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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68)

    正如世界上許多憑空消失的人那樣。

    回想起西格瑪當(dāng)時所透露的內(nèi)容,男人的表情愈發(fā)凝重。

    兩個背景幾乎一致的世界融合,人口總數(shù)不會改變,如此一來,兩個世界各自都將會有一半的人不知不覺消失。留下來的人記憶也會逐漸被覆蓋,隨著時間流逝,根本無人會發(fā)覺異樣是在何時發(fā)生的。

    而這個過程,如今的他們根本無法阻止。

    除非找到推動這一切的元兇。

    聽到國木田獨步的詢問,太宰治茫然抬起頭來,并不理解對方話語所指,其他的異樣是指什么?

    帶有眼鏡的男人清了清嗓子,回答說:只有宮野小姐還記得對方的存在之類的。

    事實上,這部分信息本不該告訴一般民眾,但極有可能牽扯入事件中心的宮野治子是個例外。

    他抿緊雙唇,呼吸陡然加重,竭力隱忍著由內(nèi)心深處蔓延開來的怒意與絕望,輕聲回答著,他被人殺死了。

    并不是消失嗎?國木田獨步正忙著記錄的手一頓。

    太宰治猛然抬起頭來,表情復(fù)雜到令人難以分辨他的真實情緒如何,久久凝視著在他面前的國木田獨步,沉重吐出一口氣。

    不要再追問了,國木田先生。就算您是武裝偵探社的成員,繼續(xù)追問下去也沒有任何好處。有些事情我不打算想起,現(xiàn)在這樣就好,不想再繼續(xù)追根結(jié)底。

    他不想從夢中醒來。

    ──

    夕陽已被地平線吞沒,映入眼簾的緋紅消失不見,暗沉天際取代了白日里的澄澈。夜幕降臨,街頭小巷燈紅酒綠,熙熙攘攘的人群擁堵在街頭,讓本就行動不變的太宰治更不好及時趕回住所。

    就在兩人分別后的不久,穿有休閑服的俄裔男人,出現(xiàn)在了端坐在輪椅上的太宰治身后。

    換下了魔人常見打扮的他,看起來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居家青年,并沒有任何輕浮之意,衣著打扮也稍顯普通,卻又比任何同齡人顯得成熟太多。

    沒有了絨邊披風(fēng)與白色氈絨帽為標(biāo)志,放在人群中也很難一眼辨認(rèn)他的身份,然而太宰治卻能根據(jù)自己猛然加速的心跳得知對方的到來。

    來者略顯冰涼的指尖從背后撫上他的面頰,輾轉(zhuǎn)流連半晌,又在緊張到屏住呼吸的太宰治快要無法堅持下去之時離去,悄無聲息搭上他的肩頭。

    為什么突然一個人出來了?

    費奧多爾的聲音從耳側(cè)響起,溫?zé)嵬孪⒔蹬R在暴露在空氣中的耳廓處,讓戴有一頂大波浪假發(fā)的青年不由得攥緊掌心,強行忍住幾欲暴露的顫抖。

    太宰治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恢復(fù)正常,如同往常那樣展露出一個溫和淺淡的笑容,在家里有點悶,還很無聊。

    他不可以害怕,不可以去細(xì)究一切,只要某些事情還沒有徹底戳穿,那么這份浮于表面的溫馨日常就可以繼續(xù)維持下去。

    那天死里逃生的人并不是他的費奧多爾。

    意識恢復(fù)之后,見到自己戀人的瞬間,渾身上下的每一處細(xì)胞都叫囂著危險,讓他快點逃走。

    然而當(dāng)時太宰治的精神狀況本就不好,存儲意識的晶體又遭到外力損壞,讓他的記憶出了點問題??吹劫M奧多爾的那張臉,依賴感與畏懼感混雜的狀況下,太宰治很長一段時間又進(jìn)入了靠本能行動的狀態(tài)。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蘇醒后的太宰治記不清被擄走的一年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有了個孩子。哪怕內(nèi)心寫滿了抗拒,也無法否認(rèn)既定的事實。

