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齊眉 第39節(jié)
席君寧啞口無言。 蘇錦沅推著他朝外走,將人推到杏兒跟前,“快去!要是婉蕓睡了就明早再看。” 席君寧又氣又惱被推著出了院子,就聽著蘇錦沅倒回去走到謝云宴身旁跟他小聲說話,“六弟,你別被這人給糊弄了,十萬銀子都能干多少事兒了。” “這江湖郎中欠著祖母人情,先用光了再說,留他在府里管吃管住就不錯了誰還給他銀子,你也別太大方了,府里還得花銷呢……” 席君寧臉色漆黑,扭頭怒瞪著蘇錦沅時,杏兒像是鵪鶉一樣縮在一旁。 謝云宴原還目光滲涼陰沉著臉,可對上席君寧那氣得跳腳的模樣突然就心情好了起來,端的一派純良, “嫂嫂說的對,是我不懂人情事故險些夸了????!?/br> 蘇錦沅深以為然,謝云宴是將軍府養(yǎng)大的公子,就算將來再厲害可現(xiàn)在也不過還是個剛經(jīng)歷變故的少年郎,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得銀錢珍貴也很正常。 席君寧那廝之前就敲過她幾回竹杠,她下意識就以為是席君寧找謝云宴要的銀子,對著他交代: “也不怪你,那郎中就是個死要錢的,下次他再找你你別理會他。” “好,我聽嫂嫂的。” 謝云宴眉眼舒展笑容溫良。 席君寧卻是氣的火冒三丈咬牙怒聲道: “蘇錦沅!!你當老子死了嗎?!” 他還沒走呢就當著他面兒這么編排他?! 蘇錦沅有些疑惑抬頭,見他居然還在院子里沒走,下意識道:“你怎么還在這里?” 席君寧青筋蹦了蹦,“你眼瞎?” 他這么大個人瞧不見? 謝云宴見他氣的臉都青了,滿是抱歉的火上澆油, “席公子別生氣,蕭家眼下困難沒多少銀子,嫂嫂cao持家中不易,你若真要診金便等些日子,我會攢了銀子給你,煩請席公子先照顧好我三嫂她們?!?/br> 席君寧不可置信瞪大眼。 艸!這婊里婊氣的王八蛋??! 明明是他自個兒說要十萬兩銀子給他錢貨兩訖,怎么轉(zhuǎn)頭就變成他要的了? 果然蘇錦沅抬眼懷疑看他。 席君寧含著一口老血沒等說話,謝云宴就愧疚地道:“嫂嫂,我看席公子這么不高興,要不然還是給了他銀子吧,府中雖然拮據(jù),但我那還有些私房?!?/br> “誰要你的銀子?” “可診金……” “老子這是報恩,要個屁的診金!”席君寧脫口而出。 蘇錦沅截斷他話,“聽到了嗎,他都說是為了報恩不要診金了?!?/br> 她一個白眼恨不得翻到席君寧臉上,沒好氣地道,“既然不要銀子,還杵這兒干什么?” 席君寧:“……” 他媽的! 領著席君寧出錦堂院時,杏兒瞅著陰沉著臉氣勢洶洶的席公子有些頭皮發(fā)麻,總覺得他臉色滲人的厲害。 眼瞧著席君寧越走越遠,杏兒訥訥:“席公子……” “干嘛?”席君寧扭頭時候桃花眼里滿是兇色。 杏兒硬著頭皮指了指身后:“……三少夫人的玉笙居在這邊,您走錯了……” 席君寧臉上跟打翻了染色缸子一樣又青又紫,瞪著眼兇惡極了, “老子散會兒步再去不行嗎?” 第56章 承諾 “嫂嫂,他好像很生氣,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謝云宴見人走了還上眼藥。 蘇錦沅安撫:“沒你的事兒,他就那死要錢的性子。” 先前扶她一把就管她要五百兩銀子,如今十萬兩都敢開口,黑心眼的很。 想起謝云宴剛才說要拿著自己私房貼補給診金的事,蘇錦沅說道,“你也別對著他太老實了,那人就是個老油條子,他要銀子就給銀子,就算咱們有金山銀山也不夠給的?!?/br> 謝云宴鳳眸微圓顯得格外無辜:“我就是怕他心中有怨替三嫂看診的時候不盡心……” “他敢!” 蘇錦沅臉色微沉,“他要是不盡心,我砸了他的杏林堂,藥王谷的招牌也別想要了!” 況且她看的出來,席君寧那廝雖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卻是真心想幫蕭家的,否則那日也不會幫她要挾楊宏。 “你別擔心,他會護著婉蕓腹中孩子的?!?/br> 見謝云宴上完眼藥后就乖乖點頭,一副嫂嫂說什么都對的模樣。 春回在一旁默了默,突然就覺得那席公子有那么點兒可憐。 撞上自家公子白切黑也就算了,大少夫人也偏心眼的沒邊兒了。 察覺到謝云宴突然抬頭看過來時涼颼颼的目光,春回垂眸退到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只假裝什么都不知道,謝云宴收回目光時一派純良。 里間陳mama替老夫人擦了身又換好了衣裳后,蘇錦沅才推著謝云宴進去。 “祖母怎么樣了?” “高熱已經(jīng)退了些,也已經(jīng)用過藥了,就是人還不太安穩(wěn)?!?