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看著教室里嘰嘰喳喳的同學們，忍不住想起自己第一天上學的時候，那時候她連廣播體cao都不會做，只敢跟在敏敏的后面，沒想到居然這么快就重新適應了小學生活，這一刻明月覺得就好像自己變成了真正的小孩子。

    未來會是怎樣呢。

    第16章 過中秋

    三年級的生活沒有明月想象的那么無趣，她被老師選做了班長，成天管著班級大大小小的事情，不過幾個月，明月就感覺自己快要神經(jīng)衰弱了。

    她之前在班級里當過最高的職位也不過就是個課代表，從前只覺得班長很是威風，可沒想到，做一個小學生的班長是如此的勞心勞力。

    明月無可奈何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門越來越大，說話越來越兇，班里的掃把已經(jīng)被她敲斷了幾根，原本她還自認為是個溫柔有耐心的人，可在一堆熊孩子面前，再多的溫柔和耐心都不頂用了，明月只覺得自己在潑婦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三年級就要開始學英語，聽著老師在上面講著二十六個字母，明月竭力壓制住想要跳級的沖動，趙正和楊遠都不太明白為什么明月突然變得好兇，兩個小腦袋湊在一起小聲的耳語。

    “明月最近好兇，每天都在罵人，你看沒看到講臺上有個地方都被她敲壞了，她現(xiàn)在就和我媽一樣，我媽也特別兇，爸爸偷偷和我說她是母老虎?！?/br>
    “我也覺得明月變得好兇，可是她對王敏敏一點都不兇，王敏敏一下課就來找明月，我真不明白，女生為什么一定要手拉手一起上廁所?！?/br>
    “趙正，楊遠，你們兩個給我站起來，聊什么聊得這么開心，和老師也說說看呢?！庇⒄Z老師把手里的粉筆都折斷了，看上去她也對這二十六個字母深惡痛絕。

    “老師，他們在說班長是個母老虎?！睏钸h的同桌大聲喊道，一時間班級里充斥著笑聲，就連英語老師都有些哭笑不得，看著臉色氣得漲紅的明月連忙替她解圍，“上課不許交頭接耳，認真聽課，以后不許這么說班長?！?/br>
    楊遠偷偷看了眼明月，只覺得明月的兩只眼睛在朝他噴火，忍不住踢了同桌一腳，心里直呼要糟。

    明月在他們后面聽得都氣笑了，一下課就上去一把掐住兩個男孩的后頸，“好啊，你們兩個居然偷偷講我的壞話，我生氣了?！?/br>
    一聽明月這么說，趙正立刻道歉，“明月我錯了，我再也不聽楊遠說你的壞話了?！?/br>
    楊遠氣呼呼地瞪著這個沒義氣的朋友，虧他每次都聽他吐槽王敏敏，想不到他們之間的友情居然這么脆弱，明月一說生氣，趙正立刻就投降了。

    “哼，”楊遠倔強地扭過頭不想投降，可明月一聲冷哼，他立刻就堅持不住了，“好吧，我錯了，不該說你是母老虎的，可同學們都這么說的。”楊遠小聲的辯駁。

    明月：“……我才不和他們一般見識，你們?nèi)臀野炎鳂I(yè)收齊了，我去找敏敏了?！?/br>
    “楊遠，你幫我收一下，我和明月一起去。”趙正立刻把重擔交給了楊遠，自己屁顛屁顛地跟在明月的后面。

    “小正，我真的那么兇嗎？”明月心里還是有些難過的，她不希望班里的同學們都討厭她。

    “沒有沒有，明月一點都不兇，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最善良的人，好多同學都特別喜歡你，他們都覺得你很厲害，楊遠就是開玩笑的?！?/br>
    聽見趙正不遺余力的拍馬屁，明月立刻就自信了起來，“哈哈哈，我就說，我這么人見人愛，怎么會是母老虎?！?/br>
    趙正看著明月囂張的笑容，心里一點也想不起來那些屈服于明月暴力統(tǒng)治下的同學們。

    雖然明月和王敏敏不在一個班級里，可好在她們還可以一起上奧數(shù)課。明月之前也沒有接觸過奧數(shù)，總覺得奧數(shù)只是深奧一些的算術題，對于學過高中數(shù)學的她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不是想著可以參加奧數(shù)競賽拿獎，明月根本舍不得那三百塊的學費。