    他畏懼著費奧多爾的接近,同時又能在他的照顧下得到莫大的安全感。久而久之,居然真的緩慢讓意識恢復(fù)正常,就連那些丟失的記憶也逐漸靠自己推斷出。

    更有甚者,因為這一年內(nèi)從未間斷過的安撫,太宰治隱約從戀人那里窺伺到了什么。

    他會感到畏懼再正常不過,這個頂替了他戀人身份的人,是原本早該死去的米哈伊爾。

    而在過往的數(shù)百次輪回中,每一次,自己都曾作為暫且存儲本源力量的容器,被潘多拉送到了米哈伊爾身邊,用來維持對方的存在。又在一切結(jié)束之后,抹去了他們的記憶。

    而那個曾讓自己陷入絕望的輪回,也是潘多拉精心安排好的。用這種令人作嘔的方式摧毀他的意志,再將靈魂重塑,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直到身為容器的他達(dá)到了應(yīng)有的承受度。

    殺死費奧多爾之后,潘多拉原本打算交予對方的部分本源【群魔】消失的無影無蹤。如果說正是因為這部分力量成為主導(dǎo),讓本該死去的米哈伊爾重新醒來,那他在占據(jù)了費奧多爾的軀殼之后,是否有可能得知對方所知的一切真相?

    米哈伊爾愛的是太宰治這一存在,這是一道強行執(zhí)行的指令,本人根本無法抑制。

    如果說,死而復(fù)生的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身為替代品的事實,這之后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已經(jīng)很明顯了。

    他深愛的人,不就在眼前嗎?

    想要將早就破破爛爛的戀人養(yǎng)好,首先需要解決的,是埋藏在太宰治內(nèi)心深處的那些恐懼。

    鑒于某次太過慘烈的輪回,再加上幾年前他無法自控的那三天,已經(jīng)讓畏懼牢牢刻在太宰治的靈魂深處。哪怕他使用的是費奧多爾的軀殼,也無法得到好不容易恢復(fù)意識的青年的全部信賴。

    起初的治愈過程并不順利。

    腹部傷口剛剛?cè)那嗄昃拖袷浅霈F(xiàn)應(yīng)激反應(yīng)的黑貓,對一切靠近他的人都瘋狂展露出利爪。也只有在見到剛從自己肚子里出來的小貓時,才能勉強安下心來舔舔毛,情緒歸于平靜。

    直到他確定,這個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狠狠傷害過他的人,不會再給予自己更多痛苦。黑貓這才小心翼翼蜷成一團(tuán),雖然還是無法放松警惕,卻可以讓對方摸一摸背部的皮毛。

    想讓他露出肚皮是沒可能了,但這樣已經(jīng)足夠。

    黑貓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信賴的鏟屎官被曾傷害他的人占據(jù)了身體,對方也在拙劣模仿著一人一貓之間的相處模式。

    他無法離開自己深愛的人,也根本無力逃離,那不如就此沉默,選擇裝作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反抗什么了。

    想要一個人換上這身衣服也不容易吧。膚色蒼白的俄裔青年微微笑著,目光落在青年身上那件稍顯單薄的白色連衣裙上,還想去什么地方?

    不用了。太宰治緩緩搖了搖頭,指尖不自然地縮緊,拒絕了對方的提議,而且費佳也不方便在外面停留太久吧,萬一被發(fā)現(xiàn)就不好了。

    他們現(xiàn)在依舊不能確定潘多拉是否還關(guān)注著這一切,如果有可能,恢復(fù)意識的他跟費奧多爾,還是盡量不要出現(xiàn)在世人眼前為好。

    男人輕笑出聲,一手扣住太宰治的面頰強迫他扭過頭來,俯下身去在對方唇角落下輕柔一吻,不必?fù)?dān)心。

    見青年半天沒有反應(yīng),甚至還緊張地閉上雙眼,細(xì)密的眼睫毛微微顫抖。米哈伊爾的動作更加大膽,熟練撬開對方貝齒,加深了這個不合時宜的吻。

    他能感受到太宰治的呼吸開始混亂。

    一吻完畢,終于放過輪椅上氣息早已紊亂的青年,米哈伊爾揩去對方唇角的水漬,在緊張?

