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
因鄭家態(tài)度稱得上和善,時妤也不想在老人面前引起爭執(zhí),兩家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好在醫(yī)院的氛圍還算平靜。 直到大年初叁,一道道斗志昂揚的高跟鞋劃破地板的聲音打破了這層寧靜,在靜謐的醫(yī)院里,尤為刺耳。 那天上午,鄭予行將時妤約到醫(yī)院一樓大廳,再次協(xié)商起訴的事情,兩人意見不一,無法談攏時,突然闖進來一道玫紅色的靚影。 女人手指纖細,指甲上涂著的艷麗甲油是今年冬天的新款,指著時妤的鼻子道:“這就是那碰瓷老太太家里不要臉的家屬嗎?” “鄭予清,你閉嘴?!编嵱栊惺剂衔醇?,雙眸含火,一把將突然出現(xiàn)的堂妹拉回身后。 時妤抬起臉,雙手挽在臂彎,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對兄妹,又出現(xiàn)了一個,中學時期最討厭她的人。大概也是她成年后并不愛回到這座城市的原因之一。 黃一荻的頭號迷妹,或者說舔狗,從小就把黃一荻當成嫂子,也當成女神,姐妹,知己,從親情到友情,無不舔到極致。初中時期,對于突然插進來的時妤,態(tài)度極不友好,她根本不承認這是她哥哥的女朋友。 鄭予清站在堂兄身后,有些不明白為何一年沒見面,哥哥對自己竟然是這種態(tài)度。 等看清了他所維護的那個女人的臉時,心里的困惑瞬間碾成震怒,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個女人為什么還一直陰魂不散? “哥,你竟然又為了她吼我?” 鄭予行沒有理會她,只是心平氣和地同時妤解釋:“我meimei剛從國外回來,不太了解家里的情況,她的話,你別忘心里去?!?/br> “哦?!睍r妤眸光一閃,突然回以甜甜一笑,月眼彎彎,“沒關(guān)系的,她什么性格,我比你更清楚。” 這話像是在罵人,罵鄭予清不知禮義廉恥,罵鄭予行識人不清,縱妹行兇。 鄭予行心里沒比meimei順氣多少,可,他有多久沒有見到她笑了? 時妤不僅笑了,還自然地摟上鄭予行的胳膊,朝他身后怒容滿面的女人拋了一記嬌俏媚眼,“剛剛沒有說完的事情,我們換個地方繼續(xù)談,好不好?” 后面叁個字帶著點撒嬌的翹音,濕濕綿綿的。 鄭予行呼吸一窒,有些不太適應她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轉(zhuǎn)眼瞧著meimei那張快要炸毛的臉,心里突然明了。卻絲毫沒有猶豫,順勢牽起時妤的手,輕輕地應了一聲,“好?!?/br> “鄭予行,你這是出軌,你怎么能這樣對一荻姐?”果然,鄭予清立在原地暴跳如雷。 時妤回過頭,皮笑rou不笑:“meimei你忘了,我好像,才是原配?!?/br> 她的哥哥曾經(jīng)把她悄悄挪到家人的分組,也曾熱烈地期盼著陪她一起長大。 繼續(xù)牽著鄭予行的手,漫無目的地往前,他的手指生得很長,很細,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皮膚也很細膩。 摸起來,尤為舒服。 筋骨有力,柔韌溫軟。 兩人漸漸走遠,直到鄭予清破碎的聲音完全消弭,她抽回手指,眼神清冷,抬起頭凝視著他的眼睛,說:“很意外,你竟然會陪我演戲?!?/br> 從前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不敢在別人面前公開他們的戀情,因她忍不住告訴了林遙,他甚至一個多月沒有理她。 鄭予行搖了搖頭,被她抽回的手指尷尬地交迭在一起,“你怎么知道,這只是演戲呢?”