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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衡見他如此,心知他那了不得的心上人應是薛翦,遂認同地點了點頭。 畢竟能在七年前將公子嚇得魂飛魄散,又能在七年后讓公子對她心生歡喜,這樣的女子,大約是與旁人不一樣的。 云凈如洗的蒼穹上,懸著一頂似丹烈陽,金芒罩在院子里,透過朱窗將屋內(nèi)案上的稀奇玩物折出瑩亮的光澤。 小竹提袖為薛翦換上新茶,眼神卻一直往手邊各式令人匪夷所思的玩意兒上打轉(zhuǎn)。 “小姐,這李公子莫不是撞了腦袋了?怎的成天往咱們府里送東西?” 送的還盡是些精雕玉琢的手把件①和一些不知去哪里尋來的古書。 薛翦左腿搭在右膝上,慵懶地翻了翻書頁,眉宇間俱是笑意,聞聽此,朝小竹挑了一眼,打趣道:“你懂什么。” 小竹努努嘴,復仔細將案上的東西打量一番,奇道:“他這是把家底兒都搬來了吧?他與小姐非親非故的,怎還——” 頓了片刻,倏而驚呼道:“李公子莫不是真看上小姐了吧?” 話聲剛起,就見薛翦淺淺聚眉,似是嫌她聒噪,左腿一撂掀衣站起,徑自摸上房門,“我要出去一趟?!?/br> 語罷又想起什么,輒身囑咐:“若我回來得晚,你就別在門口傻等著了,夜里風大?!?/br> 小竹聽了忙喚住薛翦,狀似委屈地問道:“小姐去哪兒?不帶上小竹嗎?” 但見她回以一笑,雙手背剪身后,倒著腳步往后院挪,滿身的俏皮靈動,“我騎馬出去,帶你不方便?!?/br> 日漸西墮,薄陽灑盡人間,朦朧得宛若一場夢境。 薛翦行至浩居山時,恰值書院正門洞開,慢慢走出來一群身披錦氅的男子,乍見山下一人一馬,皆有半刻微愕,很快便恢復平常,該勾肩的勾肩,該低語的低語,視線不時往少女身上睞。 薛翦將馬驅(qū)到一旁的茶棚下,任由它玩似的轉(zhuǎn)著圈兒,手里輕輕攥著韁繩,有一搭沒一搭地搖了搖。 半晌功夫,才見李聿從那扇漆門里頭緩步邁出,身邊跟著幾名面熟的男子,推推搡搡鬧作一塊。 像是倏然瞥見自己,方緊了腳步向她走來,立在炙影旁邊抬頭笑道:“你怎么來這了?” 嗓音里難掩悅色。 薛翦亦朝他揚起笑顏,卻只問:“你想不想出城?” 李聿聽得挑了挑眉,仍仰望著馬背上的少女,“現(xiàn)在么?” 這個時辰出城,恐怕不大合適。 正思量著,就見一只白凈修長的手翩翩垂落在他眼前,袍角邊緣的月魄暗紋隱隱浮動,漫下幾縷檀香。 “上來吧,再晚些可就回不來了?!?/br> 第91章 今宵 “這便是阿翦說的風花雪月?” 章佑一行人見李聿前去, 皆默契地緩了步調(diào),延捱至茶棚邊,或意味不明地打量二人, 或洞若觀火地靜候好戲。 前者一如楚善,此刻正吊起一側(cè)眉, 雙手兜在袖籠里,用手肘撞了撞章佑, 語氣猶疑:“他們倆這是?” 若他沒記錯,薛翦回京也不過短短數(shù)月,他二人便已經(jīng)融洽成這般模樣了? 章佑睇他一眼, 笑問:“你連這都瞧不出來?”復側(cè)首將聲音壓低了些, 話色玩味:“依我看么, 是好事將近了。” 聞言, 楚善眉心緊緊一折, 錯前半步回身打量著他,半晌才悚然發(fā)問:“你怎么一點也不驚訝?莫非你早就知道了?” 說話間,蹄聲漸起, 就見得那匹駿馬自茶棚前揚塵而去, 在余暉中逐漸淡為一縷煙靄,消失散盡了。 料峭的寒風瑟瑟打在面上,尖利的像一把刀, 一寸一寸將暴露在外的皮膚割劃而過。 少年寬闊的胸膛貼上薛翦的后背,雙手徑自攥住韁繩, 以環(huán)抱的姿勢將她圈在懷里,低聲道:“你想去哪?” 薛翦略微低垂視線,看著自己拳邊另一雙骨節(jié)修明的手,默了須臾, 方才松開韁繩,“西行,雁淞湖。” 話音甫落,李聿將馬催慢了些,以至拂到身上的冷風也緩和少許,忽而問道:“你怎么今日想著要來找我了?” 他問時嘴邊始終綻著一縷笑,心中明知為何,卻更想聽她親口說。 未料懷中之人靜了一瞬,然后緩緩側(cè)過頭,能聞見她身上清馥的香氣與他的呼吸交纏在一處,令人生出些旖旎的錯覺來。 她笑了笑,眉眼像是哪個丹青圣手描勒上去的,嬌俏又頑劣,“你成日往我那送東西,我只消瞧見一眼便能想起你,故而尋思著” 言訖,嗓音里添了層淡淡的戲謔,“回贈你一場風花雪月,如何?” 聽了這話,李聿微微一怔,頰上立時染了一抹纈暈,連攥在繩上的手都變得無處安放起來,心臟一聲聲跳動著,仿佛是在回應她方才所言。 余暉隱退,一丸明月悄聲懸起,將湖中花影折射出萬點光澤。 薛翦一緊韁繩,馬蹄聲便漸漸慢了下來,最后在原地踏了幾下,她才偏頭看李聿一眼,“到了。” 李聿松開手,望著眼前一片花海清湖,心下頓時了然,不免失笑道:“這便是阿翦說的風花雪月?” 聽他突然改了稱謂,沒來由地教薛翦心底發(fā)虛,連忙直起身,抬腿從前邊下馬,頭也不回地往湖邊走去。 但聞身后傳來兩聲輕笑,就聽得他闊步追來,在她身旁柔聲問:“你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