    太宰治重新低下頭去,不自在地抿緊嘴,不敢正面回答,不要在外面做這種事。

    那回家繼續(xù)?

    你想要的話。本想拒絕的青年咬緊牙關(guān),慢慢閉上雙眼。

    曾經(jīng)送給對方的輪椅留在了港口黑手黨內(nèi),現(xiàn)在這個不過是市面上隨處可見的款式,別說根本沒有裝載在內(nèi)部的那些武器,就連爬樓梯都必須要有旁人的幫助才行。

    米哈伊爾推著不愿與他交流的太宰治,逐漸朝向家的方向走去,路上隨意閑聊著,主動開啟話題,剛才那個人,是武裝偵探社的國木田獨步吧。

    我記不清了。青年囁嚅著回答道。

    扮演著費奧多爾的男人嘴角含笑,講述著某些自己本不該知道的內(nèi)容,不動聲色攻破著太宰治的心房,算是你曾經(jīng)在武裝偵探社時的搭檔,印象中有很多次,我做了不少針對他的安排,只不過到最后也沒能打碎那身傲骨。

    見對方許久沒有給出應(yīng)答,米哈伊爾神色微暗,俯下身去囑咐著,下次見面時不要穿這身。

    嗯

    白色并不適合你,看起來太純良了,讓人總有種想將你毀壞的欲望。似乎是對于太宰治的反應(yīng)并不滿意,男人又思索道:還是黑色吧。

    好不想做任何抵抗的太宰治依舊溫順地點著頭。

    米哈伊爾陡然停下腳步。

    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舉動會給旁人帶來多少麻煩,站在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中央,用極為溫和的聲音提出建議,卻令人難以分辨這究竟是不是威脅,沒必要什么事都順著我,你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我沒有什么,現(xiàn)在這樣就好。青年壓低聲音回答著,身體緊繃,像是在畏懼著什么。

    無法對我說出拒絕的話嗎?

    米哈伊爾一手扣住太宰治的肩膀,另一只手指向不遠(yuǎn)處某家招牌花哨的特殊酒店,示意對方抬頭仔細(xì)看。

    那么現(xiàn)在去那里如何?正好有點想試試病院題材的場景,電車題材的你站不起來,那么監(jiān)獄拷問的也可以。

    太宰治呼吸愈發(fā)紊亂,要不是指甲有按時好好修剪過,現(xiàn)在恐怕會緊張到刺破自己的掌心。

    他顫抖著回應(yīng)道:好

    可是你明明想要拒絕的,太宰。米哈伊爾壓低聲音,在他耳側(cè)輕輕吐吸,說謊的孩子要受到懲罰。

    某些過于慘痛的記憶在眼前飛速閃過,就連四肢也隱隱感到幻痛,仿佛肌腱被斬斷不過是才發(fā)生不久的事。

    周身空氣宛若凝固,窒息感讓他回憶起了被強行按入浴缸的某些片段??諝夂芸鞆姆尾苛魇?,冰涼池水灌滿肺泡的每一處空隙,窒息感伴隨著他無法忍受的刺激,讓他的意識逐漸離身體遠(yuǎn)去。眼前一片漆黑,大腦昏沉到無法思考任何事,卻又在即將死去之前,被拽緊發(fā)根拎出水面。

    緊接著等待他的是下一輪狂風(fēng)暴雨,直到他拖著滿身血污,中如同折了翅膀的小鳥一樣從頂樓一躍而下。

    太宰治艱難從回憶中抽身,忍住了因為過度恐懼涌上喉頭的作嘔感,眼睛瞪大,不抱希望地拒絕著,不要這樣

    別害怕,我不是別人。米哈伊爾拍了拍青年的后背,試圖讓他呼吸恢復(fù)正常,不斷安撫著,我是你的戀人,費奧多爾。

    大腦一片混亂的太宰治抬起頭來,模糊的視野中出現(xiàn)了某個令他倍感安心的身影,費佳?

