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nèi)夹α似饋?，方氏提醒她勿要鬧得太過。

    方二娘翻小白眼兒道：“女婿還沒進(jìn)門呢，就心疼啦？”

    方氏打了她一板。

    也在這時(shí)，秦大娘由兩個(gè)婆子攙扶著從后宅里出來。

    眾人扭頭望去，紅男綠女，她一襲華麗的綠色衣袍，高椎髻上別著玉梳櫛，插著一對碩大精美的花釵。

    滿頭珠翠頭飾，額間貼了金箔花鈿，點(diǎn)了面魘，眉目雍容艷麗，全然沒有平日里的素雅，通身都是貴氣。

    頸脖上一串潔白的珍珠項(xiàng)鏈，手腕上一對玉鐲，白皙的雙手拿著一把做工精美的團(tuán)扇，艷紅的指甲點(diǎn)綴到青蔥玉指上，平添出幾分冷艷。

    這樣的秦大娘是所有人都不曾見過的。

    見眾人發(fā)愣，她沖方氏笑了笑，喊道：“阿娘?！?/br>
    之前方氏還跟秦致坤信誓旦旦說閨女出嫁那天她不會(huì)紅眼，結(jié)果看到自家閨女一副婦人裝扮，再也忍不住紅了眼，頗有幾分失態(tài)。

    她辛辛苦苦養(yǎng)育了十多年的女兒今天就要嫁為人婦了，從此將飛出這個(gè)家門去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幸福。

    她理應(yīng)為她高興，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見到這樣的女兒，她反而感到難過，仿佛苦心養(yǎng)育了十多年的白菜就要被豬拱了去。

    見她紅著眼眶，秦致坤小聲道：“說好了不準(zhǔn)哭的，誰哭誰就是孫子?！?/br>
    方氏狠狠地?cái)Q了他一把，秦致坤吃痛“哎喲”一聲，朝秦大娘說道：“進(jìn)屋去吧，你祖母和外祖母他們要和你說說話?！?/br>
    秦大娘應(yīng)聲是，由婆子攙扶著進(jìn)了正房。

    方二娘滿意道：“人靠衣裝，這身打扮真是好看?！?/br>
    方氏心情低落道：“我有些難受?！?/br>
    方二娘扶了扶她的肩膀，“你五個(gè)女兒呢，往后還得一個(gè)個(gè)往外頭送，現(xiàn)在就難過，未免早了些?！?/br>
    這話說得方氏心里頭不痛快，又恨恨地掐了她一把。

    正房里的秦老夫人見到自家孫女這身婦人裝扮，心里頭五味雜陳。

    秦大娘問：“祖母，孫女兒今天好看嗎？”

    秦老夫人的眼眶有些濕潤，點(diǎn)頭道：“好看，好看?！?/br>
    方老夫人似乎也有些感慨，說道：“大娘過來，讓外祖母好好瞧瞧。”

    秦大娘走到她旁邊坐下。

    方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輕聲道：“今天就要離開這個(gè)家了，心里頭怕不怕？”

    秦大娘搖頭，“我也不知道。”

    方老爺子道：“以后咱們宛月就是大人了，沒有娘家人護(hù)著，到了夫家那邊什么都得靠自己，你懼不懼？”

    秦大娘：“外孫女兒不懼，有賀二郎護(hù)著。”

    方老爺子：“有人護(hù)你就好。”

    秦老夫人拿手帕拭了拭眼角，嘆道：“以前沒把婚事定下來，又日日cao心，盼著給你尋一個(gè)好人家，如今好人家尋到了，也該放心讓你出嫁了，卻又舍不得了，人老了就是糊涂了?！?/br>
    這話聽著揪心，秦大娘心里頭不是滋味道：“祖母……”

    秦老夫人把手帕放進(jìn)袖袋里，溫和道：“去了夫家那里，能忍讓的就多忍讓些，夫妻總得包容著，莫要耍小性子?！?/br>
    秦大娘：“祖母說的話孫女兒記下了?！?/br>
    秦老夫人到底舍不得，叫她坐到身邊說了好一會(huì)兒話。

    不多時(shí)，外頭忽然傳來鑼鼓吹打聲和炮仗聲，賀家的迎親隊(duì)伍浩浩蕩蕩地來了。

    他們這邊來了十一人迎親，與秦家送親的七人合起來就是十八人，雙數(shù)，吉利。

    秦家的大門早就被仆人關(guān)著上了門閂。

    賀亦嵐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喜慶張揚(yáng)的大紅，襯得豐神俊朗，他指使一位親友去叫門。

    那人當(dāng)即上前把大門拍得啪啪響，里頭的姑娘們?nèi)紲惖揭黄?，秦宛如故意問：“誰敲門呀？”

    賀亦嵐聽出她的聲音，大聲道：“三妹，你姐夫來迎你大姐出門了，勞你開個(gè)門，以后有好吃的東西都給你送來！”

    院子里的人們聽到這話哄堂失笑，秦宛如應(yīng)道：“還沒進(jìn)門兒呢就敢妄稱姐夫了，多大的臉！”

    外頭的賀亦嵐笑了起來，翻身下馬，王簡也笑道：“不給你顏面呢?！?/br>
    賀亦嵐湊到門縫往里看。

    李南從隔壁院子過來了，王簡問：“禮都送了嗎？”

