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嫌棄道：“你又不是天仙，討個媳婦兒還得背這么多債務(wù)，哪個男人腦袋被門夾了才會上門來討你？”

    秦老夫人：“就算招上門女婿也沒人敢來?！?/br>
    此話一出，方氏好愁。

    秦宛如：“那合該我買小郎君?！?/br>
    這不，晚上秦致坤下值回來，方氏把秦宛如簽署的兩份契約拿給他看，他當(dāng)場就癱了，舌頭打結(jié)道：“這么多欠款？！”

    方氏：“……”

    秦致坤：“把我變成牛干幾輩子也還不清啊?！?/br>
    方氏：“……”

    秦致坤再仔細看了一遍借貸，情不自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方氏被他的舉動逗笑了，說道：“我看三娘壓根就沒放心上，你倒是被嚇唬得一愣一愣的。”

    秦致坤手抖道：“我膽子小，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鳖D了頓，“把一家老小賣了也值不了這些?！?/br>
    方氏：“你親閨女去借的，要賣就賣她去?！?/br>
    秦致坤愣了愣，不由得發(fā)起愁來，“欠了這么多債，以后誰還敢娶她過門？”

    方氏失笑，破罐子破摔道：“還娶呢，招上門女婿都沒人愿意來，這下她該徹底砸娘家手里了?！?/br>
    秦致坤：“……”

    方氏戲謔道：“老秦吶，這燙手山芋可是你親閨女，再燙手都得捂著。”

    秦致坤：“……”

    這不就是活生生的坑爹么？

    晚上在飯桌上三個長輩都看著秦宛如吃飯，她胃口極好，什么東西都能往嘴里送，吃一天的飯量夠秦二娘吃兩天。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老夫人才打趣道：“三丫頭這般能吃，又欠了一屁股債，往后哪家的郎君會瞎了眼掉進你這個坑里呢？”

    秦宛如：“……”

    眾人全都笑了起來。

    方氏忍俊不禁道：“阿娘這話說得實在貼切?！?/br>
    秦宛如扳回點顏面道：“祖母，我一年也能賺兩百貫?zāi)?。?/br>
    秦老夫人笑道：“對，我還把這茬忘了，你是挺能賺錢的。”

    秦致坤無奈道：“把一家老小賣了也還不了這么多債，若是砸進去了，你這燙手山芋還真是巴倒燙?！?/br>
    秦宛如厚顏無恥道：“爹盡管放心，若是搞砸了，我會找好買主先把賬還清脫手的?！?/br>
    方氏“嘖嘖”兩聲，“就你那樣子，誰會花數(shù)千貫買你？”

    秦宛如忽悠道：“找眼瞎的。”

    眾人又笑了起來，看她沒心沒肺的樣子，氣氛也松快了些，秦致坤自嘲道：“我干幾輩子估計都掙不了這么多錢?！?/br>
    秦宛如歪著腦袋問：“做到三品的話，能有多少貫？”

    秦致坤：“夢里還差不多?！?/br>
    秦宛如：“……”

    一家人在飯桌上就借貸契約打趣逗笑，明日她還得同段珍娘去找程木匠把軋棉機和彈棉匠工具定做，數(shù)量各五十。

    并且還要在工具上刻“黃道婆”三字，把這位先人的紡織改革事跡流傳下去，要讓所有大燕人都知道這位了不起的杰出女性。

    方二娘遠道而來，同方氏等人聚在一起聯(lián)絡(luò)親情，秦宛如她們則去坊里找程木匠。

    之前雙方曾合作過，只稍稍一說便清楚。

    秦宛如把一張紙拿給他，要求他在每一種工具上都刻黃道婆的名字，程木匠記下了。

    段珍娘預(yù)付了一筆訂金，雙方又商談了好一陣子才離去。

    這回方二娘是專程來砸錢的，并未打算在京里逗留多久。

    姐妹倆在廂房里說體己話，方氏頗有幾分感慨，說道：“孩子們仿佛一下子就長大了，什么事都能做主，再也無需我們cao心了。”

