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近兩年新加入武裝偵探社的成員而言，兩個世界的融合這種內(nèi)容并沒告知過他們。

    這并非信任與否的問題，而是很多時候當(dāng)他們想要提起這件事，總會因各種各樣的意外被打斷。如同世界的自我保護(hù)機(jī)制，制止更多人知曉這份異常，又悄無聲息抹去知情人士的記憶，直到無人再能察覺。

    他的想辦法將這份信息傳遞出去。

    找到了。倚靠在兄長身旁的少女突兀出聲。

    自從聽到了織田作之助給出的姓名后，便著手在網(wǎng)絡(luò)上尋找相關(guān)內(nèi)容的谷崎直美抬起手臂，將手機(jī)界面對著在場其他人，太宰先生曾經(jīng)出演的電影。

    屏幕上是針對演員宮野真守的信息百科，往下滑動頁面，能完整看到對方曾經(jīng)參演過的各種作品。

    什么？！

    完全沒想到太宰先生居然真的曾經(jīng)是演員，中島敦強(qiáng)行抑制住大腦的混亂，在遍布交戰(zhàn)痕跡的榻榻米上踉蹌挪動著，急急忙忙沖到手機(jī)屏幕跟前，全神貫注凝視著上方內(nèi)容。

    有個別幾部電影，宣傳海報選擇了太宰先生C位的那一款。畫面中的他身穿黑西裝，氣質(zhì)嚴(yán)肅凌厲，只露出一半的眼眸中容不得任何光亮存在，大半張臉都被繃帶覆蓋。

    而這一系列電影最后一部，畫面中的太宰先生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空洞。原本遮擋住右眼的繃帶換了一邊，胸前垂落一條如血般鮮艷的紅圍巾，這也是那份宣傳海報中，除了黑白以外唯一的色彩。

    這個評分票房還有拿下的獎項，在當(dāng)年確實應(yīng)該火到全民皆知的地步，我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谷崎直美收回手機(jī)，將畫面中的電影海報放大，仔細(xì)端詳了一番太宰先生的樣貌，始終無法在自己記憶深處找到任何相關(guān)內(nèi)容。

    就算她不怎么關(guān)注最新上映的電影，也該對評分如此之高的電影留下不少印象。更何況它們的時間并沒有太過久遠(yuǎn)，就算最早的也不過是大至四年前，平時經(jīng)常會拉著兄長周末出去約會的自己，不至于錯過才對，

    我曾經(jīng)夢到過另一份記憶，夢里面的我是個類似黑手黨組織的底層，太宰是那里面的干部，不過在當(dāng)上干部的前一年，因為身體被毀坐了一年輪椅。

    沒有任何征兆，坐在原地的織田作之助闔上眼，談?wù)撈鹚?jīng)夢中發(fā)生的內(nèi)容。

    他伸出一只手撐住自己的額頭，細(xì)碎紅色短發(fā)從他指縫間落出，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沙啞，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這是太思念他的緣故。聽聞太宰死訊的時候，我剛結(jié)束人生中的第一場比賽，因為合同走不開身，到最后連他的葬禮都沒能參加。

    沒想到能在這里再次見到他。

    西格瑪?shù)纳裆跏菑?fù)雜。

    他算是難得的知情人士，自然也能通過各種信息，明白眼前這位織田作之助先生對母親有多重要。

    然而令人感到諷刺的一點，這一次輪回中的太宰治，拼盡全力也沒能成功從港口黑手黨首領(lǐng)的指示下將對方救出，后續(xù)潘多拉還故意將織田先生的尸體丟到他面前，性格可謂惡劣至極。

    兩人再次見面時，織田作之助不是太宰治嘗試拯救無數(shù)次的他，太宰治也不是這位紅發(fā)男人記憶中那個努力學(xué)習(xí)的鄰家少年。

    他的手中早已沾染無數(shù)血腥，與最初的那人截然不同。

    世界融合對于我們而言，織田先生才是死去的那個，如今這兩個世界融合到一起了。青年語氣晦澀，用力咬著自己的舌尖，試圖通過疼痛讓大腦清醒。

    織田作之助罕見的一愣，頭頂兩根呆毛繃直。

    是太宰之前說的那些內(nèi)容嗎？

    白天時，兩人的相見時充斥滿各種難以理解的話語，織田作之助光顧著安撫那個脆弱到不堪一擊的青年，根本沒有機(jī)會去深思。就好像他們的經(jīng)歷無法同步，亦或是其中一人的記憶出了問題，才導(dǎo)致如此混亂的場面。

