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
時妤覺得身體很輕,很輕,如墜夢中。 她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高中時期。 她乖乖地聽完物理課堂上老師說的天體運動,下課鈴響了,同桌戳了戳她的胳膊,指著窗外,曖昧笑道:“你男朋友來了?!?/br> 她側(cè)過頭,看到鄭予行穿著球衣,校服外套搭在臂彎,頭上豎著一根黑色發(fā)帶,站在走廊上,長身玉立,俊眉朗目,朝她輕快地笑。 時妤頓時臉紅,將頭埋進書本,物理老師原本清晰可聞的邏輯思路變成了絮絮叨叨的胡亂念經(jīng),她心里只剩下對這地中海老男人愛拖堂習慣的埋怨。 懷里的手機屏幕亮了,她原本沒有手機,是他情人節(jié)送她的禮物,因為她總是失聯(lián)。時妤劃開一看,是他發(fā)給她的短信:想什么呢,好好聽課。 時妤抬起頭,對著窗邊怒瞪一眼,頭上突然飛來一截粉筆頭,物理老師黑著臉,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時妤同學,你在干什么?” 鄭予行在走廊上捂著嘴促狹地笑,時妤端正坐姿,裝出認真聽課的樣子,地中海將課本往講堂前一砸:“放假前最后一節(jié)課你們也聽不下去,算了算了,下課下課?!?/br> 教室里響起一陣熱烈的歡呼聲,鄭予行走進他們的教室,看著時妤手忙腳亂地收拾書包,塞得滿滿當當,“別帶那么多書回去,你又不會看?!蹦敲粗氐臅?,每次都是他提著。 “這個假期我一定會看的?!睍r妤不以為意,將湖藍色的雙肩書包背在肩上,后背上一疼,“呼,好像有點多了?!彼犓脑?,把文科類的放了些回去。 鄭予行接過她的書包,自然地側(cè)背在左肩上,右手自然地將她攬進懷里,“走,我們坐公交車去市里,我?guī)憧醋钚律嫌车碾娪??!?/br> 身邊的同學羨慕得要死:“時妤,好幸福啊?!蹦信笥延謳浻謱?,聽說兩人初中時就互相喜歡,已經(jīng)在一起好幾年了。 時妤推開他的手,“還在學校里呢,你能不能正經(jīng)點?”她可不想被班主任找去談話。 鄭予行不以為意,初中那叁年因為他父親,他一直克制自己,對時妤太過冷漠,好不容易到了無人約束的高中,他恨不得把“這是我媳婦”五個大字刻在臉上。 反而是時妤,不及初中那般大膽熱情了,難道她得到了他,就不那么珍惜了。 呵,女人。 兩人你追我趕地走出了教室,下了樓梯,經(jīng)過校園張貼的光榮榜處,鄭予行拉著時妤駐足觀看了一番,手指揉著她頭頂?shù)陌l(fā)旋,“不錯嘛,我老婆每次都是年級第一,哎呀,為夫壓力好大。” 時妤快要膩死了,“閉嘴吧你,誰是你老婆?!彼了痪洌肿ブ揲L白皙的手指,笑瞇瞇道,“你也不賴啊。每次都是前十?!?/br> “我們再做一個約定,如何?”他認真看著她。 “嗯?” “初中的時候,我對你說我們高中再談,這個承諾,我做到了!” 鄭予行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咱們再做一個約定,考進同一所大學,然后……” 時妤好奇:“然后什么?” “那時候我們都到了十八歲……”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眼里寫滿曖昧。 “十八歲怎么樣啊?”他怎么話只說一半。 “我想要你。”他低聲喃出,手臂攬著她的腰,灼熱的呼吸輕掃她額頭,臉上浮出一抹清秀的緋紅。 時妤反應(yīng)了很久才明白他的意思,又羞又怒:“結(jié)婚前不許亂搞,你的家教都去哪里啦?” 口是心非的女人,已經(jīng)在心里熱烈期盼著長大了。想到肌膚相貼,不免更為臉紅。 她揮起拳砸他胸口,鄭予行嬉笑著躲開,兩人在青翠蔥郁的高中校園里追逐打鬧,深藍色的校服將他們年輕漂亮的臉襯托得更為鮮艷,像兩只嬉戲于亞馬孫雨林中的美洲藍蝴蝶。 那天夜里,他們看完了那個年紀十分流行的青春疼痛系列的電影,男主不夠成熟,逃避責任,女主被陷害,輟學,墮胎,過早淪落社會,出賣身體換取金錢。 時妤眼淚串成珠線,鄭予行將她抱在懷里,柔聲哄她:“別怕,那只是電影,這些年,你不一直都好好地陪在我身邊。” 她脆弱得像個玻璃娃娃,抬起淚眼婆娑的臉,對他笑:“是啊,你一直都在?!?/br> 電影結(jié)束后,為了安撫受傷的時妤,吃完晚飯后,鄭予行帶她到江畔公園去散心。 兩人躺在柔軟的草地上,四目相對,鼻尖抵在一處,時妤閉上眼睛,任由他親吻她的唇瓣。 他的吻綿長而深情,少年的薄唇緊緊相貼,舌尖抵開她的唇,推開貝齒,勾纏她的馥軟小舌,時妤急促地呼吸,后腦勺被他的大手握住,胸脯也被他堅硬的肋骨抵住。 少年時期的鄭予行,還沒有結(jié)實的胸肌,只是精瘦。 時妤呼吸紊亂,有些透不過氣來,雙手抵在他胸前,抗拒他蠻橫霸道的吻。 她差點被他逼得休克過去,睜開眼,捂著胸口急促的呼吸,身下氤氳著泥土芳香的草地變成了柔軟的床鋪,身側(cè)眉清目秀的少年也變成了五官深邃的成年男性。 時妤知道,她又做噩夢了。 夢里的一切應(yīng)該是美好的,可她這些年里,每每醒來,總會難過。 她將攬在腰上的手臂挪開,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推開窗簾,走到陽臺上,點燃了一根細長的香煙。 裊裊娜娜的霧氣將她纖細的背影攏住,指間的那點焰火在黑夜中分散聚攏,星星點燈,像夏夜里的螢火蟲。 時妤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眼角的淚痕拭干,搖了搖頭,黑色的卷發(fā)被風拂到耳后。 耳邊回響起很多年前,十五歲少年熱誠而堅定的起誓:“時妤,我們高中再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