    方二娘拍了拍她的手，“是不是不太習(xí)慣？”

    方氏看著她，“你別說，我還真有些不習(xí)慣。

    “以前cao心大娘的婚事，好不容易把她張羅著嫁出去了。剛開始我總覺得心里頭少了些什么，后來才日漸習(xí)慣，那個閨女已經(jīng)走出了這個家門，有了自己的窩。

    “如今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并且還能掌賀家的權(quán)管家了。

    “我既欣慰又難受，自小養(yǎng)到大的孩子，看著她一點點立起來，為人婦為人母，徹底變成了一個大人，可是同時我也明白，變成大人所要承擔(dān)的風(fēng)雨。

    “現(xiàn)在三娘也立起來了，她選擇了一條跟大娘完全不同的路走，比她更有擔(dān)當(dāng)，也更敢去拼去闖。

    “你不知道我心里頭啊，可難受了，生怕她吃了苦頭受了折磨。

    “那么懶散的一個人，自小就被嬌慣得厲害，如今忽然發(fā)現(xiàn)她不知道什么時候翅膀偷偷長硬能飛出去闖了，我既害怕又惶恐，怕她經(jīng)受不住……”

    這番老母親的忐忑心情深得方二娘理解，因為她也跟她一樣是一位母親，既盼著自家閨女能獨當(dāng)一面，又害怕她們受到挫折一蹶不振。

    那種復(fù)雜又欣慰的情緒啃噬著慈母的心，可是孩子們總有一天會長大離開的啊，與其擔(dān)驚受怕，還不如放手讓她們飛出去闖蕩，找到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

    故而方二娘道：“你當(dāng)初是怎么養(yǎng)的現(xiàn)在還怎么養(yǎng)，既然那時候沒怎么管過三娘，現(xiàn)在也別管她，就由著她去折騰吧。”

    方氏嘆了口氣，“她有主見得很，誰管得了她？”又道，“如今成了這樣，以后婚姻多半不順，欠了一屁股債，誰還敢找上門討她？”

    方二娘擺手，“她現(xiàn)在還年輕，以后說不準人家是富商了呢？”

    方氏：“明年都十八了，她一門心思扎到白疊子里頭，哪會顧慮終身大事？”

    方二娘抿了一口菊花飲子，“家里頭五個閨女，始終得留一個下來，就把她留下來好了，有娘家人做后盾，以后她也能有個落腳的地方?！?/br>
    “如今這情形，也只能這樣了?！?/br>
    “有些事情，你莫要瞎cao心，萬一將來她遇到一個眼瞎心盲的非要討她呢？”

    這話把方氏逗樂了，“那我得去祖墳上燒高香?！?/br>
    方二娘：“你還別不當(dāng)回事，我看她面相好，有福氣，說不準是幾個閨女里頭嫁得最好的?！?/br>
    方氏斜睨她，“你若有兒子，愿意讓他娶欠了一屁股債的女郎為妻么？”

    方二娘：“……”

    方氏：“你也莫要寬慰我，我就當(dāng)她砸我手里頭了，元威也說了，就算是燙手山芋也得接著，誰叫是咱們親生的呢。”

    方二娘也似生出幾分感慨，“做老娘不易啊，我家珍娘也是讓我cao碎了心，好在是她心大，從兩段婚姻里走了出來，也像個人樣，跟三娘也合得來，只要她天天開心，我這做老娘的就滿足了?！?/br>
    方氏嘆道：“珍娘那孩子也是不易。”

    方二娘：“嗐，看開些，她們的路還長得很呢，若現(xiàn)在就發(fā)愁，以后夠得你愁的了?！?/br>
    方氏看向她，“還是自家的親姐妹好?！?/br>
    方二娘：“那你平日還嫌我?！庇值?，“過兩天我就走，綢緞莊忙，我得給自家閨女撐著，勿要給她添亂?！?/br>
    這次進京來看到段珍娘的蛻變，方二娘是欣慰的，她比以前更加沉穩(wěn)，也更能讓人放心。

