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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之私 第11節(jié)

    冰箱被食物填滿,垃圾也不見了,室內的各個角落都不見唐必安身影,應該是走了。

    以后與紀晨風的交集必然越來越多,得叫唐必安減少來這里的次數(shù)了,不然撞見會很麻煩。

    但沒有他,吃飯、衛(wèi)生、出行都會成為問題,如果不能妥善處理,一不小心就會成為更麻煩的事。

    ……已經(jīng)開始頭疼了。

    揉著后頸轉身,發(fā)現(xiàn)紀晨風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臥室門口,一手扶住門框,一手握拳垂落在身側,正望向我這邊。

    分明肩膀寬闊,身形比我還要高大,卻無端這讓我想到了小時候觀察過的野貓——有食物時,總是母貓先上前查探,小貓在遠處觀望,等確定沒有危險,小貓才會在母貓示意下放心地跑過去大快朵頤。

    “過來吧,沒有人了。”我朝我的小寶寶招了招手。

    紀晨風簡單觀察了下四周,直直朝我這邊走來。等走近了,我才看出他握在手里的是他的人工耳蝸。

    “沒有聲音,如果它掉了,我會感覺不到,所以要放好?!辈煊X到我的目光,他攤開手掌給我看了下那枚徹底失去電力的黑色電子設備,隨后將它小心放入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現(xiàn)在去醫(yī)院嗎?”

    我特地說得很慢,加上手勢輔助,他很輕易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嗯?!?/br>
    “聽不見也沒問題?”我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備用電池在醫(yī)院里,昨天走得急,忘拿了?!?/br>
    啊,原來男人也會耍這種小心機。表面上在回答我的問題,實際卻透露出他昨天是多么擔心我,急著趕到我這邊,甚至為此遺忘了自己重要的備用電池的訊息。

    都這樣了,還說是我的誤會,我到底誤會什么了?

    “可以走了嗎?”他問。

    “當然?!蔽夜碜隽藗€“請”的手勢,表示他可自由來去。

    紀晨風安靜地穿鞋,安靜地開門,直到要走出屋子才回身看了我一眼。

    “再見。”說完,不等我回應便出門離去。

    盯著合攏的大門片刻,我轉身來到客廳,在看到空蕩蕩的茶幾后,又往廚房看了眼。

    拿起被洗刷得亮潔如新的陶瓷杯,湊近嗅了嗅,只聞到淡淡洗潔劑的味道。

    唐必安這小子……手腳挺麻利。

    將杯子放回原位,因為也不知道這么早醒能干什么,干脆回臥室繼續(xù)睡了。

    那之后的幾天,只是與紀晨風在手機上聊天。

    說聊天也不準確,在我看來那更像是互相給對方留言。上班時間,紀晨風并不會回我信息,到中午或者下班后,才會陸續(xù)回復。而我那時候可能已經(jīng)不是清醒的狀態(tài),等再回過去時,往往已是深夜。

    但就是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留言,也一直溫吞地持續(xù)著,沒有中斷的跡象。

    狂犬疫苗需要打五針,分別在被咬之后的0、3、7、14、30天接種。

    第三天,就像知道我不會自己去醫(yī)院一樣,紀晨風特地發(fā)來信息,說上次送我去打針的男護士會來接我,陪我去醫(yī)院打第二針。

    男護士知道我住哪兒,開著車過來,接上我直接去了醫(yī)院。

    車上我有意無意將話題引到紀晨風身上,對方毫無所覺,爽快地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都吐露出來。什么紀醫(yī)生很受歡迎,不少寵物主人都對他表示過好感;又什么醫(yī)院里很多護士也對紀醫(yī)生虎視眈眈,暗送秋波,但紀醫(yī)生一心撲在動物身上,對這些明示暗示都不為所動。

    當然不為所動。我滿是譏諷地想。柔軟的胸脯與纖細的腰肢對那家伙不過是毒藥,他只喜歡和自己一樣硬邦邦的男人。

    親吻能嘗到胡渣的唇,舔又腥又臭的棒棒糖。

    大腦不受控制地出現(xiàn)畫面,感覺到褲子的緊繃,我瞟了眼自己的下身。

    媽的,是憋太久了嗎,為什么又起來了?

