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粵沉默了一會兒，說：“可能比那些情況都糟。”

    “什么意思？”周渝心里一緊。

    “小劉jiejie跟我說，灰鯨是大洋性鯨類，大多時間處在外海，它們來到近海且遲遲不回去，最大可能是體內(nèi)的聲吶或其他系統(tǒng)紊亂，才會在近海區(qū)打轉(zhuǎn)，遲遲找不到回外海的路。雖然目前從外觀看，小金很健康，但實際上，灰鯨只要出現(xiàn)在近海，就說明它身上或多或少有些問題?！辩娀浾f。

    “以前有過這樣的案例?！辩娀洺聊讼?，“誤入海灣的須鯨消失一段時間后被觀測到在近海區(qū)死亡，解剖后仍然不能確定死因?！?/br>
    “那現(xiàn)在……”周渝聽得也有些壓抑，“現(xiàn)在該怎么樣？”

    “科研隊那邊準備找船去外海搜尋了，但這真的就是大海撈針，只能期待這十天里它已經(jīng)自行回到外海。”鐘粵說，“如果這么長時間它還滯留在近海區(qū)，卻一直沒有被觀測到的話，那真的是兇多吉少?！?/br>
    .

    第二天，科研隊的船出發(fā)了，小黃毛jiejie跟郭隊一起在金龍灣地毯式搜尋，這其實就是已經(jīng)準備如果鯨魚遇到不測，活要見鯨，死要見尸，隊長他們則帶隊前往外海。

    鐘粵試著問過小黃毛jiejie，他能不能跟著上船，被堅決拒絕了，說出海航行風險很大，何況多天不靠岸，非常辛苦，沒有辦法關(guān)照他的安全。

    鐘粵又試著從科研隊聯(lián)絡(luò)的漁民那邊找關(guān)系，因為當?shù)貪O港常出海的漁民他基本都認識，但別人船老大一聽他要跟船，也立刻拒絕，說不安全，要在船上呆十天半個月，跟老鐘沒法交代。

    “你去也沒用啊，多添一張嘴吃飯而已?！贝洗笞詈笳f，“阿粵，安分在陸地上呆著，要真有了消息，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br>
    大海上沒信號，這話也不過是安慰，鐘粵早就清楚自己幫不上忙。

    但即便對沒法跟船的結(jié)果心知肚明，他仍然很煩躁。

    .

    周渝能夠感覺得出，鐘粵努力不把自己糟糕的情緒表現(xiàn)出來，他跟周渝說話時，依舊和顏悅色帶著笑，甚至還和往常一樣，體貼地問他要吃什么，要喝什么，被佟青他們起著哄嚷“粵哥好溫柔！”

    和其他人講話時，鐘粵雖然懶于應(yīng)付，但態(tài)度也挺好，沒有一個人能看出他的焦躁。

    只有很偶爾的時候，比如周渝發(fā)現(xiàn)他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做題上，卻煩躁地筆尖劃爛了答題紙，才知道他心里依舊在為杳無消息的灰鯨煩憂。

    他們默契地不提灰鯨的話題，日子就這樣又過了七天。

    .

    新的星期一，小城濛濛地下著雨，灰鯨依舊沒有消息，不幸中的萬幸是，小黃毛jiejie她們已經(jīng)把金龍灣附近海域找過了五成，雖然沒見到活的鯨魚，但也沒見到它的尸體。

    也就是至少還有希望。

    雖然根據(jù)歷史經(jīng)驗來看，希望比較渺茫。

    連續(xù)出了一個月的太陽，今天它大概是累了，倦倦地藏在云里。

    周渝不太想遇到這種天氣，因為最近鐘粵很喪，陰天會讓人喪上加喪，可好像他也沒辦法讓鐘粵開心點。

    一整天，鐘粵依舊陪在他身邊，一起上課，一起吃食堂，直到下午上最后一節(jié)課時，周渝發(fā)現(xiàn)他單手托著腮，眼皮直打架。

    他猛地意識到鐘粵今天眼睛里有些血絲。

    周渝寫了張小紙條，傳給鐘粵。

    -昨晚沒休息嗎？

    鐘粵飛快地在紙上寫了幾筆，傳回來。

    -睡得比較晚。查了些資料。

    周渝沒再問什么資料，他大概知道，應(yīng)該就是歷史上鯨魚誤入淺海、擱淺、或者聲吶系統(tǒng)相關(guān)的視頻。

    幾天來鐘粵一直在看這些，灰鯨生死未卜，他只能靠著這些視頻，試圖給自己個答案。

    周渝回復。

    -那你先睡吧，下課后我去買點吃的給你。

    鐘粵畫了個小笑臉，表示同意。

    這個人即便在煩躁時，筆下依然是溫柔的，這些天來他幾乎沒有向周渝流露出半點自己的負面情緒。

    .

    于是鐘粵睡了一節(jié)課，直到放學依然趴在桌上，周渝則動身去給他買晚飯。

    他想了想，決定去泰發(fā)燒臘，他自己挺喜歡吃的，感覺鐘粵也喜歡，今天這陰雨綿綿的天氣，就得吃點油香四溢的大葷，才會讓人心情好。

    到窗口時他愣了愣，發(fā)現(xiàn)平時一直在這邊算賬的發(fā)弟沒在，換了個新面孔。

    “一份燒鴨，一只脆皮乳鴿，兩碗白粥，打包。”周渝說著掃了碼，小哥給他算了價錢之后，周渝就拿著小票，進到店里等。

    外面在下雨，這個點店鋪還沒怎么上人，周渝望著外頭綿綿的陰雨，心想鐘粵應(yīng)該在睡覺，希望他能做個好夢……

    “你出去！”耳邊突然響起一聲怒吼。

    .

    周渝嚇得一激靈，抬頭。

    店主泰叔怒氣沖沖地走出來，橫眉立目地看著他，又說了一遍：“你，滾出去！”

    旁邊吃飯的人紛紛看了過來，周渝懵了。

    直到現(xiàn)在他才確定泰叔是在兇他，但他不懂為什么，泰叔是不是搞錯了人？

    他又沒干過什么事，而且泰叔還是鐘粵他們的朋友。

    他想了想，站起來：“泰叔，我……”

    “出去！”泰叔又吼了一聲，指著大門，“我不做你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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