您若是再問，甜甜就生氣了！”

    董松哈哈一笑，只當(dāng)舒甜是少女羞澀，不肯多說，便也沒有再問了。

    臨近晌午，天空居然飄起了小雪，舒甜便連忙將董松帶回了房。

    午飯過后。

    舒甜讓董松躺上床榻。

    “爹爹，您先睡一會(huì)兒，等晚膳的時(shí)候，女兒再來叫您?！?/br>
    劉氏坐在一旁，正在為董松縫制過年的新衣，她笑道：“甜甜也去休息一會(huì)兒罷，娘親在這兒守著呢，不會(huì)有什么事的?！?/br>
    舒甜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眨眨眼，道：“那女兒先退下了，爹爹和娘親可以說悄悄話了?！?/br>
    劉氏忍俊不禁：“你這孩子……”

    舒甜調(diào)皮一笑，遂退出了房門。

    舒甜回到臥房，將木門關(guān)好，緩緩走到妝奩前。

    她伸出手指，輕拉抽屜，她撥開上面蓋著的絨布，上面有一塊錦衣衛(wèi)指揮司的令牌，還有一個(gè)小小的荷包。

    舒甜坐在銅鏡前，將荷包打開，荷包里裝著一副小巧的玉蘭耳環(huán)。

    耳環(huán)以白玉雕刻而成，造型素雅優(yōu)美，十分精致。

    舒甜心血來潮，將耳環(huán)戴上，攬鏡自顧，這耳環(huán)襯得她肌膚如玉，嫣然無方。

    舒甜看了一會(huì)兒，便失了興致，垂眸，拿起這枚令牌。

    這枚令牌是夜嶼贈(zèng)予她的，只在夜嶼中毒的時(shí)候，用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