/br> 蘇錦沅兩人到了床前時,就聽著老夫人迷迷糊糊的說著胡話,低聲叫著“玄郢”。 見蘇錦沅疑惑,陳mama道:“將軍的母親姓陳,陳玄郢是他當年在外行走時的化名,當年將軍和老夫人第一次見面時就用的這名字?!?/br> 她口中的將軍不是蕭縉,而是已經(jīng)去了好些年的蕭父蕭迎廷。 蕭迎廷是顯貴之子,母親是樂安郡主,父親是朝中武將,年紀輕輕就在沙場顯名,讓蕭家更上一層樓。 當時京中誰人不知道蕭家大郎,又誰人不知道蕭迎廷的風光。 那些想要跟蕭家聯(lián)姻,想要嫁進蕭家的貴女繞著京城都能走上兩圈,而蕭迎廷成年之后媒人幾乎踏破了蕭家門檻。 誰也沒想到蕭迎廷最后居然會娶了個女土匪,還與她琴瑟和諧守著她一輩子未曾納妾直到戰(zhàn)死。 陳mama見老夫人睡夢中難安,從床頭的小匣子里取出一支木簪小心的塞進她手中,就見老夫人像是得了安撫,慢慢不再囈語安靜了下來。 “這簪子……”蘇錦沅驚訝。 “這是將軍當年送給老夫人的定情之物,是他親手刻的。” 簪子用的是上好的黑檀木,雕工卻粗劣的像是新手做的,可此時那木簪上面已經(jīng)被磨出了一層細膩的包漿,連木質(zhì)紋理都顯得格外的清晰,顯然是有人時常拿在手中把玩。 陳mama替老夫人掖了掖被子,“我記得當年將軍送這簪子的時候,還被老夫人揍了一頓,說人家都送金子銀子寶石玉器,偏他送個木頭,還這么丑?!?/br> 可是后來好些年,老夫人都一直將這簪子隨身帶著。 將軍剛走那幾年,她更是靠著這些將軍留下來的東西才熬過了那段撕心裂肺的離別之苦。 蘇錦沅聽著陳mama說著往事,見蕭老夫人昏迷時也依舊要握著這簪子才安心,忍不住道:“祖母和祖父感情真好。” 陳mama輕笑,“是很好,以前將軍在時,總替老夫人挽發(fā)描眉,替她栽花種樹,這錦堂院里的陳設大半都是將軍親自弄出來的?!?/br> 屋中的擺件,門前的迎臺,院中的桃樹、秋千,還有那一簇簇繞著錦堂院的墨竹…… 但凡是蕭老夫人喜歡的,老爺子費盡心思也會替她弄來,而老爺子粗枝大葉了一輩子,惟獨在老夫人的事情上從不含糊。 蕭家門庭殷貴,蕭老爺子也是朝中重臣,京中多少人盯著蕭家錯處,笑話蕭迎廷娶了個粗鄙卑賤的女土匪等著看他們笑話,可他卻從沒想過讓老夫人為著他收斂性情。 他替老夫人親手打造了軟鞭,在府中為她建了練武場,不用后宅困著她,反而不在征戰(zhàn)之時年年都會帶著她外出游玩,陪著她在江湖廝混數(shù)月,所以哪怕兩人成婚之后蕭老夫人依舊如同在黑云寨時肆意。 陳mama還記得以前時老夫人還不像是現(xiàn)在這樣沉靜,她性子張揚愛笑,一手軟鞭使的極好,最愛做的就是帶著府里幾個哥兒比武賽馬。 老爺子只笑呵呵的縱著,而已經(jīng)成年的蕭縉和蕭意兄弟倆又護著,老太太過的恣意極了。 直到那一年北狄進犯,老爺子戰(zhàn)死雁山關(guān),老夫人驟失所愛性子才變得安靜了下來。 蕭老爺子死后豺狼虎豹不少,覬覦蕭家的人更從未斷過。 她一肩扛起了風雨飄搖的蕭家,收了軟鞭學著與人交際來往,逐漸活成了京中那些高門大戶之中婦人該有的模樣。 從錦堂院出來時,蘇錦沅臉上還有些復雜。 她其實挺羨慕蕭老夫人的,曾得摯愛,也曾被人捧在手心,哪怕老爺子走了之后她也有可以懷念之人。 “六弟記得祖父嗎?”蘇錦沅好奇。 謝云宴搖搖頭,“祖父去時我還沒出生,不過倒是常聽大哥提起?!?/br> 蕭老爺子去時蕭云熙已經(jīng)記事,他也是府里除了蕭縉他們之外唯一見過老夫人當年肆意飛揚的人, “這錦堂院后面有一處小書房,是以前祖父用的,里面放著許多祖父留下的東西,我小時候跟四哥偷偷溜進去過一次?!?/br> 老夫人唯一一次揍了他們,就是那次他和四哥不小心砸碎了老爺子留下的硯臺,惹得老太太掉了眼淚。 后來蕭縉和蕭意,還有已經(jīng)長大成少年的蕭云熙知道后,輪流揍了他們倆一頓,直打的他們屁股開花。 蘇錦沅噗哧輕笑:“你大哥還揍過你?” “很少?!?/br> 謝云宴想起往事時臉上也是帶著笑, “大哥信奉君子動口不動手,尋常不輕易揍人,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罰我們抄書,要么就頂著水缸在院子里蹲著馬步背兵書?!?/br> 四哥最皮,帶著他闖禍之后每次被罰都耍賴,三哥就偷偷幫他們打掩護,二哥嘴巴雖毒說著不管他們可卻也總護著他們。 大哥看著嚴厲,卻幾乎每次都睜只眼閉只眼讓他們糊弄過去。 有時候他們闖了禍蕭縉和蕭意要揍他們時,也是大哥攔下來的。 謝云宴說著以前的事情時忍不住笑,可笑著笑著神情就黯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