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亦嵐頓時炸了，沖動地走上前，卻又怕驚著她，趕緊退回原位守著禮節(jié)，著急道：“你的長命鎖還在我這兒呢，可不能反悔！”

    秦大娘咬了咬唇，“我正要說這茬，你的玉我今兒帶來了，總是放在我這兒也不妥，該還給你?！?/br>
    賀亦嵐?jié)q紅了臉，“你當(dāng)初拿都拿了，哪有退回去的道理！”

    秦大娘“嘖”了一聲，似笑非笑道：“那也不能強(qiáng)買強(qiáng)賣。”

    賀亦嵐：“……”

    那廝委屈又手足無措的樣子令人忍俊不禁，秦大娘偷偷地抿嘴笑了起來，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逗起來還蠻有意思的。

    發(fā)現(xiàn)她在笑，賀亦嵐又羞又惱，“你逗我呢！”

    秦大娘拿手帕掩嘴。

    也在這時，昭昭忽然用力咳了一聲，兩人警惕地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散去了。

    有人往這邊走來，主仆不動聲色離開。

    秦宛如和方氏在前面的客堂里休息，主仆從側(cè)門進(jìn)來，秦宛如瞥了她們一眼，秦大娘笑了笑，二人心照不宣。

    到月老殿還完愿，母女三人打道回府。

    一進(jìn)門，母女就見秦致坤坐在前院屋檐下望著天兒發(fā)呆。

    秦宛如好奇道：“爹怎么了？”

    方氏走到他跟前晃了晃手，問：“老秦你這是怎么了？”

    秦致坤回過神兒，囈語道：“我在看太陽。”

    方氏：“？？？”

    秦致坤隔了許久才道：“進(jìn)屋里去，我有話要跟你說。”

    夫妻倆往屋里去了，姐妹則回了后宅。

    秦致坤壓低聲音道：“賀家來人了。”

    方氏：“？？？”

    秦致坤：“誠意伯親自上咱們家來討大娘去做他家的兒媳婦?！?/br>
    方氏“哦”了一聲，心想是官媒娘子又上門來了，結(jié)果片刻后才反應(yīng)過來，“你說啥，誰來討人了？”

    “誠意伯府的當(dāng)家人，賀知章，親自上咱們家來給他兒子討大娘進(jìn)賀家做兒媳婦?！?/br>
    此話一出，方氏差點踢到門檻摔了一跤。

    秦致坤趕忙把她扶住。

    方氏拍了拍胸口道：“大白天的你瞎說什么鬼話？”

    秦致坤默了默，從袖袋里取出賀知章拿給他的信物，說道：“這是誠意伯夫人外祖贈予她的陪嫁，本來是一對兒，另一塊在賀家大兒媳婦手里，這半塊是專程給宛月的，你拿去瞅瞅?！?/br>
    方氏擺手，“我不要，燙手?！?/br>
    秦致坤：“……”

    夫妻倆進(jìn)了寢臥，他把事情的詳細(xì)經(jīng)過同方氏細(xì)說了一番。

    方氏越聽越覺得蹊蹺，發(fā)出靈魂拷問道：“賀家是不是瘋了，不就討個兒媳婦嗎，又不是討祖宗，至于那么腆著臉上趕著嗎？”

    秦致坤皺眉道：“我也是這么想的，當(dāng)時賀知章的反應(yīng)委實奇怪，叫我渾身都不自在?！鳖D了頓，“他還討走了一包茶?！?/br>
    方氏：“？？？”

    秦致坤難以置信道：“就是咱們平時沒花錢的土茶，他說是上等極品，我尋思著，那土茶它怎么就成極品了呢？”

    方氏抽了抽嘴角，越聽越覺得糊涂。

    誠意伯府這么大的家當(dāng)，什么玩意兒沒見過，至于對一碗土茶贊不絕口嗎？

    夫妻倆都覺得這個事情反常，心里頭總覺得不踏實。

    方氏在屋里來回踱步，莫約轉(zhuǎn)了七十多圈后，似想到了什么，猛拍大腿道：“我知道了！”

    秦致坤：“？？？”

    方氏推測道：“難不成賀家二郎有難言之隱？”

    秦致坤：“？？？”

    方氏露出發(fā)現(xiàn)天機(jī)的表情，激動道：“那賀二郎屋里沒有通房妾室，又二十歲了都還未娶妻，難道他……不舉？”

    秦致坤：“……”

    默默地捂臉。

    方氏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倘若賀二郎沒有見不得人的缺陷，誠意伯府至于這般上趕著來討人嗎？

    想到這茬，方氏不禁心急，“這可怎么辦吶，倘若賀二郎不行，那咱們大娘不是得守活寡嗎？”

    秦致坤越聽越覺得離譜，沒好氣道：“你能不能正經(jīng)一點？”

    方氏：“我怎么不正經(jīng)了？”

    秦致坤白了她一眼，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這樁親事原本秦家就打算接下來的，再加上賀家又親自走了這趟，若秦家再端著就顯得無趣了。

