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齊眉 第204節(jié)
豫國公想了想,搖搖頭:“暫時不必?!?/br> 蘇衡跟蕭家有仇,他的確想要收為己用,可前提是他能有讓他收用的價值。 要是蘇衡這次還能爬得起來,他自然不介意幫他一把。 可若爬不起來…… 一個沒用的廢物,也不值得他花費太多心思。 …… 豫國公算計著如何能借著這次的事情,讓謝云宴不得翻身的時候,謝云宴卻是拉著蘇錦沅連夜收拾行裝出京。 珍珠手忙腳亂地讓元福和春回幫忙提著東西,好在之前就打算這幾天離開,該收拾的也都收拾了,此時只需要將東西全部拎出去就好。 蘇錦沅夜里睡得早,被從床上挖起來之后還有些迷糊。 “怎么走得這么急?” 她長發(fā)只隨意挽了個髻,幾縷青絲掛在臉側(cè),說話時聲音帶著困倦。 謝云宴一身玄衣,聞言拿著披風替她披上:“我剛?cè)チ艘惶藢m里,跟陛下吵了一架,禁足的旨意怕是待會兒就會送到府里來?!?/br> “要是現(xiàn)在不走,天一亮就走不了了?!?/br> “禁足?” 蘇錦沅猛地一激靈,睡意瞬間散了個干凈,“你干什么了,好端端的干什么進宮去招惹他?” 謝云宴一邊催促著春回他們動作快些,一邊說道:“算不上我招惹他,本是為著其他事?!?/br> 見蘇錦沅疑惑,他說道, “嫂嫂可還記得,之前上吊自盡的那個左道都轉(zhuǎn)運使芮攀嗎?” 蘇錦沅點點頭,她當然記得。 那會兒蕭家處境還很難,豫國公虎視眈眈,朝中更是不少人都想壓著蕭家不讓他們出頭。 謝云宴好不容易才借著方隆和豫國公府摻和囤糧的事情,將豫國公困在府里。 可芮攀死后,留下一封指證豫國公府的血書,不僅沒害到豫國公半點,反而還險些將蕭家拉進水里,也同樣促成后來豫國公于漕運貪污之事上脫罪。 謝云宴說道:“芮攀死后,他留下的那封血書就送回了京中,陛下雖然不信是豫國公所為,可血書之中提到的一些事情,卻在后來熊希元的那本賬冊之中印證。” “我后來看過那封血書,發(fā)現(xiàn)芮攀恐怕早就知道自己會為人所害,所以那血書大半是假的,卻也有一些提及到了漕運之事,卻也留了些破綻讓人追查。” 謝云宴對著蘇錦沅時毫無隱瞞,低聲說道, “從梁州回來之后,童越他們就一直在江南追查此事,直到年前才查到了一些線索,也找到了芮攀留下的一些證據(jù),還將以前在他身邊做賬的文書也給抓了回來。” 他今夜進宮,為著就是送那人和芮攀的“遺物”進宮。 至于后面的爭吵,慶帝的盛怒,也都不過是為了能夠順利前往江南徹查漕運之事,所做的障眼法罷了。 蘇錦沅緊緊皺眉:“所以陛下表面盛怒,實則卻是讓你去江南查清漕運之事?” “他早就有動漕運的心思了。” 謝云宴淡聲說道, “以前朝中無大事,再加上戶部疏忽,國庫又年年豐盈,所以宮中幾乎未曾太過留意漕運營收流失?!?/br> “直到去年臨川和西北接連遭災,國庫連賑災的銀子都拿不出來,陛下責問趙桐,戶部清算之時,才察覺到本該是朝中收入最重的漕運,卻幾乎成了雞肋?!?/br> 趙桐翻查漕運營收,察覺到不對之后,就第一時間上報了慶帝,可當時朝中正亂著。 慶帝忙著賑災的事情,忙著安撫朝臣百姓,根本無暇清查此事,等閑下來之后,便派地方官員插手此中去查,結(jié)果東西沒查出來,派去的人卻是悄無聲息地死在了江南。 他后來又派了暗探前去,結(jié)果暗探連消息都沒送回,就也跟著死于“意外”。 這一次,慶帝就算是再蠢,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作者有話說】 休年假啦,這幾天會多寫一點~ 第296章 阿沅,我想你幫我 院中月色皎潔,兩人站在玉磬堂前的樹下,影子落在地上時,有半邊重疊著。 蘇錦沅被謝云宴所說震驚。 而謝云宴對著她時也毫無半點隱瞞,將關于漕運的事情全數(shù)告訴了她。 等說完之后,他才繼續(xù)說道:“之前我從隴西送回來的賬本,你也應該看過,那上面也有一些關于漕運上所得私利,每一筆皆是在十萬、數(shù)十萬不等?!?/br> 蘇錦沅當時翻看過那賬本,也隱約記得那上面的確有很多數(shù)目巨大,卻模糊不清的賬目,原來那些都是漕運上的? 她忍不住問道,“漕運貪腐很嚴重?” “何止是嚴重?!?/br> 謝云宴聲音微冷,“先帝在位時,開鑿漕渠河運,漕運極近到了近幾朝的巔峰?!?/br> “那時候漕運之上每年收入足有四千多萬緡,扣掉駐軍、押運,以及修繕河道等等所用,歸于國庫也足有一千五、六百萬緡。” “可陛下登基之后,就連年銳減,到去歲時,光是漕運上報的毛利都只剩不足兩千萬緡,運軍消耗,船只耗損,各地官戶納減,一筆一筆地花出去后?!?/br> “最后進到國庫的,只有不到二百萬緡?!?