    只要開了頭,就有些一發(fā)不可收拾的趨勢。自從我的“興奮點”猝不及防成了紀晨風,這兩天就總是控制不住地說起立就起立,簡直比我青春期那會兒還要頻繁討嫌。之前因為長期失眠,明明性欲都已經(jīng)減淡了。

    不過,應該很快就能適應吧。彼此相愛的人互看七年都會膩,更何況是對一個男人的想象?

    我一連失蹤好幾天,連唐必安也拒之門外,許汐得知消息,可能怕我有個好歹,特地跑來家里查看情況。

    她進門時,我穿著白色的棉質睡袍,正窩在柔軟的沙發(fā)里看血腥恐怖片。

    “原來你醒著,那怎么不回我信息?”她放下包,走到落地窗前,刷地拉開了窗簾。

    刺目的陽光一下照進昏暗的客廳,我就像個真正的吸血鬼一樣,用胳膊擋住眼睛,難受地眉頭緊蹙。

    “因為我在看電影?!蔽覜]好氣道。

    她看了看血漿橫飛的巨大投影屏,評價地相當克制:“你的興趣愛好真夠特別的?!?/br>
    我坐起來,揉著眉骨的位置道:“你的性取向也很特別,我說什么了嗎?”

    一只抱枕準確砸中我的側臉,力道大到我的腦袋都往一旁偏了偏。

    “穿上衣服,跟我出去走走,你總在家里窩著怎么行?”她雙手交叉環(huán)胸,氣勢洶洶地命令道,“你就是動少了才會睡不好?!?/br>
    “不要,太累了。”我想也不想拒絕。

    又一只抱枕砸過來,許汐幾步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強勢地關閉了投影儀。

    “你還不如以前花天酒地的時候呢?!?/br>
    如果我真的變回從前,她一定又會說,還不如整天宅在家的時候呢。

    五歲到十五歲,這之間的十年,我都是在許家長大的,所以同許汐感情一向很好。后來要不是她出柜,氣得許家二老紛紛病倒,無力再照顧我,我也不會回到桑正白身邊。

    許汐與家里決裂的第三年,許父突發(fā)心梗去世,隔年許母也郁郁而終。許家人都覺得是她氣死了老父老母,因此沒有一個人通知她葬禮時間。甚至她到現(xiàn)場,也被攔在門外,禁止悼念。

    她說過,血緣上的親人,她只剩我了。要是知道我是個冒牌貨,她會不會后悔這些年為我cao過的心?

    會吧。

    對著一坨爛泥,誰都會感到頭疼吧。

    因為太了解許汐的脾性,非常清楚不把我拖到陽光下,她是不會罷休的,我也就不再做無謂的掙扎,進臥室換衣服去了。

    換好衣服走出房門,就見許汐站在滿是陽光的落地窗前,黑發(fā)紅唇白得發(fā)光。

    “什么?聯(lián)系不到他?電話也不接嗎?”她用英文罵了句臟話,“知道了,我現(xiàn)在趕過去看看。你們先安撫品牌方,問他們愿不愿意換個模特,如果不行……就走賠款流程?!?/br>
    掛了電話,她臉色十分不好看。

    我系領帶的動作停頓下來,問:“我是不是不用出去了?”

    她剮了我一眼,快步走到我面前,親自動手替我收緊領帶,翻下襯衣領子,然后告訴我:“你想得美?!?/br>
    模特這個行業(yè),想要工作源源不斷,本身條件優(yōu)秀是一點,業(yè)務能力好是另一點。耍大牌和無故曠工是大忌,不僅敗壞自己口碑,也會連累簽約公司。

    阿吉是許汐最近新簽的一名外模,身高雖然只有一米八,卻有雙非常漂亮的藍眼睛,身材也管理得很好,屬于穿衣顯瘦,脫衣有rou的商務型男,因此一來就簽下兩單生意。

    “這個點,他原本應該已經(jīng)在甲方的棚里拍照了,但他經(jīng)紀人到現(xiàn)在都聯(lián)系不上他?!闭f著話,我與許汐一前一后走出電梯轎廂。

    “許總、??偅銈兛偹銇砹?!”戴著黑框眼鏡,斜跨公文包的年輕男人向我們跑來,“我一直打阿吉手機,屋里頭是有聲音的,就是沒人接?!?/br>
    這張平凡的面孔,我略有印象,似乎是艾麗婭某個經(jīng)紀人的助理,叫“小左”,專門做雜活的。

