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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墓在線閱讀 - 皇墓 第70節(jié)

皇墓 第70節(jié)

    曹子廷沉默許久,輕聲問:“所以,你只會喜歡喜歡你的人?”

    杜平認(rèn)真想了想,點點頭,是的,一定要別人先對她表示出好感,她才會走出下一步,她不會唱獨角戲。

    但這話有鼓勵他的嫌疑,她沉吟道:“我們才認(rèn)識多久,從你知道我身份開始又才多久?這么短的時間能建立多深的感情?”

    曹子廷沉默。

    “你以前在寺中,周圍都是男孩子,還俗后又正好到了……嗯,這個年齡,又一下子被我的美貌迷花了眼。”杜平一本正經(jīng)地剖析,“你要試著多和女孩子相處,習(xí)慣就好了,你長得這么好看,以后會有很多姑娘喜歡你的?!?/br>
    曹子廷垂眸,許久方出聲:“好?!?/br>
    杜平輕嘆,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贊同,也不糾結(jié)于此。她走出亭子,仰望漫天星空,想起多年前,承業(yè)哥哥給她畫過一副星空圖,那樣美,那樣遠(yuǎn),永遠(yuǎn)都夠不到。

    她悠悠開口問:“你人生中最后悔的是什么?如果讓你回去重選一次……可以改變嗎?”

    一陣涼風(fēng)吹來,帶來陣陣蟬鳴。

    “回不去了,”曹子廷的回答沒有停頓,“這世上,沒有如果?!?/br>
    聞言,杜平微微一笑,忍不住回眸看他,以他的性子沒想到會這樣說,她走到池子旁,蹲下,將手指浸入水中,冰涼沁骨,緩解了疼痛。

    “我后悔那天拒絕了他,”手指緩緩撥動池水,有小魚游到指尖,她凝望著倒映在池中的月光,輕輕一動,月亮就破碎了,“可是,哪怕讓我重選一次,還是會拒絕?!?/br>
    “即使會后悔?”曹子廷問。

    杜平微笑著起身,又一陣夜風(fēng)吹來,風(fēng)勢頗大,將頭發(fā)都吹亂了,她柔聲道:“時間會治愈一切,子廷,這句話送給你,也送給我自己?!?/br>
    說罷,她轉(zhuǎn)身往回走:“夜深了,早點睡吧,別再夜游了。”

    曹子廷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這日夜里,漕幫也發(fā)生一件大事。

    月娥等了幾天終于等到幫主,特意精心打扮一番,溫柔小意:“老爺,你再不來,我都要去你書房找人了?!?/br>
    衛(wèi)海將公事和女人分得很開,一開始就約法三章,不可去漕幫打擾他辦事。

    這個女人跟他也不少年了,自不會無緣無故犯忌諱,衛(wèi)海便問道:“出什么事了?”

    月娥熟練地替他脫下外衫,扶著他坐下,輕輕替他敲打肩頸,湊近耳邊說:“老爺,我有了?!?/br>
    衛(wèi)海怔住,許久一動不動。

    月娥以為他高興壞了,頓時坐到他腿上,貼近他的懷里,圈住他的脖子:“老爺,我們終于有自己的孩子了,翎兒當(dāng)然很好,但我一直想有個屬于你和我的孩子?!?/br>
    昏黃的燭光映照在衛(wèi)海側(cè)臉上,一半陰暗一半光明,他伸手放在女人的肩膀上,問她:“真的有了?”

    “當(dāng)然是真的?!痹露鹛鹈勖鄣鼗卮稹?/br>
    衛(wèi)海面無表情,扯開她的手,一把將她扔到地上。

    月娥不防,重重摔倒在地,心中頓覺不妙。

    “賤人!”衛(wèi)海冷冷看她,“是誰的孽種?”

    月娥心中驚怕,面上卻不顯,捂住肚子,不住后退:“老爺,我不明白,當(dāng)然是你的,你怎么可以懷疑我?”

    衛(wèi)海蹲下,捏住她的下巴:“我今天就和你說明白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第二個孩子了,再給你一次機(jī)會,說,是誰的?”

    月娥面色慘白,她了解這個男人,他既然這么說了,就一定是真的。萬萬沒有料到,他竟不能生了,一直只以為他只是子嗣艱難,有第一個,自然有可能會有第二個。

    “今天就讓你死個明白?!毙l(wèi)海站起身,居高臨下,猶如看一個死人,“淑婷她母親臨死之前,騙我喝了一碗絕子嗣的藥,明白了嗎?”

