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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聲驀然一轉(zhuǎn),“阿翦可在這里?” 正說著,但見房門由里敞開,李聿站在門下,衣袍稍散,注目滿是豫色。 卻在下一剎,欣喜盡失。 程辛垂眸,羞愧道:“小姐昨日去了豫順寺便沒再回來,我擔心小姐遭遇不測,在城內(nèi)外都找了一圈,還是沒有她的蹤跡?!?/br> 魏啟珧渾身一陣戰(zhàn)栗,袖下的雙手于黑暗中逐漸攥緊,“你怎么不跟著她?” 程辛仍舊低著頭,不避不退,似乎以為讓他發(fā)泄出來,自己也會好受一點。畢竟小姐會去豫順寺,說來到底是他的過錯。 不曾想,他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他所以為的“贖過”,反而眼前伸來一只手,取走他腰際掛的羽箭。 程辛微抬眼簾,聲色尚未變更,“這是在豫順寺外面撿到的?!?/br> 話落,李聿和魏啟珧相互一視,心里都明白這是皇家特用的羽箭。 無論薛翦是否被太子的人帶走,他都不得不想到最壞的結(jié)果。李聿默然半晌,倏而開言:“你且留在這與詡門的人接著找,我回京一趟?!?/br> “你要做什么?” 不知緣何,魏啟珧總有一種他會莽撞行事的預感,忙去制他,卻被他輕手拂開。 接著便聞一道冷毅的嗓音刮在耳畔,又低又沉,“求見太子。” 第113章 挫敗 “務必帶她回家。” 如果不知李聿的脾性, 倒沒什么可攔,但他與李聿相爭多年,尚算半個“摯友”, 當然不能眼睜睜看他走上歧路。 魏啟珧攏住被他拂開的手,提醒道:“求見還是質(zhì)問, 你心里清楚么?” 看他架勢,怎么都像要與太子相執(zhí)。若在宮中出任何差錯, 論罰,還不是太子殿下一句話的事。 李聿足下微頓,回身輕輕看他一眼, 似不打算辯解, 只應承道:“我有分寸?!?/br> 魏啟珧聞他語有敷衍, 沒來由地笑了, “好, 我不阻你。左右我倆也沒什么交情,若非為了阿翦,誰情愿同你一道?” 說罷, 又將衣襟用力扯平, 邊理邊冷聲譏誚:“你再把太子殿下給得罪了,我還真樂見此事?!?/br> 李聿聽了他的話,原本疏淡的嘴角掠起一抹淺痕, 望他良晌,忽而道:“倘若她還在這兒, 務必帶她回家。” 他的話音很輕,像一縷春風悄然劃過,可落在魏啟珧身上,竟不知摻了多少份量, 心神恍恍一動。 到底收去譏嘲,蹙眉問:“你打算何時動身?” “天亮?!?/br> 話音消弭,隨著袍角旋散在門扉處,魏啟珧眸光微黯,繼而回頭喚上程辛,將薛翦這一月所歷之事打聽完全,終得知她為何要來鄲城。 按情理說,她在臨州住了七年,與她師父的情誼自是不淺,可也犯不著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私自來鄲城罷? 也不知道等回去以后,姑父又該如何罰她。 轉(zhuǎn)眼又思及李聿,連忙一甩頭,暗罵道,關心他作甚!只要阿翦平安,別的都與他沒有半分干系。 天邊撕裂一條口子,曙光傾瀉而下,洋洋落在瓦片上折出一束束樸實的光彩。 薛翦睡得向來不規(guī)矩,如今又與小竹擠一張榻,只覺四肢無法舒展,旦得醒來便再難歇去,于是坐起身,瞧見窗臺落一只雀,趿鞋走了過去。 尚不及兩步,那雀兒就警醒地撲騰翅膀,逃似地飛走了。 薛翦牽唇一笑,從床尾的幾架上提起外衣,穿戴洗漱過后出了房門。此時天光方現(xiàn),空中浮著細粒的塵,在黯淡熹光下愈顯柔和。 院中放著兩條杌凳,正壓灶臺,薛翦款步過去,沿著凳子坐下,有些放空地望著靴邊柴火,神思不明。 未防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扭頭一看,卻是婦人拎著水桶從房里出來,瞧見她微愣了愣,爾后才道:“姑娘起得早啊?!?/br> 薛翦點點頭,笑喊一聲“袁姨”,嗓音脆脆的,添人歡喜。 婦人聽了眉目一彎,家里許久沒人說話,如今來了倆,只當是老天下降的福分,心口猶甜,樂呵呵回道:“誒!我去溪邊打些水來,你坐?!?/br> “溪邊?”薛翦拔身而起,擰擰眉道:“我瞧平遙街前就有一口井,離這兒不遠,何不去那兒打?足省不少力氣。” 婦人暫撂下桶,向著她說:“你是有所不知,咱們這兒啊,不曉得是觸了什么穢頭,喝了幾百年的井忽然就給喝出病了,一個個的昏睡不醒,可瘆人呀?!?/br> 聽及此,薛翦眼皮徒然一沉,“城里的井都這樣嗎?” 婦人先是搖頭,后又想起什么,緩緩頷首,“也就是上個月始出的,噯,作孽呀?!?/br> 說完似意識不該,訕訕一笑,“那我就先去了,噯,回屋里坐,外頭涼?!?/br> 卻道小竹睜眼時,身邊不見薛翦,幾近瘋亂地爬起身,鞋都沒穿就跑到屋外,撞得一抹倩影慵倦坐在灶邊,一顆懸掛的心總算歸回原位,長長吐一口氣。 “小姐你在這呀!我還以為你又”后邊的話越說越低,到底淹沒在喉嚨里。 薛翦低眸,視線調(diào)在一雙臟污的布襪上,輕斥道:“去穿鞋?!?/br> 小竹垂頭看一眼,這才反應過來,于是一溜煙兒地跑回屋內(nèi)。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條打濕的巾帕拿與薛翦凈面。 薛翦仰起臉,若有所思地問:“小竹,你記得我在石遠樓用過井水嗎?” 小竹微微一笑,“小姐這話問得怪,這兒不都用井水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