    可當真正開始接觸奧數(shù)時，明月才意識到自己的淺薄，數(shù)學的魅力是無與倫比的，當她開始沉浸其時，就沒有一刻感覺到無聊。只是很可惜，明月并不是因為天賦多么出眾，至少和趙正相比，她現(xiàn)在也不過是在仗著自己多出的幾年學習經(jīng)驗在作弊。

    出乎明月意外的是，一向很不愛學習的王敏敏在數(shù)學上居然展現(xiàn)出驚人的天賦，明月確定了，自己其實就是個天資平平的普通小學生，這一發(fā)現(xiàn)令她有些沮喪，她開始懷疑起自己一開始的雄心壯志是否真的能夠考努力實現(xiàn)，努力是否真的無法打破天賦的壁壘？

    縱然在心中不斷地懷疑著自己，明月依舊沒有停止過前進的腳步，就算自己在數(shù)學上什么天賦，也不妨礙以后選文科，羅馬既非一日建成，又何必強求立竿見影的效果。

    很快就迎來了中秋，明月和爸爸mama通完了電話就搬著小凳子和家人一起賞月，這一年的中秋月亮格外明亮，月華將整個夜幕浸染出一層淡藍的光暈，明月清晰地看到月亮上的人影，難怪古人有吳剛伐桂的傳說。

    “哥哥，今年中秋的月亮應該是超級月亮！”明月感嘆道。

    “月亮天天都能看到，有什么好看的，你玉米還吃不吃了，不吃我都吃了啊?！饼R亮手里捧著根剛啃完的甜玉米，手還想向著鍋里伸。

    “哥哥你別光顧著吃了，好好欣賞一下月色，以后我們就是想看都不一定能看見了?！钡鹊介L大了以后，就再也沒有多少此刻的閑情逸致去欣賞這宇宙的奇觀了。

    “我想看天天都能看到?！?/br>
    “月月說的有道理啊，像我們小的時候，天上的星星是數(shù)不勝數(shù)，冬天的時候天上的銀河尤為清楚，牽牛織女星就隔著銀河閃耀，那時候我的mama就會給我們講牛郎織女的故事?！饼R東的話語中滿是懷念，神色也變得迷離起來，似乎是在回憶自己母親的模樣，“現(xiàn)在天上的星星少了，以后說不定就剩不下幾顆了?！?/br>
    那些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最終也只能剩下一個模糊的感覺，明月想起第一個夜晚她看見的星空，模樣似乎已經(jīng)想不起來，可留在心中的震撼卻足以令她一生銘記。

    齊亮似懂非懂地聽著，總覺得他們在打什么啞謎，少年人的心中沒有憂愁，此刻只知道惦記著吃。

    徐云一把拍掉齊亮偷吃的手，“你都吃了三四個了，留點給meimei吃！”

    齊亮戀戀不舍地把手縮了回來，嘴里小聲嘀咕著，“她又不吃，肯定待會兒又拿給趙正吃了?！?/br>
    明月正在全神貫注地賞月，現(xiàn)在的空氣質(zhì)量真是以后望塵莫及的，這樣的月色看一天就少一天，明月興之所至當即要給家人表演個節(jié)目，“外公外婆我給你們背首詩吧。”

    一聽明月要背詩，齊東手里的蒲扇停了下來，饒有趣味的等待著明月的表演。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笔抢畎椎摹豆爬试滦小?。

    齊亮很是不屑地接道：“又疑瑤臺鏡，飛在青云端。這有什么難的，我也會背。”齊亮一副快表揚我的樣子。

    明月哈哈一笑，接著道：“仙人垂兩足，桂樹何團團?！?/br>
    齊亮瞬間瞪大了眼睛，“怎么后面還有？”

    小學課本上只有前四句，明月也是后來才知道這首詩他們學的并不完整，接下來，她就在齊亮又是驚訝又是佩服的眼神中背完了整首詩一共十六句。

    “ 好！”齊東給明月鼓起了掌，徐云也笑得合不攏嘴，“我們家月月真厲害，居然能被這么長的古詩，亮亮都上初中了還比不過meimei呢，羞不羞啊?！?/br>
    齊亮不服輸，“我還會背蘇軾的水調(diào)歌頭呢！”