    月娥看著她,“呵”地一笑,“原來如此?!彼拖骂^,溫柔撫摸肚子,聲音很慢卻很堅定,“你殺了我吧,我不會說的?!?/br>
    衛(wèi)海臉色鐵青,命人將她關(guān)了起來。

    第二天一大清早,杜平早早打完一套拳就換好衣服準(zhǔn)備出門。

    計劃在一開始就準(zhǔn)備好,她正欲去處理漕幫的事,走到門口,卻見上任沒多久的張副指揮使已經(jīng)等著,懶洋洋倚在馬車上,吊兒郎當(dāng)瞇著眼。

    張?zhí)煲姷剿?,眼前一亮,笑著拍拍身旁馬車:“替你準(zhǔn)備好了,今日甘為郡主馬前卒?!?/br>
    杜平矜持地走過去,嫌棄道:“又破又舊?!?/br>
    張?zhí)焯裘迹媚粗赋约褐钢福骸败嚪驂蛄裂劬托辛?。?/br>
    杜平還在挑刺:“不是約定在漕幫碰頭嗎?你怎么……”話沒說完,只覺得身子被凌空抱起,回過神來,她已經(jīng)被放在車?yán)锪恕?/br>
    杜平瞪大眼,腰間還殘留著男人手掌的溫度,她按下手臂的雞皮疙瘩,目光明明白白顯示著不悅。

    “行了,別廢話,該上路了。”張?zhí)鞚M不在乎地笑笑,揮動馬鞭,駕的一聲,催動馬車往前跑,嘴里還不忘交代情況,省得這女人再糾纏方才之事,“衛(wèi)海就像你猜的那樣,并未發(fā)難,昨日午飯還沒吃就備了一份大禮送到我府上?!彼蛋狄淮晔种?,手感不錯,軟軟的,彈性十足。

    杜平糾正道:“什么猜,那是預(yù)料,有根據(jù)的預(yù)料?!?/br>
    “行,行,行,你說得都對?!睆?zhí)觳缓退隣?,“所以我下午派虎子把那天幫忙搬貨的人都抓回去,在漕幫大大耍了一把威風(fēng),鬧了許久,衛(wèi)海竟然還來賠笑臉,都不像他的為人了?!鳖D了頓,他笑道,“我總算嘗到當(dāng)官的好處了?!?/br>
    杜平皺眉:“你不行啊,這么簡單的事,連觸怒衛(wèi)海都做不到?!彼置鹘淮煤芮宄研l(wèi)海惹毛了才好做接下來的事情,這樣戲還怎么唱?

    馬車驟然停下。

    “怎么啦?”杜平忙問。

    張?zhí)炝瞄_簾子,手肘撐著側(cè)壁,腦袋探進(jìn)來露出英俊的五官,目光閃爍著危險光芒:“不能說男人不行,這點道理都不懂?”

    杜平冷冷看他,不搭腔。

    張?zhí)旃创揭恍?,她的反?yīng)也不算出乎意料,他慢慢放回簾子,坐回原位,車外傳來一句:“不解風(fēng)情?!?/br>
    “呵?!倍牌嚼湫Τ雎?。

    馬車咕嚕咕嚕往前駛,望著兩邊街道,她越看越不對:“這不是去漕幫的路?!?/br>
    “嗯,你說我不行,所以我要帶你回去,讓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睆?zhí)焖翢o忌憚地口花花,越說越舒暢,“我告訴你,我這人天賦異凜……”

    他話說到一半,杜平冷靜地開口:“衛(wèi)海跟黃總督去訴苦了?這是去總督府的路?!?/br>
    張?zhí)斓穆曇絷┤欢埂?/br>
    滾犢子的,女人太聰明一點都不好玩,他這輩子還有指望看到她花容失色驚嚇萬分的模樣嗎?

    馬車停在總督府外,張?zhí)焯肿柚归T房上前幫忙,他掀開簾子,微彎著腰,平抬手臂向前彎曲,方便她扶著下車。

    他來鳳陽以后其他倒沒學(xué)到什么,但上回看到總督大人就是這么下車的,這架勢還挺能唬人,就拿來一用。

    豈料,杜平正眼都沒一個,直接跳了下來,連根汗毛都沒碰到。

    張?zhí)煲ба?,追上前去,邊走邊說,聲音壓得很低:“我這么惹你嫌?”

    杜平腳步半點不放慢,聲音坦蕩:“別和我走太近,小心黃總督懷疑你的忠誠?!?/br>
    “不必你擔(dān)心?!?/br>
    兩人步伐都很快,兩三句話間,就把帶路的小廝遠(yuǎn)遠(yuǎn)甩在后面,那小廝滿頭大汗,看到副指揮使大人擺擺手,示意不用再跟,頓時松口氣。這兩人看著不太和睦,唉,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黃總督已在堂屋等待,同時還有衛(wèi)幫主低頭垂手站著,恭敬萬分。

    見到永安郡主進(jìn)來,黃總督臉上露出笑容,一打完招呼,一句話就把下屬給賣了:“昨日之事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也不多說,因是張?zhí)烊ゲ檗k的,我好奇多問了句,方知是你的人通知張?zhí)齑耸拢鳖D了頓,目光頗有深意,“不知究竟是何回事?”

    那表情簡直就在問,你是不是看漕幫不順眼???想找他們的麻煩?

    杜平一怔,這情況張?zhí)炜蓻]事先和她交代,所以意外的反應(yīng)也顯得分外真實。她瞥張?zhí)煲谎?,遲疑片刻,露出不高興的表情:“副指揮使告訴你的?”

