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珍答應(yīng)著，直接轉(zhuǎn)身回了。

    付三妮爾康手伸了好一會兒，凍得指頭尖發(fā)麻，只能回屋炕頭暖和著去了。

    王桂珍一進(jìn)屋，許小北就問，“媽，我不是說了這保暖衣不能跟別人說嗎?！?/br>
    王桂珍一拍大腿，“壞了，我忘了，你姜嬸剛才說我扛凍就是吃rou吃的，我一著急就把保暖衣說出來了?！?/br>
    她媽那嘴一直比棉褲腰緊不了多少，小北搖搖頭，“算了，說就說吧，往后記著別瞎說了啊?！?/br>
    朱鳳琴是個有素質(zhì)的，聽她們母女說這些，也沒好奇多問，只是叫王桂珍趕緊吃飯，說小北用奶粉熬的粥真是香甜。

    “對了，小北，供銷社肖主任不是讓你找時間去一趟嗎，要不你今天跟三嬸一起回去，上家住一宿明天再回來得了，不然一天折騰個來回，也有你受的?！?/br>
    小北想了想，“也行，今天熏魚就先不做了，花生已經(jīng)做出來了，那我就跟三嬸一起回去?！?/br>
    *

    下晌的車到縣里時是三點半多，許小北見時間來得及，就讓三嬸先回家，她自己去找肖主任。

    經(jīng)過一樓，小北還特意到柜臺前去看了一眼，只見當(dāng)天的熏魚已經(jīng)賣完了，兩種花生各剩了點底兒，后面還有人在排著買。

    而國營食品廠的花生，卻還剩了一大堆。

    順著柜臺往后走，上樓梯，到了肖主任辦公室。

    肖主任正在打電話，好像在跟誰解釋他賣許小北花生的事:“鄭縣長，這個請您放心，人家有正規(guī)執(zhí)照，是柳樹大隊食品廠出的，絕對沒問題。“

    看到許小北站在門前，他就跟見到銀子似的兩眼發(fā)光，沖她招招手，指指對面的沙發(fā)椅讓小北坐。

    而后又說了幾句掛斷電話，哈哈笑了幾聲，“哎，麻煩呀，你的花生和熏魚一來，國營食品廠的東西差點變臭狗屎，他們李廠長一氣之下找到新來的副縣長告了我一狀。”

    許小北還不太了解這個年代的經(jīng)營規(guī)則，有些忐忑地問，“那是不是對您產(chǎn)生影響了？”

    “那倒沒有?！毙ぶ魅螖[擺手，“幸虧咱們手續(xù)辦得快，不然就得吃不了兜著走……對了小北，我這次找你來，是因為我買到了你說的青花椒?！?/br>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小袋來，“這是樣品，你看看要是可以的話，過兩天我就讓他們給你發(fā)一百斤到柳樹大隊去?！?/br>
    許小北拿出來看看。比上次在供銷社買的貨底子強得多，但成色也不是太好。如果拿回去用，兌上點超市的青花椒，倒也能做出像樣的來。

    她當(dāng)下點頭，并且迅速算了筆賬，把酒鬼花生的出貨價定在八毛一斤。

    “小北同志，除了這事，我還想跟你商量商量，再有十幾天就是元旦了，而后就是春節(jié)元宵節(jié)，所以這兩個多月是銷售的旺季，你能不能加大生產(chǎn)量，多做些花生熏魚，或者其他新鮮的玩意來？”

    許小北其實有些為難。

    就目前她家的人手來講，一天一百斤花生，一百多斤熏魚，基本已經(jīng)是極限了。

    如果加大產(chǎn)量，就必須雇人。雇誰？她一時想不到合適的人選。

    但肖主任拋出了橄欖枝……

    有錢不賺王八蛋，辦法總比困難多。

    所以她思慮再三還是答應(yīng)下來，但沒規(guī)定具體數(shù)量，只說盡量，能做多少就往縣上發(fā)多少。

    肖主任笑得都瞧不見眼了，“只要你做就行，我哪能要求那么多?！?/br>
    事情談完了，許小北告辭，肖主任也站起身，“來吧財神，我得把你送走?！?/br>
    死過一次的許小北一個激靈，心里呸了兩句，“主任您是領(lǐng)導(dǎo)，怎么你也得走我前頭?！?/br>
    兩個人互相謙讓著，到了一樓又聊了會兒，許小北發(fā)現(xiàn)大門口里面總是堵著一群人。

