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

    但蠢得能置他于死地。

    產(chǎn)屋敷真穿戴齊整，帶上做了偽裝的劍士，乘上兩人擔(dān)的御忍駕籠，朝伊姬屋行去。

    他不過九歲，卻要去花街的伊姬屋。但最強(qiáng)的劍士似乎更慘，他在伊姬屋當(dāng)禿彈三味快兩個月了吧？

    不知那孩子過得可好，有吃飽嗎？

    聽說禿的日子很苦，跑腿打雜，時常挨打挨罵，吃的也是殘羹剩渣。

    他輕嘆，無論結(jié)果如何，產(chǎn)屋敷也好，鬼殺隊也罷，終是欠了這孩子天大的人情啊。

    殊不知，在他想象中過得很苦的孩子，此刻正抱著飯簍大快朵頤。早吃飽的新造蹲在他身邊，眉頭緊蹙，愁云滿布。

    緣子，再這么吃下去，你還怎么贖身?。啃略鞊?dān)憂道，我聽說你打了與玉姬交惡的花魁，是真的嗎？

    緣一搖頭，他可不打女孩子。

    那她的手怎么腫得不能看？

    緣一老實(shí)道：她很討厭玉姬，卻出手打了我。結(jié)果我的頭沒事，她的手指卻斷了。為什么一個兩個的，都喜歡打他的頭？

    人類真的好脆弱。犬耳還委屈地垂了下來。

    新造：

    短暫的交流到此為止，聽說今晚要來貴客，伊姬屋已經(jīng)忙活一天了。新造和禿提著裙擺跑來跑去，緣一填飽肚子，抱起了慣用的三味。

    聞到了，伊姬屋外傳來惡鬼的氣息。

    一只、兩只、三只總共七只，其中一只還泛著呼吸劍士的氣味，讓他不由地想起了巖勝。

    無所謂，都是一刀能解決的敵人。

    緣子！緣子！貴客要見你，要見你！mama桑的大嗓門傳遍內(nèi)外，你這該死的臭丫頭，又跑到哪棵樹上去了？你是貓嗎？

    緣一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邊，嚇得她魂不附體。

    你是貓吧！mama桑拉起他，快去換衣服，快，穿上那件櫻色的小袖，讓菜月幫你盤個姑娘形，再戴上花簪。

    緣一：哦。

    看來，在殺鬼之前得先把衣服撕了才行，不然等會兒就跑不動了。

    只是，把衣服撕掉的話，這筆賬也會算在他的頭上，那么他想贖身的話豈不是要更久？

    小狗勾蹙起了眉。

    對不起，兄長，我大概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繼續(xù)追隨你了！

    丹波，墓葬之地。

    相傳在平安時代，丹波大江山舊址是百鬼墳?zāi)?。在平安落幕之后，墓葬所漸漸變成了死域，無論是妖怪還是人類，亦或是動物，但凡想求死的生靈都會摸到這里，最后在沉沉死氣中長眠。

    殺生丸還是第一次來到這里。

    父親去世之后的三年，他聽信了樸仙翁的鬼話，抓著與鐵碎牙相關(guān)的零星線索，在西國尋找了許久，無果。

    之后，他忙于教養(yǎng)那不成器的半妖，倒是疏忽鐵碎牙久矣。

    而今，他的生活再度恢復(fù)正軌，在霸道之路上一往無前。

    早該如此了

    他如是想。

    舍棄半妖后的兩月，日子過得清凈無比。不僅沒有妖怪敢來找茬，不少雜碎也畏懼他的妖氣，早早地跑遠(yuǎn)了。

    惜命得很識相，但有些不長眼的東西，連雜碎的識相也沒有。

    殺生丸伸出手指，熒綠的長鞭飛舞，將墓葬之地的尸鬼絞成碎片。忍受著尸體腐爛的臭味，他踏過白骨走向妖怪們的葬身處，放開感知慢慢尋找。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血脈之中沒有傳來共鳴，這里不是父親的墓葬處。那么，到底在哪里？