    許汐踩著高跟鞋停在一扇緊閉的房門前,一聲輕響后,房門緩緩打開——為了應對特殊情況,提供給所有外模的住房都會事先錄入她的指紋。

    其實我已經(jīng)做好了會面對一具尸體的準備,畢竟電影里這種事情很常見。但情況要比想象的好一些。

    許汐在浴室的地上找到了阿吉。他渾身尿sao,胡子拉碴,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瑟瑟發(fā)抖,對外界的呼喚沒有太多反應。

    “他怎么了?”未免發(fā)生說不清楚的事情,小左從進屋開始就一直在錄像,說話時,也是將手機對準了阿吉的方向。

    里面的氣味太惡心了,我停在浴室門外,猶豫著要不要去外頭等他們。

    “阿吉,你怎么了,為什么不接電話?”許汐皺著眉,忍著潔癖靠近地上那個流浪漢一樣的男人。

    不行了,再待下去我就要過敏了。我轉身準備去屋外呼吸新鮮空氣,而就在這時,浴室里突然爆出了外國男人粗獷的怒吼,許汐的咒罵,以及小左的尖叫。

    “外面有惡魔!外面有惡魔!!世界要毀滅了!大家都要變成喪尸了?。。 ?/br>
    “cao,你干什么?瘋了嗎?”

    “啊啊啊啊你不要過來!”

    回頭都來不及,我被逃出來的許汐撞個正著。扶住驚慌失措的女人,眼角就瞥到地上像野獸一樣的男人四肢著地地朝這邊沖過來。因為他速度太快,我只來得及將許汐換了個方向,自己擋在他面前。

    熟悉的疼痛感從腿部傳來,金色大塊頭一口咬住我的右小腿,非常湊巧的,與左小腿被黑狗咬的位置是對稱。

    聽醫(yī)生說疫苗管一年,在這期間再被狗咬,應該是不用多打一次了吧?

    “啊啊啊啊?。。?!”

    剛感覺到劇烈的疼痛,小左舉著一塊馬桶水箱蓋大吼著沖出來,對準阿吉頭上就是一砸。

    金發(fā)男模兩眼一翻,立馬軟倒下去。

    一切發(fā)生地混亂且倉促,許汐被嚇壞了,做模特經(jīng)紀這么多年,她大大小小的場面見過不少,這樣暴力瘋狂的,卻少之又少。

    警車、救護車接連趕到,雖然驚魂未定,但阿吉畢竟是艾麗婭簽下的模特,許汐需要對他的方方面面負責。在沒有搞清楚他是嗑藥磕多了還是突發(fā)精神疾病前,她只能充當臨時監(jiān)護人陪護在一旁。

    走前,她執(zhí)意要我也坐上救護車,去醫(yī)院讓醫(yī)生看看腿。

    咬下去的時候確實很痛,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么感覺。這段時間去醫(yī)院的次數(shù)比我過去幾年加起來的都多,我實在不想再聞消毒水味了。

    “桑念?桑念??!”

    裝作聽不到她氣急敗壞的叫喊,我快步走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直接回了家。

    【我的腿有點疼?!?/br>
    洗完澡,躺到床上,我給紀晨風發(fā)去信息。知道他下班了才會回復,所以發(fā)完就將手機丟到一邊,埋進枕頭里睡去。

    在我的生物鐘里,是沒有準確睡眠時間的。只要想睡了,隨時都能睡。這也意味著,我可能在任何時間點醒來。但如果不是我自己醒的,而是半途被吵醒的,我就會很火大。

    門鈴響起一聲,我迷迷糊糊翻了個身,繼續(xù)睡覺。

    門鈴再次響起,我已經(jīng)有點醒了,但并不打算開門。

    門鈴第三次響起……我睜開眼,開始猶豫要不要把門鈴連同門外的人一起拆了。

    我以為還會有第四聲,門外卻恢復了寂靜。又過了會兒,電子門鎖傳來按下密碼的聲音,門被人打開了。

    我警覺起來,坐起身,看向臥室門。

    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下一刻,房門被輕輕推開。

    當看到來人的剪影時,我一下松下肩膀。

    “我還當是誰……”摸到床頭燈打開,昏黃的燈光映照出門口的紀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