    “肖主任，那些都是等車的吧?！毙”眴枴?/br>
    “可不是，一到冬天就這樣，外頭等公交太冷，就都堆這屋里來了，咱也不能往外攆，只能當(dāng)沒看見?！?/br>
    這年頭公交車就是時間流氓，有時能晚點半個小時，人要站外頭等，蛋都能凍硬了。

    許小北一會兒也得等公交，這時候突然想到，要是手里有一杯奶茶，那么在外頭等或許也不那么難熬了。

    她眼前一亮，對肖主任說，“肖主任，其實咱們供銷社可以在一樓開個柜臺出來賣熱飲?！?/br>
    “熱飲？什么意思?！?/br>
    “肖主任您看，這些等車的人手里基本都帶著保溫杯或者飯盒，這時候如果能喝上一杯熱乎乎的牛奶或者麥乳精，胃里暖和了，人也就不冷了是不是。”

    肖主任點頭，“有點意思，小北同志請把你的想法具體跟我說說?！?/br>
    許小北領(lǐng)著肖主任到了大門旁，指著靠門的地方，“這個地方可以放上幾個大桶，里面放沖好的麥乳精，奶粉，還可以放熱茶，有人來買就給打到他們自帶的保溫杯和飯盒里。像奶粉麥乳精茶葉這些，平常人家里一般不舍得專門去買，因為一罐子得幾塊錢，但是我們兌上開水，一份可能也就幾分錢。幾塊錢舍不得的東西，花一個雞蛋錢就能喝上，肖主任你說大家愿不愿意試試？”

    肖主任被小姑娘一套一套的理論搞得心服口服，頻頻點頭，“你說這個好，明天我就找人把這塊地方收拾出來，就按你說的做！許小北同志啊，你這腦瓜有點東西，以后再有什么新奇的點子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我！”

    許小北眨了眨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肖主任，這次的情報算我白送給您的，下次再有好主意我可不能白送。”

    肖主任摸摸后腦勺，“聽你這么說，我怎么感覺你還有好想法?！?/br>
    這孩子，總覺得一旦擁有，供銷社就別無所求了呢。

    “暫時保密吧，還不到說的時候。”許小北賣了個關(guān)子，“不過我可以告訴肖主任，我的新想法要是能實施，保證供銷社的營業(yè)額翻一番。”

    肖主任再次秒變兒狼外婆，又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想騙小紅帽。

    結(jié)果許小北說了一聲“車來了肖主任咱們改日再見”，推開門就溜了。

    坐公交車到了機械廠廠區(qū)，趁著路上沒人，許小北進(jìn)超市劃拉了一堆水果出來，正好隨身帶著包袱皮，往里面一包，拎著到了門口。

    門衛(wèi)認(rèn)識許小北，登了記痛快放行，許小北還特意摸出兩個國光蘋果來塞人家手里了。

    一進(jìn)門，朱鳳琴把飯菜都準(zhǔn)備好了，全是從食堂打回來的。

    許小北洗過手，先打開包裹，拿出幾樣水果哄許小雪和許小鋒，順便解釋道，“路上碰到一個人，說是親戚從南方回來帶的水果，家里舍不得吃就拿出來偷著賣了?！?/br>
    然后指指許小雪手里那個綠不啦幾的小土豆說，“人家說了，這叫獼猴桃。”

    “迷糊桃？”

    許小雪嚇得啪幾就給扔桌上了，“吃完了會迷糊嗎？”

    上次她感冒迷糊好幾天，還咳嗽，打了三天針呢。

    許小北撲哧笑了，拿刀切開，用勺子挖了一塊塞自己嘴里，“真甜啊?！?/br>
    這不是夸張，她拿出來的是特級獼猴桃，軟嫩多汁，桃香四溢。

    自打穿過來，還是頭一次有機會吃獼猴桃呢。

    許小雪□□的小嘴唇蠕動幾下，沒扛住，拉拉許小北的衣襟，“二姐，我也想嘗嘗。”