    李南：“送了?！庇挚聪蛸R亦嵐，調(diào)侃道：“新郎官兒，秦家小娘子說了，要開門迎她們長姐的話就掏喜錢開，多多益善?！?/br>
    眾人失笑。

    街上圍了不少街坊鄰里觀熱鬧。

    賀亦嵐塞了一個(gè)紅綢袋進(jìn)去，秦宛如興沖沖地扒拉出來，結(jié)果綢袋里只裝了幾枚銅板，她啐道：“你這當(dāng)?shù)氖鞘裁唇惴颍@般摳門！”

    院里的秦致坤幾人皆忍俊不禁。

    賀亦嵐厚顏道：“我連你家的門兒都進(jìn)不了，只能算半個(gè)姐夫！”

    此話一出，圍觀的眾人失笑連連，仿佛也沾了喜慶，跟著開懷起來。

    第62章 魚腦子   秦三娘你過來

    雙方打趣逗樂了一陣兒才對飛花令叫門, 以七言花為例。

    賀亦嵐率先開口，說道：“花有清香月有陰！”

    外頭的迎親眾人全都笑了起來，因?yàn)榍耙痪鋭t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出自蘇軾的《春宵》。

    在大婚之日用到“春宵”二字不免讓人想入非非。

    門內(nèi)的姑娘們都覺得被調(diào)戲了, 秦二娘懟了一句：“梨花滿地不開門！”

    賀亦嵐失笑, 啐道：“還不開門兒呢！”

    王簡毒舌應(yīng)戰(zhàn), “只恐花盡老相催。”

    秦宛如：“飛入菜花無處尋！”

    王簡：“……”

    賀亦嵐哭笑不得, “打起來了?！?/br>
    官媒顏五娘忙道：“賀郎君這樣可不行, 若跟她們斗起來, 只怕一天都叫不開門兒, 得哄哄！”

    另一人趕緊打圓場道：“黃四娘家花滿蹊?！?/br>
    門內(nèi)的段珍娘道：“這群孫子軟下來了?！?/br>
    秦二娘恨恨道：“哪能就這么便宜了他們，得狠狠殺一殺他們的威風(fēng)！”

    秦五娘應(yīng)道：“東風(fēng)無力百花殘。”

    賀亦嵐“嘖嘖”兩聲，叉腰道：“我這開局不順吶，把那群小祖宗得罪了, 還得斗?！?/br>
    范謹(jǐn)跟著迂回挽救，“美人顏色嬌如花。”

    秦二娘：“花門樓前見秋草?！?/br>
    王簡：“名花傾國兩相歡。”

    院子里的姑娘們皆笑了起來, 段珍娘道：“這群臭男人, 開始哄人了?！?/br>
    秦宛如：“咱們還沒討到喜錢呢, 哪能哄兩句就上當(dāng)?shù)? 繼續(xù)跟他們斗！”

    外頭的和里頭的都做足了功夫，你一言我一語斗了起來。

    莫約持續(xù)了茶盞功夫, 王簡覺得這樣是行不通的，沖賀亦嵐道：“你這樣耗下去估計(jì)一整天都叫不開門兒。”

    賀亦嵐不禁有些心急，“可不能誤了時(shí)辰?！?/br>
    王簡道：“你拿碎銀來, 我來釣魚?！?/br>
    賀亦嵐命人取來碎銀，李南把馬兒牽到墻腳下。

    那馬兒高大，王簡站到馬背上, 他個(gè)子高腿長，無需踮腳，只一探頭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秦家親眷正站在屋檐下看熱鬧，里頭已經(jīng)有好些客人了，甚至還有幾張熟面孔。

    他稍稍偏過頭，喊了一聲，“秦三娘?！?/br>
    院子里的人們見墻院那里探出一顆腦袋來，全都紛紛失笑。

    守在門邊的姑娘們好奇張望，秦宛如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探情形，見到王簡，表情有些繃不住。

    王簡抓了一把碎銀，引誘道：“你讓你的jiejie們開門兒，這一把都給你?！?/br>
    那一把碎銀把她的目光牢牢黏住了，腦中開始盤算能換成多少貫。

    方敏見她挪不動(dòng)腳，忙道：“三妹你不能當(dāng)叛徒！”

    秦宛如干咳一聲，數(shù)了數(shù)門口的姐妹們，說道：“咱們這兒有六個(gè)姐妹呢，王郎君那把銀子不夠?！?/br>
    方湛道：“三妹，還有我們呢！”

    秦宛如：“八個(gè)兄弟姐妹?！?/br>
    王簡抿嘴笑，循循善誘道：“銀子給他們，我給你金錁子，如何？”

    此話一出，秦宛如的眼睛登時(shí)亮了，“你莫要哄我！”

    王簡：“我哄你作甚，你跟你的姐妹們商量一下，看繼續(xù)守門兒還是要銀子?！?/br>
    秦宛如被利益驅(qū)使，果然跑到門口去跟姐妹們商量了。

    王簡看著她的舉動(dòng)，笑得愉悅，他就知道那家伙是個(gè)軟骨頭。

    秦二娘鄙視道：“瞧你這點(diǎn)出息，一把銀子就被哄了去?！?/br>
    秦五娘也道：“三姐沒出息?！?/br>
    秦宛如：“你有出息，阿娘每月才給你多少零用？”又道，“我讓他抓兩把來，咱們每個(gè)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