    方氏一邊把自家的意愿告知官媒娘子顏五娘，一邊退了易家。

    得了女方家應(yīng)允議婚后，媒人開始正式走流程納采。

    秦家的大門再次被顏五娘敲開，一行人陸續(xù)進(jìn)院子。

    仆人通傳后，方氏出來接迎，顏五娘高興道：“夫人大喜，我們來送納采禮了！”

    方氏笑瞇瞇地看著他們，說道：“辛苦五娘跑腿了?！?/br>
    竹籠里裝著活大雁，上面扎著喜慶的紅綢花，被誠意伯府的家奴小心擱到院子里。

    大雁一生一夫一妻，代表著忠貞不渝，是納采的必備品。

    接著送上來的是一套玉器擺件，幾匹上等錦緞，從西域進(jìn)貢來的葡萄美酒，還有長命縷和合歡鈴等。

    零零總總有十二件。

    每一樣?xùn)|西都用代表著喜慶的紅綢扎花裝飾，看起來就叫人歡喜。

    方氏心里頭美滋滋的，命陳婆子給前來送納采禮的仆人們喜錢。

    顏五娘同她到前廳坐著說了好一會子話，兩個婦人心情好，拉了許久的家常。

    莫約隔了一個時辰顏五娘才回去了，方氏命家奴把那些納采禮放進(jìn)庫房。

    后宅里的幾個姑娘們好奇地出來逗弄簍子里的大雁，那東西兇悍異常，秦五娘一個不慎被它夾了一嘴。

    那家伙嘴上有鋸齒狀小齒，跟鵝差不多，疼得秦五娘嗷嗷叫。

    眾人紛紛笑了起來。

    秦宛如心血來潮想吃暖鍋，說道：“大姐，今天是喜慶日子，晚上咱們吃暖鍋慶祝一下好嗎？”

    秦大娘心情不錯，應(yīng)道：“好?！?/br>
    傍晚秦致坤下值回來聞到鮮香，探頭問：“今兒晚上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仆人說大娘子做了暖鍋，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唾沫。

    院子里的秦老夫人見他回來了，說道：“今兒賀家送來納采禮，那大雁還擱在屋里呢?！?/br>
    秦致坤好奇道：“我去瞧瞧?！?/br>
    他把官帽遞給仆人，進(jìn)雜物間去看那大雁，結(jié)果跟秦五娘一樣逗弄時被夾了一嘴，他“啊呀”一聲，捂著手指頭跑了出來。

    外頭的方氏瞧見他被雁啄了，啐道：“一把年紀(jì)了還跟小兒似的喜歡稀奇?！?/br>
    秦致坤咧嘴笑，“高興！”

    方氏：“趕緊回屋里把衣裳換了，該用飯了?！?/br>
    今天接了賀家的納采禮，意味著三媒六聘正式進(jìn)入流程。

    家里頭開心，秦大娘特地備了兩大桌，主人一桌，仆人一桌。

    人們各自圍攏。

    秦致坤在這場人間煙火里笑得合不攏嘴，秦老夫人也高興，說道：“大娘的婚事算是咱們進(jìn)京來的第一件大喜事?！?/br>
    方氏得意道：“我苦費了這么多年的心思，可算沒白費?！?/br>
    秦宛如：“那也是靠大姐自個兒掙來的?！?/br>
    秦致坤點頭，“這前程，確實是大娘靠自己的本事掙來的?！?/br>
    秦大娘端起酒杯道：“沒有爹娘的悉心教導(dǎo)，就沒有宛月的今天，以后女兒出嫁了，也不會忘記這份養(yǎng)育之恩?！?/br>
    秦二娘慫恿道：“爹，喝兩杯！”

    秦致坤：“好好好！今兒高興，喝個痛快！”

    一家人舉杯相碰，相互說著祝福語。

    桌上的紅油湯鍋里翻滾著熱氣騰騰的幸福滋味，困擾了方氏許久的婚嫁總算開了個好頭。

    五個女兒第一個就高嫁，讓她這個老娘倍兒有面子，她嘚瑟道：“改明兒我得書信一封回長州老家報喜，向爹娘兄長他們討個大禮來！”

    秦大娘掩嘴笑，“外祖和舅舅自小便疼我們，進(jìn)京來看看也不錯?！?/br>
    秦老夫人道：“以前在安義縣多得他們cao心照料，如今又是外孫女的大喜，是該請來聚一聚?！?/br>
    一家人七嘴八舌地說起以前在安義縣的過往，是實實在在的感到歡喜。

    因為今年真真是喜事連連，先是秦致坤得貴人賞識升遷，來京后雖有波折也算順利，這接著又是秦大娘得了門好姻緣。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在京城里一下子有了奔頭。

    人們圍著桌子跟過年似的笑談了許久，才酒足飯飽散去。

    入睡前秦宛如特地給了秦大娘一枚蜜棗。

    之前她給棉花授粉時曾開出來兩個金手指，一個是慧眼，那個被她用到了秦二娘身上。還有一個則是好人緣，一直都沒用出去，今兒她把它贈給了秦大娘。

    賀家畢竟是高門大戶，里頭的人際關(guān)系要比秦家復(fù)雜得多，勢必需要心思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