    這件事情，好像有聽國木田先生提起過谷崎潤一郎皺起眉頭，喃喃自語著，為什么我會忘掉。

    有關(guān)世界融合的內(nèi)容，這份記憶在他的腦海中早就模糊不清，強(qiáng)行去回想的話又能勉強(qiáng)記起點什么。

    明明是這么重要的內(nèi)容，他本不該忘記的。

    縈繞在這間房屋中的氣氛逐漸凝固，在場幾人都是能接觸到異能力者世界的存在，或多或少能感覺到其中的異樣，不約而同陷入沉思。

    在下記得你。

    率先打破這份沉默的，是被綁在矮桌另一側(cè)的芥川龍之介。

    他目光暗淡，在那深處又隱藏著難以言說的情緒，久久凝視著面無表情的織田作之助，四年前在美術(shù)館，太宰先生說你是他的朋友。

    那時的他，只跟眼前這個男人見過十分短暫的一面。對方卻輕而易舉躲過他的攻擊，之后更是一拳將他揍到昏厥，那之后便杳無音信，不知死在哪個角落，太宰先生也在不久后叛逃組織。

    就是這個男人，被太宰先生稱之為朋友。

    接收到青年憤恨目光的織田作之助沒有太多感受，他不是很擅長表達(dá)自己心中所想，更何況芥川龍之介對他而言是個今天剛見面的陌生人。他無法理解對方因何憤怒，只能依照對方的言語，從自己模糊的記憶深處摳出一段本不該存在的片段。

    這也是我夢里的內(nèi)容。他如此回答道。

    那份莫名其妙的夢境里，本該自殺死去的太宰治有好好活在這世上，卻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意義，始終在黑暗一方徘徊。他敬重的養(yǎng)父森醫(yī)生，也成為某個黑手黨的首領(lǐng)，以夢鏡中自己的視角，不是很好分辨出兩人關(guān)系如何。

    織田作之助有疑惑費奧多爾在哪，那個青年是太宰治的戀人，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非比一般的深厚。然而直到最后，他都沒能找到對方的身影，無法cao控夢境中自身行為的他，也無法在酒吧中道出的疑惑。

    在一旁猶豫已久的青年站起身來，他隨意理了理垂落在胸前的雙色長發(fā)，表情嚴(yán)肅到冷若冰霜，又莫名夾雜些許難以言說的情緒。

    那似乎是嫉妒。

    他在中島敦要糟目光的注視下，緩步來到芥川龍之介身邊，蹲下身去與對方平視，并不懼怕他幽深黑暗的雙眸。

    芥川君，我知道你一直期待著獲得太宰先生的認(rèn)可，那種事情沒有必要。

    你懂什么?。。?/br>
    如同預(yù)料中的那般，被西格瑪實名掀翻雷區(qū)的青年怒吼道。若不是體質(zhì)本就虛弱，恐怕就連身上捆綁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繩索都要掙脫。

    太宰先生他早就認(rèn)同你了。青年的眼神莫名透露出一絲悲哀，語氣半是憐憫，半是怒其不爭，這幾年以來，他也一直在關(guān)心你，但是迫于處境，無法將這份心意傳遞過去。

    所以根本不需要芥川龍之介在橫濱造成恐慌，也無需不斷展示自己的實力。太宰治希望的根本不是他這方面的能力，看到對方的這些行為，反而會讓他愈發(fā)感到愧疚不安。

    那是他教導(dǎo)出來的孩子，無需為了一句認(rèn)可拼搏這么多年。如果他從來不看重芥川龍之介，當(dāng)初為何要將他撿回來，把唯一直屬部下的名額授予對方？