    現(xiàn)在離過年還有半個多月，方二娘沒待幾日就回魏州去了。

    方氏一行人送她出城離京，臨行前她握著方氏的手道：“阿姐，珍娘就托付給你們照料了?！?/br>
    方氏心里頭到底有些難舍，平時姐妹倆總喜歡斗嘴，一年也聚不了幾回，說道：“放心吧，她就是我親閨女?！?/br>
    段珍娘道：“阿娘一個人在魏州也要多注意身體，等以后我得靠了，就把你接到京里來享福，什么都不用干了?！?/br>
    方二娘被哄得高興，“那我等著?！庇挚聪蚯赝鹑绲?，“三娘是個有主見的，你們姐妹倆可要相互包容著些，不管發(fā)生什么都莫要置氣，心平氣和坐下來說清楚，莫要把事情憋在心里頭生疙瘩，合伙最忌諱悶著不說?！?/br>
    秦宛如點頭，“姨母放心，我們都明白?！?/br>
    方二娘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們老了，等著看你們飛，不管以后飛到哪里，都別忘了家里頭還有一個落腳處?！?/br>
    秦宛如“嗯”了一聲，段珍娘心里頭還是不舍，眼眶有些泛紅。

    母女又說了許久的體己話，方二娘才上馬車走了。

    直到人們再也看不到馬車的蹤跡后，方氏才把她們帶回了城。

    路上段珍娘心情郁郁，喃喃自語道：“有時候看著阿娘一個人奔波，我心里頭很是難受。”

    秦宛如握住她的手道：“所以我們才要更努力強大起來，等你以后得靠了，就把姨母接到身邊來，咱們一家子都團聚在一塊兒?！?/br>
    段珍娘點頭，緩緩說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女兒，也當(dāng)自強?！?/br>
    秦宛如豎起大拇指道：“極好！”

    一旁的方氏默默地看著她們，忽然發(fā)現(xiàn)，這兩只雛鳥……真的長大了。

    第134章 暗約   感謝支持晉江正版的小可愛?。　?/br>
    臨近年關(guān)賀府異常忙碌, 竇氏抽不開身，去年過年董蔡兩家得了幾斤rou和幾斗米，今年雇傭的佃農(nóng)們也不例外, 是由秦宛如和段珍娘分配的。

    兩人親自跑了一趟閔縣, 柳婆子去采買米和rou, 董蔡兩家?guī)兔Ψ峙? 五斤rou和五斗米, 共四十七戶佃農(nóng), 家家戶戶都有。

    龍門村離得近, 他們先過去, 抵達一戶佃農(nóng)家里，董二郎叫佃農(nóng)去喊其他家的佃農(nóng)過來取米rou。

    聽到東家送米rou來了，佃農(nóng)們很快就拿著盆缽過來取。

    窄小的院子里一下子圍了不少人，段珍娘負責(zé)登記哪家取了米rou, 董二郎則負責(zé)分配。

    個個都高高興興，一婦人笑道：“秦小娘子, 咱們這還沒種白疊子呢, 就討了好, 以后可怎么了得？”

    秦宛如坐在一旁, 嬉皮笑臉道：“拿人手軟，吃人嘴短, 你們吃了我家的東西，以后可就不能給我找茬了?！?/br>
    眾人哄堂大笑，個個都贊東家良善。

    折騰了近半個時辰, 龍門村的米rou才送妥了。

    接下來還有四個村要送，他們也沒耽擱多久，陸續(xù)離去。

    把所有村的佃農(nóng)送妥后已經(jīng)是下午申時了, 回到城里，董蔡兩家也各得了十斤rou和十斗米。

    空閑時雙方坐在一塊兒交流來閔縣這段日子的感想，陶二娘說道：“剛開始還挺不習(xí)慣的，我們居然也能像城里人那樣不用種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