    【看得見卻看不到的地方，真正的守墓人看不穿的地方。】

    僅是這一條線索，實(shí)在是太少太少了。

    即便沒找到，殺生丸還是耐心十足地在丹波留駐許久。久到再度被他母親派遣的信使找上。

    短短三個月內(nèi)三次被信使找上，饒是殺生丸一向敬重母親，此刻也是不耐煩到極點(diǎn)。

    他早不是幾歲的幼崽了，何以這么頻繁地干涉他的事？

    他對豹貓的動向不感興趣，那一族已經(jīng)沒有值得作為對手的妖怪了。哪怕他不動手，豹貓想安穩(wěn)活過數(shù)百年也難。

    難道母親連這點(diǎn)也想不明白嗎？

    不，她是故意的。

    惹他生氣是她最喜歡的戲碼。

    殺生丸抬手，活動指骨，嘎嘎作響：你最好是真的有事，小妖怪。

    信使白鷺立馬土下座，瑟瑟發(fā)抖：殺生丸大人，王確實(shí)是有不得了的大事要找您，這事、事事關(guān)您的名譽(yù)！

    殺生丸垂眸：什么事？

    什么事能與名譽(yù)扯上關(guān)系？

    白鷺有苦說不出，凌月王聽聞消息的第一時間不是找到流言蜚語的源頭加以遏制，反而放任自流讓其發(fā)展。

    這都多久了才遣出它通報，真是太無良了！

    這、這就是

    好好說話。

    是白鷺眼一閉心一橫，豁出去了，殺生丸大人，最近妖界要傳遍了您的流言！都說您看不順眼生父與人類生下的半妖孩子，就把他、把他

    殺了？無聊透頂?shù)牧餮浴?/br>
    就把他賣到了人類的花街去了！

    殺生丸：

    大妖怪從來平靜的金眸睜大了三分，一向冷淡的冰山臉裂開縫隙，他雖是毫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可白鷺能感覺出來，它家大人好像、大概、也許是震驚得有些失語了。

    殺生丸緩緩開口：人類的花街。最后一個詞，是硬生生從獠牙縫里擠出來的。

    一股無法言喻的寒氣鋪張開來，白鷺苦著臉，覺得不說完會死得更慘。

    都、都是流言！白鷺繼續(xù)道，還有流言說，是您的半妖弟弟為了養(yǎng)活您，才把自己賣進(jìn)了花街。

    又是花街。

    殺生丸的臉逐漸變黑。

    另外，他什么時候需要一只半妖養(yǎng)活？明明是半妖得了他的庇護(hù)，怎么會生出這種消息？

    還有說

    閉嘴。殺生丸的語氣很平靜，彌漫著一股風(fēng)雨欲來前的死寂，所以，那只該死的半妖是被賣進(jìn)人類的花街了嗎？

    是。

    殺生丸：

    如果鐮倉時代擁有測血壓的儀器，那么大妖怪的血壓已經(jīng)到了爆血管的閾值。

    他才讓半妖離開多久，有兩個月嗎？居然被人賣進(jìn)了花街，直到現(xiàn)在還沒出來？這蠢貨的爪牙和刀劍是擺設(shè)嗎？

    半妖就是半妖，沒有他的庇護(hù)就活不下去，淪落到去人類的花街求生，真是把血脈糟蹋到極點(diǎn)。

    怒極攻心，讓殺生丸忽略了很多疑點(diǎn)。恰在這時，白鷺補(bǔ)了一刀，徹底滅掉了殺生丸最后的理智：那個孩子，只把自己賣了三十個銅板。

    殺生丸：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丹波。

    良久，久到白鷺覺得世界冰封了，才聽見它家大人說了一句：帶路。

    不知怎地，越想越覺得是上路吧。

    是誒？

    大妖的爪子一把捏住白鷺的脖子，把它從地上拔起來提在手上，隨后騰起妖云扶搖直上，朝人口密集處扎去。

    是哪里？

    平城京！

    第一次，會飛的白鷺開始恐高了。

    伊姬屋，觥籌交錯的席間。

    所謂的貴客右大臣坐在上手，身后站著六個擁躉。廂內(nèi)酒膳桌邊，坐了不少平城京內(nèi)的貴族，以及最末位用來作陪襯的產(chǎn)屋敷真。

    不得不說，惡鬼蠢是真的蠢。

    它一邊想用惡鬼的方式吃掉廂內(nèi)的所有人，一邊又想利用人類的方式給產(chǎn)屋敷真難堪。

    看看，曾經(jīng)讓鬼殺隊把它們追得狼狽的當(dāng)主，如今在被他們所保護(hù)的人類語言攻訐、諷刺下失去臉面，真是一件讓惡鬼愉悅的事。

    為了這點(diǎn)子愉悅，它甚至能忍到樂姬們到場也不動手。

    產(chǎn)屋敷真極其配合，裝作無知小兒，被權(quán)貴們嘲諷個遍。

    此時，緣一到場了。

    犬耳、白發(fā)、花簪，穿著櫻色小袖，抱著一把半人高的三味。他安靜地跪坐在樂姬之中，僅是掃了一眼，便確定了該怎么出手。

    哈哈哈，真有半妖?。?/br>
    居然真的是半妖！

    過來讓我看看！

    緣一聽話起身，朝惡鬼密集的右大臣處走去，又單手?jǐn)Q住了琴頭。三味琴頭之下，是一柄特制的細(xì)刃日輪刀，只要靠近目標(biāo)，再近一點(diǎn)、再再近一點(diǎn)

    他就可以一刀帶走七只惡鬼。

    全程，他與產(chǎn)屋敷真沒做交流?？蓛扇撕苁悄酰壱煌白呷?，產(chǎn)屋敷真已經(jīng)靠在身后的呼吸劍士懷里。

    近了，更近了，再近一

    轟?。?/br>
    剎那，伊姬屋長排的屋頂直接被妖力掀飛，大片木板在空中化作碎屑，而冰冷的夜風(fēng)灌入屋內(nèi)，吹滅了一半的燈盞，又驅(qū)散了濃重的脂粉味和酒味。