    然而西格瑪?shù)脑捳Z，對于港口黑手黨的禍犬而言，沒有任何重量。芥川龍之介根本不會輕信一個陌生人的話語，更別說這還涉及到了太宰先生，讓他如何能輕易相信？！

    別開玩笑了??！

    他的表情憤怒到像是要將西格瑪碎尸萬段，奈何失去發(fā)動異能力的媒介，只能頂著幾近扭曲的面容怒目而視。那雙幽深眼眸被憤恨填滿，不留一絲空余。

    西格瑪陡然拔高聲音，雙拳緊握，恨不得一拳打向?qū)Ψ?，看到他的態(tài)度你還不明白嗎？！

    如果是真的不在意，那為何在不久前，要用那樣卑微的方式從米哈伊爾手下保護(hù)住他？

    既然你是港口黑手黨的人，那你應(yīng)該知道，太宰先生在成為干部之前那一年遭遇過什么。

    芥川龍之介的表情出現(xiàn)一絲裂痕，什么？

    港口黑手黨內(nèi)的說法，是他因為自殺受重傷，四肢俱廢，事實卻并非如此。陡然感到疲憊的青年渾身力氣盡泄，剛剛嘶吼過的嗓音變得沙啞，有隱隱夾帶幾分哽咽。

    太宰先生奉命去調(diào)查米哈伊爾，就是你剛剛在溫泉那見到的俄羅斯男人，卻遭到他整整三天三夜的折磨，之后還是他的搭檔前去才將太宰先生救回來。

    太宰先生一直沒能正式成為武裝偵探社的社員，是因為他根本就是被迫離開港口黑手黨的。你們的首領(lǐng)不需要他，將太宰先生拋棄了，所以他才會被潘多拉帶走──

    他顫抖著深吸一口氣，緊緊攥住自己胸口的衣物，扯出一個更像是哭泣的僵硬笑容，像是在嘲諷什么。

    所以我才會出生

    第一次見到靠譜的前輩情緒崩潰的一面，不知該如何安慰對方的中島敦?zé)o力張了張嘴，除了對方的姓名以外，無法道出任何東西，西格瑪先生

    太宰先生他真的很看重你，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情緒失控的青年狠狠抹了一把面龐，將即將涌出眼眶的溫?zé)嵋后w抹去，自嘲道：只能讓他回憶起那些暴行的我，又算是什么？

    逐漸理解對方言語含義的芥川龍之介表情空白，隨后又被難以置信占據(jù)，嘗試從西格瑪五官中看出太宰先生的影子。

    你是太宰先生的孩子？他的語氣過于艱澀，眼瞳不斷震顫，空無一物的眼眸深處倒映出西格瑪?shù)拿嫒荨?/br>
    青年慨然長嘆，主動替芥川龍之介解開繩索，語句疲憊而淡漠。

    現(xiàn)在可以好好談一談了嗎？

    ──

    就在西格瑪將芥川龍之介的衣服還回去后，還不到三分鐘，他便陷入了無比后悔的狀態(tài)。

    我知道你很憤怒，我也是如此，但米哈伊爾不是你能敵對的過的角色。

    明明不久前還在溫泉處對峙過的兩人，不再擁有敵意。頂著凌亂雙色頭發(fā)的青年死死從身后拽住芥川的腰，防止?jié)M臉危險表情的他一不留神沖到那兩人所在的房間，主動送人頭。

    考慮到制止他的人是太宰先生的孩子，芥川龍之介難得忍住動手的欲望，不敢用羅生門將他丟到一旁。更別說握緊槍的織田作之助還在不遠(yuǎn)處，面無表情注視著扭成一團(tuán)的兩人，準(zhǔn)備什么時候局勢混亂到旁人無法制止的地步再重新出手。

    就連港口黑手黨真正碰上他，也不得不退避三舍。西格瑪仍在竭力勸阻著，一個彈指將湊到他耳邊咆哮的羅生門彈開。

    另一邊，因為眼前的發(fā)展過于無厘頭，緊張感全無的中島敦沉默坐在一旁圍觀，時不時吐槽一兩句，用來緩解在房屋內(nèi)游蕩的焦灼氣氛。

    沒想到太宰先生直到現(xiàn)在還生活在那種環(huán)境下。谷崎潤一郎皺緊眉頭，對于感情方面十分有權(quán)利發(fā)言的他，只能替對方感到無盡的悲哀與恐懼。