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很久很久,才緩緩道,“知道嗎,我小時候,真的很想牽牽你的手,我想知道這雙漂亮的手指,摸起來是什么感覺。” 都快變成了一個執(zhí)念。 多少次,她看著他站在黑板前,握著粉筆的修長手指,像一雙天生就適合彈鋼琴的手,以及陪她一起刷題時,將中性筆快速旋轉(zhuǎn)的靈活手指,她真的很想,在眾人面前,光明正大地,牽牽他的手。 鄭予行遲疑了片刻,重新緊握她的手,拇指在她掌心揉搓,聽她輕描淡寫,將他們沒有實現(xiàn)的未來柔聲訴說,鼻間有些酸澀,低聲道,“你現(xiàn)在可以隨便牽了?!?/br> 其實以后也可以。 時妤笑了笑,沒有掙扎開:“你是想用美色,迂回救你老爹?” 鄭予行壓低聲音笑了,盡管殘忍,還是將事實剝開:“時妤,你動不了我爸,至少在這座城市里,你暫時還不能動他?!?/br> 見她低頭不語,他很快道:“你想要什么,我都會盡力補償你?!?/br> “和黃一荻退婚?!彼摽诙?,聲音干脆。 鄭予行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試探她,“那我的未婚妻呢,你能賠給我嗎?” “你讀高中,讀大學,乃至工作,難道就從來沒有遇到過心儀的姑娘,你選擇未婚妻的范圍,為什么非要拘泥于我們當年那個狹小的圈子?” 她的確不理解,他這樣做,讓她和黃一荻見面時倍感尷尬。 初中的時候,黃一荻,對她而言,是比林遙還要親近幾分的閨蜜。 突然想到什么,她狡黠一笑:“你和她,不會像林遙和付諸一樣,從初中的時候就彼此愛慕吧?” 那她無話可說。 “我初中的時候和誰彼此愛慕,你心里還不清楚嗎?”鄭予行突然咧嘴笑了,發(fā)出無奈卻清洌的笑聲,頰邊酒窩隱隱。 “是嗎?”她掀了掀眼皮,“你曾經(jīng)說過,你的人生里可以沒有時妤,但是不可能會沒有黃一荻。” “這句話是誰告訴你的?”握著她手指的稍稍用力,他皺眉,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多年,該怎么和她解釋,他說出這句話時的前情與后續(xù)。 他的意思只不過是,時妤也許會消失在他的生命里,因為他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強行把她留在身邊,但黃一荻永遠不會,他們的家族世代聯(lián)結(jié)。 后來事態(tài)發(fā)展,也恰恰印證。 “追究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嗎?”時妤冷冷的,話雖零下幾度,動作卻很誠實,她抬頭望著他,很想伸出手指,戳戳他的酒窩。 當年動不動就臉紅的白衣少年,事隔經(jīng)年,竟也生成了這樣一副玉樹臨風的俊秀模樣。 斜長的劉海將那雙眼睛襯托得很亮,露出漂亮精致的額,眉毛nongnong的,卻不失秀氣,挺拔的鼻梁,瑩潤的唇角微翹,令人很想踮起腳尖,一親芳澤。 時妤沒有說話,只平靜地養(yǎng)眼。他卻像看出了她的心思那般,彎下腰,將那張俊白的臉湊到她面前:“我低頭給你戳?!?/br> 她以前就愛逼他笑出酒窩,再在他臉上一頓亂捏,可惜身高不夠,蹦蹦跳跳的,險些戳到他的眼睛。 “時妤……”他頓了頓,“重新見到你,真好?!?/br> 過去總愛藏著掖著,遮遮掩掩,讓她看不到他的心意,后來錯過了那么多年,痛苦不堪,也后悔無比,彼此的生活再無交集,他也失去了重新開始的勇氣。 “我決定不起訴你的父親了?!彼砬槟?,語氣卻是極歡快的。 “嗯?”他微微詫異。 “你的美男計,太成功?!彼龂@,手指伸向他精瘦的腰,“要去我家里坐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