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咸魚大佬搞種田 第253節(jié)
當時他一襲鴉青衣袍, 由李南領來,范謹忙起身行禮, 道了一聲王侍郎。 王簡做了個免禮的手勢, 叫他坐。 范謹規(guī)規(guī)矩矩坐下, 他還是第一次與這樣的貴人單獨相處, 不免畏手畏腳,心里面七上八下的, 不明白他找他作甚。 待跑堂將預訂的菜肴送上桌,退下去后,王簡朝李南做了個手勢, 他去守門,謹防隔墻有耳。 整個小院子里只有王簡他們,未曾有他人, 王簡自己盛了一碗湯,說道:“范舉子自己用,不用拘禮?!?/br> 范謹應聲是,只問道:“王侍郎因何約范某來此?” 王簡沉默了陣兒,才開門見山道:“你并未落第?!?/br> 這話令范謹怔住。 王簡淡淡道:“你的答卷原是被錄取了的,只不過錄取的人叫彭順安,而非范謹?!?/br> 聽到這話,范謹只覺得全身的血液直沖腦門,猛地站起身,激動問:“王侍郎此話當真?!” 王簡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湯,點了點頭。 范謹徹底炸了。 他原本以為是自己不夠優(yōu)秀,結(jié)果有人告訴他不是他的問題,而是上面的朝廷出了內(nèi)鬼,他不過是那個被無辜頂替的倒霉蛋。 范謹平日里溫吞吞的,也從不惹是生非,但不代表他骨子里沒有血性,面對這般不公之事,他只覺得血壓飆升,整個人處于憤怒又暴躁的狀態(tài),幾乎抓狂。 相較而言王簡則比他淡定多了,他特別偏愛春筍,質(zhì)地爽脆,不論是涼拌、燴,還是燉煮都好吃。 范謹毛躁地看著他細嚼慢咽,眼前的貴人出生高門,要什么有什么,自然不會像他那般卑微低賤,受到不公之事只能憤怒。 他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既然對方找上門,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總是有原因的。 見他一點點平息了怒火,王簡指著那道燴春筍道:“春筍好吃?!?/br> 范謹拿起筷子,夾了一塊rou,說道:“王侍郎不知,像我們這種窮人,只愛吃rou?!?/br> 王簡:“……” 范謹恨恨地咬了一嘴rou,仿佛那塊rou是朝廷的,恨不得扒皮抽筋泄憤。 王簡默了默,沒有吭聲。 這事要擱到他身上,也得炸毛,十年寒窗苦讀,結(jié)果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為了他人做嫁衣,怎么想都憋屈。 范謹咽下一塊rou后,理智才漸漸清醒了,又恢復了方才的尷尬與局促,“范某失禮了,此事本與王侍郎無關,我卻這般憎恨?!?/br> 王簡擱下筷子,無畏地看向他道:“禮部的主考官是我父親的人,同考的也有不少人是我王家的?!?/br> 范謹:“……” 他面色一變,驚恐道:“rou里有毒?!” 王簡:“……” 被活活氣笑了。 “我何必多此一舉毒你,既然那彭順安替了你,你反正也不知道,我又何必找上你兜圈子?” 范謹沒有說話,只默默地夾了一塊rou吃。 王簡繼續(xù)說道:“前年你與秦二娘在賀家打擂臺,我便覺得你極有才華,后來把你以前作的文章找來瞧了瞧,覺得甚好,并推薦給陛下瞧了,他也覺得不錯?!?/br> 范謹忽然覺得那塊rou噎人。 以前覺得秦二娘驕縱,現(xiàn)在看來那是她埋下的貴人運,若沒有那出擂臺,他哪來吸引他們注意的運氣? 一時間,范謹心里頭五味雜陳。 “然后你們發(fā)現(xiàn)我落第了?” 王簡點頭,“我同陛下打賭,你定能登科,豈料禮部呈上來的填榜上并沒有你的名字,我們都很詫異,陛下讓我找你的答卷看看到底有多差?!?/br> 這話說得很微妙,要看答卷直接找會試交上去的就好了,用得著跑去叫他親自寫一份么? 范謹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王侍郎早就猜到其中藏有貓膩?” 王簡并未回答這個問題,只繼續(xù)道:“李南把你的答卷取來后,我同陛下都覺得不錯,沒有道理會落第,于是把中榜的兩百多名進士的答卷挨著翻看,最后發(fā)現(xiàn)彭順安的答卷跟你是一樣的,可見是他替了你?!?/br> 范謹胸中憤怒難平,譏諷道:“王侍郎既知主考與同考是你們王家的人,出了這樣的貓膩,定也是上下串通好的,為何還要把實情告訴給我這個倒霉鬼,不是橫生枝節(jié)么?” 王簡淡淡道:“我來找你,就是要你橫生枝節(jié)的。” 范謹愣住。 王簡:“我就只問你,遇到這樣不公之事,你想不想替自己討回公道,再爭取復試的機會?” 聽到復試,范謹?shù)男乃蓟罱j了,追問道:“我還有機會復試嗎?” 王簡點頭,“有。”頓了頓,“目前我們只知道你被冒名頂替,但中榜的人有兩百多人,并不清楚其中還有多少人跟你一樣被頂替。” 范謹情緒激動道:“他們跟我一樣都是受害者,十年寒窗苦讀,只為一朝登科報效朝廷,展生平抱負,結(jié)果卻反被藏污納垢,著實叫人心寒?!?/br> 王簡平靜道:“所以問你有沒有這個膽量敢同不公叫板?” 范謹脫口道:“有!哪怕撞得頭破血流,都要問個是非明白!” 王簡很滿意他的反應,“極好,你有破釜沉舟探求本真的勇氣,便證明我沒看錯人。”又道,“正如你所說,我是王家人,沒理由橫生枝節(jié),所以這事我不會親自出面,需得你與陛下一同為受不公的舉子們討回公道?!?/br> “如何討?” “現(xiàn)在殿試還沒出,趁放榜這陣子質(zhì)疑黃榜,造出輿論,讓上頭為壓輿論不得不查,這樣陛下才能名正言順為你們找復試的機會,以平舉子之怨。” 提到質(zhì)疑黃榜之事,范謹一下子就想起他去看榜時那個泄憤的舉子,說某人白丁卻能中榜,為何他就不能。 當時他沒細想,現(xiàn)在知道科舉有作弊情形,說不定那人也是被冒名頂替之人。 范謹越想越覺得這事透著蹊蹺,當即同王簡說了說。 王簡腦袋瓜聰明,讓他明日就去找那些落第的舉子,不管有沒有真才實學,只要對這次會試結(jié)果不滿的都聚集起來聲討,要求復試。 范謹連聲說好。 王簡又給他出主意,讓他勿要出頭,也別向他人泄露知道被頂替的事實,只需摻雜其中就好,別成了那只出頭鳥,因為他的目的只是為了爭取到復試機會。 聽了他的建議,范謹只覺得心里又重新升起了希望,雖然對朝廷的腐敗憤怒又悲哀,但王簡的態(tài)度卻給了他幻想,也許它還沒有那么糟糕。 雙方商定后,范謹一時百感交集,因為王簡對他說道:“現(xiàn)在朝廷走歪了,它固然有許多不好,但你要相信,陛下卻是公正嚴明的,底下也有那么一群人愿意去把它的板正,你若登科,可愿意成為那群人?” 范謹訥訥道:“我也有機會嗎?” 王簡笑道:“自然有了,只要是名正言順考上來的士子,都有這個機會?!?/br> 范謹沉默。 王簡繼續(xù)說道:“我是王家人不假,可先輩忠烈的熱血不能被玷污,你只需要明白,總有那么一群人的脊梁是挺立的,他們愿意為了這個世道去一點點努力,一點點去板正,只要你愿意,你也能成為那群頂天立地的人?!?