    嗯,我在。

    費佳,不要丟下我

    乖孩子。

    他將那個不斷哭泣的孩子擁入懷中,眼眸深處流露出復(fù)雜晦澀的情感。

    ──

    與宮野治子分開之后,國木田獨步回到了本該到下班時間的武裝偵探社。

    他這次與對方見面本就隱瞞了真實目的,所有偵探社成員也在這一同等候,因為當(dāng)前事件的緊迫性,集體進(jìn)入加班時間。

    同樣留下來的江戶川亂步難得沒有生悶氣,他搖晃著手中空了一半的波子汽水,露出洞察一切的微笑,看起來有新的進(jìn)展啊,國木田。

    亂步先生。國木田獨步關(guān)上大門,徑直進(jìn)入主題,還是有關(guān)之前無意間遇見的那位女士,看起來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是并不打算透露。

    與謝野晶子若有所思地轉(zhuǎn)過身來,這種時候需要西格瑪吧,為什么不讓他去?

    神色凝重的國木田獨步回答說:那位宮野小姐的狀況不太對,很可能長期處于精神緊繃的狀態(tài),或許是她的生活環(huán)境有什么問題。

    你該不會是看上她了?

    才、才不是那么回事?。?!

    那為什么一直不讓西格瑪與她接觸?

    如今的武裝偵探社成員很少,田山花袋離開之后,剩下的異能力者更是寥寥無幾,外勤工作基本得靠國木田一人。

    前段時間倒是有了西格瑪?shù)募尤耄漠惸芰Σ⒎菓?zhàn)斗類,真遇到什么事也是只能勉強自保的程度。但是如今的狀況,顯然是更適合他出場的機會,國木田獨步卻拒絕了對方同去的提議。

    茶金色頭發(fā)的男人推了推眼鏡,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猓虑楦畛躅A(yù)料的有些不同,那位宮野小姐,是異能力者。

    異能力者?

    與謝野晶子微微一愣,神色由先前的不解轉(zhuǎn)變?yōu)榫瑁闶钦f對方有可能故意跟你接觸,為的就是讓西格瑪對她發(fā)動異能力,好奪取她需要的情報嗎?

    西格瑪?shù)哪芰κ前央p刃劍,得到重要情報的同時,提到可能也會導(dǎo)致偵探社的信息泄露。哪怕有社長的異能力加持,他也無法在使用對象內(nèi)心有強烈求知欲的情況下隱瞞,還是會強制透露某些內(nèi)容。

    如果對方是有備而來的話,確實不要草率使用能力為妙。

    不,應(yīng)該不是這樣。國木田獨步搖了搖頭,眉頭緊皺,對方的異能力,很有可能是無效化,西格瑪恐怕也無法從她那里得到什么情報。

    身為偵探社新人,正在安靜聽前輩們談?wù)摚瑳]有插話的西格瑪:???

    他是不是聽到了某些不得了的內(nèi)容?

    無效化確實是很麻煩的能力。與謝野晶子同樣沉思著,猜測對方的意圖。

    無效化,如果那位宮野小姐真的是這種異能力者,那她的目的肯定不是通過西格瑪?shù)玫叫枰那閳蟆?/br>
    我不否認(rèn)我對宮野小姐有好感,就目前對方展露出來的部分,確實跟我理想中的女性十分符合。國木田獨步坦然承認(rèn)了自己的心思,緊接著補充道:但那也得確保她并非偵探社的敵人之后,才會考慮的內(nèi)容。

    最主要的是,她自述的經(jīng)歷跟之前蒼王的女朋友佐佐城信子太過相像,即視感很強。如果這一切不是巧合的話,很難說這不是針對偵探社的陰謀。正是因為這一點,才能讓國木田始終保持著冷靜,沒能因為對方過于符合他理想中的女性而感到急躁。

    表情徹底放空的西格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