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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薛翦不經(jīng)意地回過頭,恰撞上李聿定目探來的眼光。 但見他不錯珠地看了自己許久,繼而又挑著嘴角對她笑了笑,此時驕陽正掛上空,烈烈之光瀟然投下,映得少年眉眼愈發(fā)溫暖,又載著他的飛揚不羈,任誰見了都難免將心為之一動。 薛翦張了張口正欲言語,方才反應(yīng)過來二人相距頗遠,只好作罷,抿了抿嘴轉(zhuǎn)了回去。 不多時,園外響起了一道偏尖柔的唱聲,隨后便見太子與幾名皇子公主先后步入,眾臣皆拱手垂目作禮,待太子擺手免下后,方才罷袖端正站著。 園中另一邊,一眾三品以下的官員中有幾名樣貌年輕的男子望了望四周,低頭交耳道:“今日怎么不見二殿下?” “不知道二殿下犯了什么事,幾日前便被陛下禁足宮中了,想來是陛下還未消氣,故沒讓二殿下參加秋獵了。” “你們沒聽說嗎?”另一人悄悄動了動眼珠子,往上邊快速覦了一眼,語氣頗有幾分神秘:“和東宮那位有關(guān)?!?/br> 話語剛落,其他二人旋即住了口,心中暗忖思度,卻不敢再多說半句。 待帝后二人下了肩輿,落座御位后,宴席便開始了,群臣陸續(xù)敬酒祝言,又有歌舞詩賦助興,一時間席面上便熱鬧了起來,人聲鼎沸。 文臣居左,武官居右,故此薛魏兩家相對而座,薛翦和魏啟珧也只好隔空互遞眼神玩笑,二人雖不能無礙暢聊,可勝在多年的了解與默契,仍舊能將彼此逗得笑不可仰。 就在此時,薛翦似有察覺一道熾熱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便不自主地尋跡望去,兀然銜上了偏于上首的那一雙深邃無波的眸子,叫她面容一凝。 待回過神后,薛翦當即錯開了與他相接的目光,執(zhí)起酒杯微抿了一口,入腹辛辣惹得她眉尖一擰,良晌才消。 高成淮見她如此生硬地躲開了自己,復又低垂臉容,再不似方才與魏啟珧那般笑靨盡展,心頭徒然漩起一渦無名的空寂,如一淌寒流從心下升至喉底,動作不得。 他難道還不如魏啟珧嗎?竟叫她這般避猶不及。 思及此,他捏著酒杯的指腹愈收愈緊,錮得杯中殘酒錚錚而漾,似是下一刻便會壁碎溢出。 梁安看他神色不對,哪里知道他是受了薛翦的氣,上前詢問:“殿下,您可是飲多玉體欠安?可要奴才......” 話未說完又見高成淮斜眸冷睇了他一眼,令他不覺咽了咽唾沫,安分地噤聲退了回去。 嘉陽正與身旁的幾位公主閑談自己近來所練騎射,你一言我一語的,竟忽然聊到了薛翦身上。 “誰不知道她從小就好這些,今年有她在,我看嘉陽也難能出彩了?!?/br> 六公主聽后撇了撇嘴,回駁道:“這可說不準,嘉陽此番可是下了苦工的,你們別自己不行就覺得嘉陽也不行?!?/br> 這輪話落到嘉陽耳朵里倒是極為受用,不覺高傲地揚了揚下巴,唇邊抿著一絲矜嬌的笑,仍要踩低薛翦兩句:“薛翦做得的事,本宮如何做不得?豈會比她矮了去?!?/br> 話雖是同她們說的,眸光卻一直往李聿身上打。 他今日一攏玄青錦緞長袍,腰間系著雪色竹紋腰帶,廣袖搭覆在桌上,手邊架著一碟葡萄和一盞青酒,面上笑意頗顯少年佻達,眼眸中熠著的醺芒一直直視著他左手邊不遠處的少女。 嘉陽眼風一轉(zhuǎn)飄定在薛翦身上,但見她正百無聊賴地斂容吃著水果,一顆一顆地摘下往嘴里送,神情淡漠,看上去竟是一副不愿待在這里的樣子。 嘉陽心下醋意四散,絞了絞掌心的手帕,憤憤地剜了她一眼。 宴席由未時初啟行至日落,行宮內(nèi)早已支起宮燈,漫天繁星點綴于空,皇帝移駕后,眾人才紛紛慢涌而出。 魏啟珧憋了許久的話,終于能找薛翦說出口,當即便跟父親打了個招呼,隨后徑直朝薛翦闊步走去。 薛翦亦微展笑意懶洋洋地頓足在原地,對對面之人打趣道:“你方才是想說跟小時候一樣偷溜出去罷?你從前便不擅此道,如今再一生疏下來,只怕是更加拙劣了。當初若沒有我?guī)е?,嘖嘖?!?/br> 她一面說著,一面作嗟嘆之狀,魏啟珧卻不羞憤,而是瞇眼笑了笑,“誰說不是呢?幸虧有阿翦在?!?/br> 聊起往事,二人似是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又聞薛翦說了什么,惹得魏啟珧撫掌而笑,剛一罷下便要去搭薛翦。 李聿正好在他們前面一段等著,眼見魏啟珧的手欲觸及薛翦肩頭,當下立馬疾步奔去,橫擋在二人中間,徑自攬著魏啟珧往旁處走,蹩腳地轉(zhuǎn)了個話:“同錫山書院的蹴鞠賽,我跟你們一起去好了。” 魏啟珧只覺一陣涼風陡然劃過,身上便著了一只令他厭煩的手,旋即蹙起眉峰,揚手欲將他扒扯下去,“你若不想給停云書院丟人,我勸你還是好好待著吧!就你那水平,我們自己人都看不過!” “再有,你這幾日為何總纏著我不放?我可沒去招惹你了吧?” 他也數(shù)不清自哪日起的了,李聿就像變了個人,雖是一如既往地不著調(diào),但總覺得哪里好生奇怪。 例如現(xiàn)下,莫名其妙地勾過來,擾他與阿翦談話,還說起了蹴鞠之事,當真是自揭短板不嫌無面。 魏啟珧振了振袖子,復又胡亂拍了拍衣肩,頓了一步,眼神晦暗不明地盯著李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