/br> 這番話說得范謹胸中熱血奔涌,“若能取得復試機會,范某必不叫王侍郎失望!” 王簡滿意道:“極好,我喜歡胸有抱負有野心的人。你明日就去找那些落第的士子,先煽風點火把不滿之怨燒起來?!庇值?,“這事有我和陛下在背后推波助瀾,你無需懼怕,只管央求復試就好?!?/br> 范謹點頭,“明日我就去辦?!?/br> 王簡再次提醒,“勿要當出頭鳥,若是鋒芒太露,就算你以后登科入仕了,仕途都不會順遂,與其這般,還不如落第。” 這話把范謹唬住了,憋了許久才道:“你們的官場太黑了?!?/br> 王簡抱手道:“我方才說過,有脊梁的人進去得多了,自然就白了?!?/br> 范謹沉默。 王簡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我得先回了,你自個兒慢慢吃,早些回去,勿要讓你阿娘擔心?!?/br> 范謹起身相送,王簡做了個止住的手勢,說道:“臨走前跑堂會給你食盒,全是rou,給你阿娘帶回去?!?/br> 范謹:“……” 王簡離開了寶德福,范謹把桌上的菜肴一掃而光。 之前王簡也未鋪張浪費,叫來的菜肴夠兩三人吃,待范謹離去時跑堂果然給他送來食盒,沉甸甸的,里頭有整只燒雞和一只油燜豬肘子。 回張家胡同的路上范謹心情飛揚,對復試充滿著希望,雖然他遭遇了不公,但還有翻身的機會。 一想到他不但要為自己討回公道,還要為所有因為不公而落第的舉子討公道,心里就一陣熱血沸騰。 老天爺也真會給他開玩笑,先在落第把他打入深淵,繼而得到秦二娘鼓勵令他重新振作,原本都接受現(xiàn)實了,結(jié)果又來一個轉(zhuǎn)折——他被頂替了。 頂替也就罷了,現(xiàn)在王簡卻告訴他還沒死透,讓他再垂死掙扎再爭取復試的機會,真是一波三折! 回到張家胡同已經(jīng)很晚了,天已經(jīng)黑透,孔氏難得的點起了油燈。 范謹把食盒里的燒雞取出,還是溫的,他忙拿到孔氏手里,說道:“阿娘試試燒雞,味道極好?!?/br> 孔氏吃驚不已,“這是誰給你的?” 范謹?shù)溃骸巴跏汤商氐亟锈覐N做的,說給你帶回來?!?/br> 當即去洗手掰下一只雞腿給她,孔氏擺手道:“我才吃飯,不餓?!?/br> 范謹:“你嘗嘗看?!?/br> 孔氏看向食盒里的東西,又問:“那是什么?” “豬肘,明日你蒸來吃,我要出趟門。” 聽他說要出門,孔氏擔憂問:“好端端的,出去做什么?” 范謹壓低聲音把他被頂替的情況細細告知,驚得孔氏說不出話來。 他把雞腿塞進她嘴里,說道:“阿娘勿要擔憂,王侍郎說了,有他和陛下在背后給咱們撐腰,讓我們只管聲討?!?/br> 孔氏害怕道:“萬一不成呢?” 范謹挑眉看她,“難道阿娘就眼睜睜看著我遭受不公?” 孔氏擔驚受怕道:“我就只有你一個兒子,你若是出了岔子,我以后如何同你死去的父親交代?” 范謹安撫道:“這事我是必然會去做的,哪怕撞得頭破血流都要求得一個公正?!庇值?,“它不僅僅只是我一人遭受不公,還有許多人都受到了不公。若我們把事情鬧大了,上頭是不敢輕易動我們的,畢竟是有功名在身之人,況且只求復試機會,又不是無理取鬧?!?/br> 聽他這一說,孔氏才稍稍安心。 范謹繼續(xù)道:“王侍郎說了,他會在背后保住我們?!?/br> 孔氏又喜又憂,“這真是一波三折,你能遇到貴人,定是你父親在天之靈保佑你?!?/br> 范謹握了握她的手,“雖然官場黑暗腐敗,但陛下都已經(jīng)為我們這群遭遇不公之人籌謀了,若我還打退堂鼓,又何必一門心思想登科報效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