    熟悉的妖氣籠罩四野，緣一瞳孔驟縮。

    在龐大威壓的籠罩下，非但是七只惡鬼動彈不得，連尖叫的人類都失去了聲音。他們不敢動，丁點(diǎn)也不敢動。

    仿佛妄自動一下就要被撕碎一樣！

    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啪嗒一聲，是黑魁靴落地的聲音。

    銀發(fā)金眸的大妖落在長屋中間，冷眼掃過嚇得半死的人和恐懼至極的鬼，最終飽含殺氣地鎖定在一個幼童的身影上。

    犬夜叉！近乎咬牙切齒。

    隨即，大妖頓住，表情變得高深莫測。

    緣一：

    在生死關(guān)頭，緣一露出了狗子般的警覺，這是大腦被日日捶打之后發(fā)出的開竅之聲！

    他下意識抖了抖耳朵，伸出手抓住兄長的絨尾，再抬眼：兄長，我只是在執(zhí)行任務(wù)，額？

    狗兄弟對視一眼，相顧無言。

    緣一看到，雖然他的兄長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可當(dāng)他頂著女孩的皮子抓住兄長的絨尾時，絨尾上的每一根狗毛都直挺挺地豎了起來！

    一根兩根三四根

    他的兄長，表面看上去是一副毫無波動的樣子，可他的絨尾非常誠實(shí)。

    他

    炸毛了。

    本就蓬松的絨尾，體積頓時漲了一倍。似乎是受到了極致的驚嚇，比平城京夜間被他嚇到的貓炸毛得還厲害。

    該說不愧是兄長嗎？

    不，不對

    兄長，我這樣很嚇人嗎？緣一實(shí)誠道。

    殺生丸平靜至極，他只是掃過緣一的三味，一眼看穿它的偽裝，再把刀拔出琴頭，惡狠狠地砍向七只惡鬼。

    霎時，血花飛濺！

    人類暈死過去，惡鬼當(dāng)場嗝屁，貴族連滾帶爬地想逃，發(fā)現(xiàn)腿軟逃不掉后，立刻磕頭求饒。

    兄長？

    殺生丸扔了刀，抬起手，爽快又發(fā)狠地砸了下去。

    啪啪啪！

    作者有話要說：　　PS：緣一：兄長，你把花簪打破了，這筆賬會算到我頭上，我大概要在花街彈五十年三味才能贖身了。

    殺生丸：

    mama桑：求求你走吧！

    第66章 第六十六聲汪

    事態(tài)的發(fā)展失控了。

    因情報的疏漏，產(chǎn)屋敷真千算萬算也算不到緣一會有一位大妖兄長，對方還是這般冷酷肅殺的模樣。

    一個照面掀飛屋頂，一擊出刀瞬殺惡鬼。當(dāng)七只鬼身首分離，慘叫著灰飛煙滅時，他第一次沒有為誅滅惡鬼感到欣慰，而是明白了何為毛骨悚然！

    這就是大妖的實(shí)力嗎？

    只消隨意地一揮手，便殺死了窮盡半支鬼殺隊才能干掉的惡鬼。

    他看得出來，大妖裹挾著憤怒降臨，順手殺鬼明顯是遷怒。對方雖然狠狠砸了弟弟三個栗子，但并無殺意。反倒是轉(zhuǎn)向人類時，眼神極冷，還帶著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攻擊性。

    產(chǎn)屋敷真心頭一凜。

    那眼神他見過

    是久居上位的人對局勢不滿時所散發(fā)出的清理信號，可以理解為不留活口。

    如果大妖真的動手，那么平城京必然血流成河。別說呼吸劍士無法阻止，連犬夜叉也束手無策吧？

    畢竟，他曾與母親一道在神宮的典藏中見過有關(guān)大妖的描述，化形與行止越是接近人類的大妖，其力量越是恐怖，若現(xiàn)真身，足以覆滅一國。

    足以滅國

    看向不遠(yuǎn)處的大妖，產(chǎn)屋敷真眉頭緊蹙。他強(qiáng)撐弱體，拂開劍士的手，正打算一力承擔(dān)過失以保全平城京時，卻發(fā)現(xiàn)大妖卸掉了殺氣。

    原因無他，大妖在掃過一地的女人和廢物后，失了動手的興趣。似乎，他不喜歡對弱者動手？

    不多時，大妖攏起手，冷笑出聲：半妖，你最好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緣一扒拉下破碎的花簪，犬耳輕抖：兄長為什么要?dú)⑽?？小臉天真無邪，是因為我扮成了女孩子嗎？

    僅此一句，立馬對伊姬屋的全體女性造成暴擊。

    你是男孩？mama桑失聲驚叫，兩眼一翻直接暈倒。完了，便宜沒好貨，三十枚銅板的生意賠到血本無歸。

    殺生丸忽而沉默，癱了一地的男女渾身僵硬。產(chǎn)屋敷真深呼吸，上前幾步打算救場

    緣一認(rèn)真道：可我是為了完成任狩獵惡鬼，兄長。

    狩獵？殺生丸諷刺道，我倒是不知道，你為了狩獵能做到這一步。三十枚銅板，這可真襯你的價值。

    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