    許小北挖了兩勺，給兩個小寶貝一人一塊。

    許小雪馬上瞇著眼笑了，“二姐，這個迷糊桃真是太好吃了！”

    許小北剛要再喂一口，家里的門就被敲響了。

    朱鳳琴擺好碗筷去開門，見到門外的人，驚奇道，“于科長，您怎么來了？”

    來人是于鵬他爸，這些天一直聽于鵬念叨許小北。今天下午他出去辦事剛回來，路過門衛(wèi)室門衛(wèi)給他一個蘋果，說是許正軍侄女來了給的。

    于科長就想見見廬山真面目。

    “怎么，不是一個科室的就不受歡迎了？”于科長一進(jìn)門就開始打官腔。

    “哪里，只是沒想到會是您大駕光臨?！敝禅P琴側(cè)身把于科長讓進(jìn)來，跟小北說，“叫于科長?！?/br>
    “哎？叫什么于科長，叫伯伯?！庇诳崎L大手一揮，坐到飯桌前。

    “于伯伯好?！痹S小北落落大方地喊了一聲，拿出個橘子剝好了放到于科長面前。

    于科長上下打量幾眼。

    這姑娘長得的確好看，難怪他那個不著調(diào)的兒子日思夜想的。

    “正軍，這是你侄女？”

    許正軍坐到于科長對面，點頭，“是，我大哥家的?！?/br>
    朱鳳琴這時候站在于科長背后，給許小北了一個眼神，只動嘴形沒發(fā)出聲音：“于鵬他爸?！?/br>
    又指了指里屋的門。

    朱鳳琴是想讓小北帶著兩個孩子進(jìn)屋去，沒想到小北沒按她設(shè)計的走，拿刀切了一個獼猴桃給于科長遞過去，“于伯伯您嘗嘗這個，咱們這邊買不到，很好吃的。”

    于科長心想這孩子不光長得漂亮，還挺會來事兒，只可惜是農(nóng)村的，這點來看可配不上他兒子。

    于科長打著哈哈一轉(zhuǎn)頭，“怎么都坐著，趕緊吃吧，菜都涼了。”

    許小北心里翻個白眼。

    謝主隆恩嗷。

    不過面子肯定得給，雖說這人跟三叔三嬸不是一個科室，可真想給人穿小鞋，他們肯定會覺得擠腳。

    家里人心事重重地坐下。

    只有小不點許小鋒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一直張著嘴等待許小北投喂迷糊桃。

    于科長見小娃娃吃得香甜，忍不住也吃了一塊，突然嗯了一聲，“這水果真不錯，哪兒買的？”

    “于伯伯，這東西咱們這邊沒有，是我對象從省城捎回來的?！?/br>
    朱鳳琴：……

    啥時候有對象了？

    許正軍：……

    這孩子隨誰，撒謊臉都不紅？

    于科長差點讓迷糊桃汁水嗆迷糊了，咳了好幾聲后，問許正軍，“你侄女有對象了？我怎么聽說她還沒處過對象呢？”

    許正軍一本正經(jīng)道，“于科長您消息可能不太準(zhǔn)確，小北對象都處一年多了?！?/br>
    嗯，孩子撒謊隨我了。

    于科長：……

    剛剛還想著不能隨便恩準(zhǔn)姑娘進(jìn)老于家門呢，轉(zhuǎn)頭就變成他兒子上趕著了？

    這還了得！

    他老臉一沉，啪地一拍桌子，“胡鬧！這么大事兒怎么不跟大家說清楚?！?/br>
    許正軍那脾氣，也不是匹好馬，管你啥科長，威風(fēng)耍家里了，還能忍得了？

    眼看就要發(fā)火，許小北一下子站了起來，再開口眼圈已經(jīng)發(fā)紅了，“于科長，我三叔三嬸不知道我處對象了，這就是今晚我?guī)^來才說。早知道你們機械廠工人的侄子侄女處對象都得跟上級領(lǐng)導(dǎo)匯報的話，我早就跟我三叔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