    兄妹二人搜腸刮肚地比賽背著和月亮有關的古詩，齊東和徐云連聲叫好，每背完一個就使勁的鼓掌，最終以明月投降為結局。

    看著齊亮臭屁的神情，一家人在一起歡聲笑語，明月只覺得或許這才是中秋的意義。

    和明月家的熱鬧不同，趙正此刻也在院子里看著月亮，只是王桂芬獨自在廚房里還在撥弄著炭火。家里沒人說話，就好像掉進一片安靜的夢里。

    趙正默默地啃著手里的月餅，并不好吃，可他還是珍惜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對著月亮品嘗著手里的這份孤獨。

    中秋本該是團圓的日子，雖然奶奶就在他身邊，可他還是覺得好孤獨，難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愛他嗎。

    趙正看著奶奶冷漠的背影，嘴里的月餅變得苦澀無比，他很想大聲的質(zhì)問奶奶，為什么要對他這么冷漠，明明他們已經(jīng)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可他走到廚房邊，看見奶奶蒼老而瘦弱的背影，頓時心中泛起了對自己的憎恨。

    奶奶明明已經(jīng)這么辛苦了，為什么我還這么不懂事。他抹掉眼淚，把月餅小心地收好，和王桂芬一起收拾著地上的菜葉，“奶奶，我?guī)湍阋黄鹗帐鞍?。?/br>
    王桂芳沒有抬頭也沒有回話，只是手上的動作更加麻利，趙正陷入了深深的絕望和無力中，或許他并不是奶奶唯一的親人，而是一個累贅，如果沒有他，奶奶會不會活得更輕松一點？

    “小正——”明月的呼喚在巷口間響起，一下子將陷入糾結的趙正喚醒，他猛地起身跑到門外，一張熟悉的充滿快樂的笑臉出現(xiàn)在他眼前。

    明月手里抓著根大玉米，因為跑得急了有些氣喘噓噓，“小正，中秋快樂??！請你吃玉米！”

    趙正強忍住流淚的沖動，“明月，中秋快樂！”

    趙正背對著廚房的燈光，明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歡快地走進屋里對著王桂芬道：“奶奶，中秋快樂，我來找小正玩兒的，你們吃過了嗎？”

    王桂芳見是明月來了，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計，“是明月啊，你也中秋快樂，今天怎么不在家里陪外公外婆啊，奶奶吃過晚飯了，正好小正也沒什么事，你們?nèi)ネ鎯喊伞！?/br>
    “不了，外面黑黑的，我玩一會兒就要回去睡覺了。”明月連忙拍手，其實她來主要也是想看看趙正和他奶奶，這樣闔家團圓的日子，明月很難不想起他們。

    “奶奶，我和明月玩會兒，待會兒我送她回家好不好?！壁w正小心翼翼地開口，明月看著他泛紅的眼眶，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正，吃玉米，特別甜！”明月把玉米塞給趙正，可卻被他左扭右扭地拒絕了。

    “不用了，我不愛吃玉米?！?/br>
    明月知道他是不愿意總吃她的東西，于是從趙正的口袋里掏出一塊吃了一半的月餅，“我用玉米和你換月餅吃！外公今年沒有買月餅，我可想吃了?！?/br>
    說完明月就咬了一大口，趙正來不及阻止她，只能看著明月被五仁味的月餅噎地幾欲嘔吐，他如何看不出來明月只是在為他找一個理由。

    “真…真不錯，我就愛吃五仁味的。”明月恨不得立刻去扣嗓子眼，月餅里的青紅絲已經(jīng)和綠豆一同成為了她的童年陰影了。

    “明月，別吃了，那個一點都不好吃?！壁w正一把奪過了明月手里的月餅，一把將它扔在了地上。

    趙正的爆發(fā)帶來一陣沉默，王桂芬剛想開口教訓趙正就被明月打斷。

    “小正！”明月迅速將月餅撿了起來，撣去灰塵塞到了嘴里，“不許浪費糧食，我把月餅吃了，你也要把玉米吃了，不然我可要生氣了！”明月叉腰威脅道，似乎對趙正突如其來的脾氣視而不見。

    不知怎的，趙正心中的委屈一下子消散了，他咬了口玉米，滿口的甜香瞬間覆蓋了喉頭的苦澀。

    “甜不甜？”明月替他擦掉了眼淚，溫柔地問道。

    “甜?！壁w正使勁地點頭，大口大口地嚼著甜玉米，哭著哭著就和明月相視著大笑起來。

    送明月回家的路上，趙正沒有和以往一樣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只是低著頭沉默地跟在明月的身后，他們兩家相隔不超過五分鐘的路程，明月明月急著走回家，反而慢吞吞地和趙正一起在路上閑逛著。