/br> 這般天差地別的差距,慶帝怎能忍。 蘇錦沅聽著謝云宴說出的數(shù)目,也是忍不住微張大了嘴。 一緡為一吊,差不多也就是一兩銀子,一千五六百萬到二百萬的銳減,這何止是貪腐嚴重,這簡直就是扒了朝廷的皮,剃了朝廷的骨在吸著骨髓。 她原本以為,那些人貪個幾十萬上百萬就已是極致,卻沒想到人的貪欲野心難以估量。 每年這么多的銀錢,能夠養(yǎng)肥了多少蠹蟲,又會害得多少百姓困苦。 朝廷賑災時,拿不出錢糧。 可那些人卻是賺得盆滿缽盈,吃得油頭滿面。 慶帝就算再袒護一些人,想要朝廷安穩(wěn),不愿追究,可對著這些拿著“他”的銀子,朝著自己口袋里裝,卻連點殘羹剩湯都不給朝廷吃的。 但凡他還有半點為君之心,就絕不會繼續(xù)縱容下去,也一定會下狠心去查。 蘇錦沅滿是震愕的說道:“這么大筆的銀子,又能瞞著朝中多年,參與其中的絕非一兩人,你突然去查,若讓人發(fā)現(xiàn)豈不是捅了馬蜂窩?” “所以我才跟陛下做了這場戲。” 慶帝會去了他官職,而他負氣離京。 到時候慶帝大發(fā)雷霆之下,人人都會以為他惹怒了慶帝。 “芮攀那里查來的東西,涉及朝中好些重臣,陛下大概也是怕我步了前兩次死于江南的人的后塵,所以這次只下密旨,讓我暫代都轉(zhuǎn)運使之職,前往江南徹查?!?/br> 謝云宴說著他跟慶帝的打算,然后拿出兩塊令牌,將其中一塊交給了蘇錦沅, “這是都轉(zhuǎn)運使官印,這是御賜金牌,拿著這兩個東西,就能調(diào)動江南所有府衙及兵力。” 蘇錦沅看著手中小巧赤金令牌,只覺得燙手:“這么重要的東西,你還不趕緊收起來?” “給你?!?/br> 謝云宴卻徑直放在她手心。 蘇錦沅手指微縮:“給我?” 謝云宴嗯了聲,見元福他們都已出去,院前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垂眸對著蘇錦沅說道:“嫂嫂,此去江南兇險,我本不該與你同行,可若無遮掩借口,恐怕我不到江南,就得先打草驚蛇。” 他在西北殺伐太重,再加之壞了朝中好些人的事情,又攪得雍、梁兩州局面大亂。 朝中忌憚他的人太多,而他身邊也跟著不少人的眼睛。 年前慶帝就有徹查漕運之心,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而謝云宴察覺到他有此心思之后,就一直在謀劃此事。 哪怕他做的隱秘,可這個時候他前往江南,還是會惹人起疑,除非是丟了官職,與慶帝“置氣”,再加之慶帝在朝中牽制那些人,他才能暗中行事。 謝云宴看著蘇錦沅認真說道: “我也不知道到時候會遇到什么,更不知道若查出一些事情后,那些人會不會鋌而走險?!?/br> “為謀利者向來不折手段,這官印就已經(jīng)足夠我應付一些麻煩,這面能夠調(diào)動各地駐軍府衙的金牌就交給你保管。” 蘇錦沅哪敢收這個,下意識地就想推拒:“不行,我不能收……” “嫂嫂,你先聽我說?!?/br> 謝云宴緊扣著她的手,沉聲道,“我此去江南,并非只為漕運之事。” 見她怔然,他說, “你可知道,漕運司麾下領衛(wèi)軍有多少人?” 蘇錦沅先是茫然了片刻,隨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就聽謝云宴聲音輕飄著道: “漕運十二總,共有領衛(wèi)軍十四萬,加上運軍和駐漕轉(zhuǎn)運之人,足夠近二十萬人,而這些人里,有十萬人是能夠隨時調(diào)動的?!?/br> 當初蕭縉率兵至臨州鎮(zhèn)壓亂軍,也不過數(shù)萬兵力而已,也只有鎮(zhèn)北軍和梁州邊境上有十五萬大軍。 換句話說,如若真能將漕運司拿下來,設法握住領衛(wèi)軍和運軍兵力。 謝云宴便有了不懼豫國公和慶帝的資本…… 蘇錦沅猜到他想要干什么,忍不住睜大了眼睛,壓著嗓音說道:“你瘋了?!” “領衛(wèi)軍兵力雖多,可卻輕易不能調(diào)動,就算你插手漕運之事,宮中也未必會將漕運司交給你管,你更難以調(diào)動那么多兵力?!?/br> 文官武將向來都有壁壘。 謝云宴初入朝堂走的就是文官的路子,哪怕真坐穩(wěn)了都轉(zhuǎn)運使,管了漕運司,文武分治,他也沒那權(quán)利調(diào)動領衛(wèi)軍的那些人,更不可能讓他們?yōu)樗谩?/br> 慶帝也絕不會將漕運兵權(quán)給了他。 “那你覺得,我要如何才能在慶帝重重防備之下,拿到能到蕭家翻身的底氣?” “是費盡心力討好皇室卻得防著慶帝隨時翻臉,還是處處謀算跟豫國公周旋,一步步地朝上爬,等著十年,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