    黃總督即刻反應(yīng)過來,小姑娘被人賣了,這是不開心了。

    他腦中不住想象,也許年輕英武的副指揮使耍了不少手段才獲得小姑娘的信任,這才從有一頓沒一頓的山賊變成朝廷官員,如今一轉(zhuǎn)頭就秉公處理,惹得這位郡主不悅了。

    他好意打圓場:“販賣私鹽是大罪,這事兒不好遮掩,必須得查明情況才行?!?/br>
    杜平又狠狠瞪張?zhí)煲谎?,緩緩?fù)職猓_口道:“朝廷律法什么的我也不懂,來江南之后收了不少禮,尤其生辰宴那回,家里的庫房都快堆不下了,珍奇賞玩的都還好說,像糧食和鹽之類的,我留著也沒用,就想賣出去賺點錢?!?/br>
    她爽快地認(rèn)錯:“對不起,給總督大人添麻煩了?!?/br>
    黃總督摸摸胡子,原來如此,這事兒一抹就能抹平,容他再想想該怎么收尾。

    張?zhí)煨睦锪R娘,她怎么就認(rèn)錯了?那他不是平白得罪衛(wèi)海一次?這女人事先還信誓旦旦說要讓衛(wèi)海好看,現(xiàn)在這樣算什么?他不信會如此收尾,繼續(xù)觀察情況。

    衛(wèi)海低著頭,望著地,并未出言。

    杜平的目光在屋里轉(zhuǎn)一圈,又是一嘆,花瓣般的臉蛋上布滿憂愁:“幸好,我身邊有個懂法的,聽我炫耀此事時,嚇得滿頭大汗,急忙告知我其中利害關(guān)系,嚇得我喲,”她拍拍胸口,“我再怎么混不吝,也不敢觸犯國法啊,想起和張大人的舉薦之情,就托他幫我攔下這批貨,我不敢說清內(nèi)情,還想混蒙過關(guān),故意說得含糊其辭,可能惹張大人誤會了。”

    這一番解釋合情合理,黃總督相信了。

    看到漂亮的小姑娘一臉后怕的模樣,黃總督于心不忍,勸道:“不知者無罪,不是你的錯。”

    衛(wèi)幫主終于抬起頭,目光飛快掃過杜平臉上,正好撞上視線,他趕緊又垂眸,像壁柜一樣站著,繼續(xù)保持沉默。

    他一直懷疑這位永安郡主。

    衛(wèi)幫主覺得她是沖著漕幫來的,可又沒有證據(jù),也找不到動機(jī)。

    河上遇刺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漕幫吃虧對這位郡主也沒什么好處。他甚至懷疑她是被張?zhí)焐縿赢?dāng)槍使,可兩次觀察下來,這位郡主很聰明,不是張?zhí)炷芪赵谑掷锏摹?/br>
    他心有猜忌,卻摸不透永安郡主究竟想干什么。

    杜平露出笑意,她可沒錯過方才一瞬間的眼神,不容對方裝傻,她指名點姓:“衛(wèi)幫主不知如何作想?你找總督是來討公道的?”

    衛(wèi)海只得抬頭:“漕幫一向與朝廷交好,張副指揮使如此做派,我擔(dān)心其中有誤會,張大人又不肯聽我解釋,只好來找總督大人做個人情?!?/br>
    嘖嘖,給人下眼藥都這么不動聲色呢。杜平笑了笑,她若沒點準(zhǔn)備還真不敢來赴約。

    果然,聽聞衛(wèi)海的話,黃總督一臉若有所思,朝張?zhí)祛┝艘谎邸?/br>
    張?zhí)煺驹陂T口,不動如山,連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

    他聽出衛(wèi)海在給他挖坑,卻沒想好要如何解釋,他對官場上的條條道道還不甚明白,仍在斟酌用詞。

    “呵,”杜平先出聲,掩嘴而笑,“副指揮使的確魯莽,這不是大庭廣總下了漕幫的面子嘛,消息傳開來,整個江南都知道你們斗不過留守司了,的確難做人?!?/br>
    她說完這句,所以的目光都聚集過來,這是把刺挑明了。

    杜平不慌不忙:“要不這樣吧,副指揮使就在這里給衛(wèi)幫主道個歉,誠意足點,跪下叩個頭,以官身向白身行這個禮,也該足夠了?!?/br>
    衛(wèi)海一臉意外,立刻拒絕:“不敢。”

    黃總督道:“跪下是有些過了,道歉……倒也應(yīng)該?!彼吘古c衛(wèi)海相交多年,哪怕養(yǎng)只狗都養(yǎng)出感情了,有心給些面子。

    杜平微笑,贊同道:“這倒也不錯?!?/br>
    一個郡主,一個總督,兩人都向張副指揮使望去,等他表態(tài)。

    張?zhí)熘挥X牙疼,給姓衛(wèi)的王八羔子彎腰道歉?以前也就罷了,如果好不容易高上他一截,還得道歉?可現(xiàn)實不饒人,面對眼前四道目光,他拒絕不得。

    張?zhí)鞜o奈,能踩一踩他的面子,他相信這女人很樂意看。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彎腰低頭:“是我失察,衛(wèi)幫主原諒則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