    完全無法想象，在擁有一個真心相愛多年戀人的情況下，被迫跟導(dǎo)致他殘疾的仇人生活，是怎樣一件痛苦又無力的事。

    太宰先生卻已經(jīng)忍受了三年，或許還將繼續(xù)忍受下去。

    我在正式加入偵探社之前，有在異能特務(wù)科停留過不短的時間，在那里也得知過不少費奧多爾先生曾經(jīng)給出的信息。

    艱難將芥川龍之介勸阻成功的青年長舒一口氣，微妙的目光來回在房屋中原本毫不相干的兩人身上來回掃視，略微頓了頓語句，投下一顆驚天巨雷，譬如說，芥川君，你會跟敦君成為搭檔，這恐怕也是太宰先生的意思。

    欸？中島敦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

    他先是艱難抬起一只手，顫抖著指了指自己，隨后將懇求的目光投到西格瑪?shù)纳砩?，希望對方能夠給出否定的答案。

    只可惜事與愿違，這位偵探社中唯一一位除了外表之外，沒有任何怪異之處的前輩，重重點了點頭作為回答。

    眼前一黑的中島敦：

    具體內(nèi)容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你們的能力相結(jié)合，一旦成熟后，會擁有比曾經(jīng)雙黑還要強(qiáng)大的力量。并沒有完全知曉這方面細(xì)節(jié)的西格瑪，同樣很難相信這種安排，他不過是聳聳肩，簡短闡述的現(xiàn)狀。

    所以說港口黑手黨想要抓捕人虎的目的不會成功，后續(xù)恐怕還會加強(qiáng)合作，敦君也會一步步成長。

    對于這種未來感到抗拒，感受到來自芥川龍之介殺氣的中島敦，慢慢吞吞朝織田先生背后縮了縮。

    因為受到驚嚇過于巨大，又慘遭死亡凝視的青年選擇略過這個要命的話題，考慮到被米哈伊爾帶走后的太宰先生，言語中飽含擔(dān)憂。

    我還是很擔(dān)心太宰先生，那個男人會不會又對他做些什么？

    神情嚴(yán)肅的西格瑪抿緊雙唇，不好說。

    偵探社就這樣置之不理嗎？艱難接受事實的禍犬壓低嗓音，即便沒有明說，語氣中無不是斥責(zé)偵探社的不作為。

    既然武裝偵探社是太宰先生如今的庇護(hù)所，那為什么會放任事情發(fā)展到今天這種地步？

    形勢不允許。

    西格瑪長嘆一口氣，因過于無力的現(xiàn)狀感到自責(zé)，抱歉，我們也是怕你直接沖上去，米哈伊爾的能力太過恐怖，異能特務(wù)科會專門通過他們的結(jié)婚申請，也是有著讓太宰先生穩(wěn)住米哈伊爾的想法在內(nèi)。

    這樣下去，事情永遠(yuǎn)沒有解決的一天，太宰治也會被迫跟那個男人生活一輩子。

    這種事情，在下絕對不允許！

    除非我們能打過米哈伊爾和潘多拉。神情嚴(yán)肅的青年同樣咬緊牙關(guān)，實際上，最初的米哈伊爾也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本身也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但是自從他死而復(fù)生之后，很難說他的立場究竟是哪邊啊。

    我想起來了，太宰先生曾經(jīng)的搭檔，應(yīng)該跟米哈伊爾有過一段交情。

    那本不該是他知道的內(nèi)容。

    異能特務(wù)科曾經(jīng)派出干員，去監(jiān)視過表面上還沒有跟潘多拉亞克特鬧掰的米哈伊爾。文件里有記錄過，也是在差不多相同的時間段，米哈伊爾在橫濱有一個十分在意的少年，似乎將對方當(dāng)做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

    那個人當(dāng)時是羊之王，如今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干部之一，中原中也。

    ──

    【與人形自走繃帶精私聊中】

    好心的俄羅斯飯團(tuán)：現(xiàn)在說話可能被聽到，來這里聊。

    人形自走繃帶精：芥川君聽力不至于那么好，羅咻萌沒有這個功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