    輕聲嘆了口氣，明月止住腳步，將趙正一直低著的頭掰向月亮的方向，“小正你看，今天的月亮是不是特別的大，特別的亮，是不是特別的好看？”

    趙正有些害羞，一下子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順著明月指給他的方向，抬頭看著月亮。

    “好看，就像是一個金色的大月餅。”

    “今天的月色可是幾十億年才能遇到一次的，我們對著月亮許愿，什么愿望都能實現(xiàn)的?！泵髟聫堊炀褪窍钩?，不過每一天的月亮都是獨一無二，一生只能遇見一次的，至于愿望，實現(xiàn)愿望的從來都是人。

    “真的嗎？”趙正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說法，可是他相信明月的每一句話。

    “當然是真的，我先許一個給你給你示范一下，”明月裝模作樣地對著月亮拜了拜，“月亮啊月亮，請你保佑我期末考試都考滿分?！?/br>
    為了防止以后趙正翻舊賬，明月只敢許一個實力范圍內(nèi)能做到的。

    雖然隱隱約約覺得明月即使不許愿期末也能考滿分，但趙正還是學著明月虔誠地對著月亮許愿，“保佑奶奶身體健康，”趙正頓了頓，又用更小的聲音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要一個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br>
    “一定會實現(xiàn)的”明月給了趙正一個擁抱，“月亮一定會實現(xiàn)我們的愿望的?！?/br>
    趙正一直竭力壓制的眼淚此刻再也繃不住了，“真的嗎，我許了兩個，會不會太貪心了，月亮就不幫我了?！?/br>
    “不會的，好孩子的愿望就算一百個，月亮也會為你實現(xiàn)的。”明月看著哭得撕心裂肺地趙正，喉頭也忍不住哽咽。

    月亮會為你實現(xiàn)愿望的。

    第17章 潘多拉的魔盒

    或許是做孩子的時間長了，明月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首先就是變得幼稚了起來，原本她還自持是個成年人不和小孩子計較，現(xiàn)在已經(jīng)學會狐假虎威欺負起齊亮了，班里調(diào)皮的男孩子沒有一個沒遭過明月無情的壓迫。

    日子在過得輕松閑逸的同時，明月內(nèi)心深處總是有種莫名的恐慌，她總覺得自己似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翻遍了記憶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在為什么而煩惱。

    翻過年后，楊遠又拉著明月和趙正去他家看電視。

    仙劍奇?zhèn)b傳一正在熱播，楊遠第一次沒有被明月?lián)屵^遙控器，三個孩子一起圍在電視機前目不轉(zhuǎn)睛。

    明月在一瞬間想起了對靈兒長達十多年的喜歡?？稍谠诖饲八氖澜缋锖孟駨膩頉]有這個人一樣，明月突然意識到，或許自己的記憶并不是她的那樣以為完整。

    有了這個發(fā)現(xiàn)，明月的心中就像是壓著一塊巨石，她原本覺得自己是毫無理由毫無預兆地從二十歲回到了八歲，她以為的沒有遺憾，究竟是不是真的沒有遺憾？如果她真的是因為什么事情而回到了這里，那此刻她為什么毫無印象，如果真的有什么一定要穿越時空才能夠挽回的事情，在她毫無知覺度過的這段時間里是否已經(jīng)錯過了。

    這樣不斷地追問和對記憶的質(zhì)疑使得明月整個人陷入了焦躁和失眠。趙正和王敏敏都很擔心明月，沒幾天的功夫，明月變得滿臉憔悴，總是精神恍惚，和她說話時總是很久才反應過來。

    “月月最近很不對勁，是不是月月家里有什么事啊，趙正你和月月不是鄰居嗎，你知不知道啊?！蓖趺裘魬n心忡忡地看著明月陷入沉思的背影，和趙正小聲耳語。

    “明月家里和平時沒什么不一樣啊，昨天她外公還問我是不是明月在學校里被人欺負了，他們也不知道明月怎么了?！壁w正否定了這個說法。

    “你還記得月月是什么時候開始這樣的嗎？”王敏敏快擔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