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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見血,難免惶恐,溫寒又是個陰森冷戾的模樣,手上染的血和人命多了,很難不叫人生出畏懼之心。 “是這樣,”慕容笙摸了摸他的頭,神色溫和,“但是小麟,你要知道,在這個世上,很多事都是不能用眼睛看的。” “你該學(xué)著用事實(shí)說話,用心去看?!?/br> 離開的時候,慕容笙轉(zhuǎn)頭去看,小少年似懂非懂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慕容笙忍不住笑起來。 這孩子天生聰慧,想來能夠慢慢明白的。 他出來的時候,見溫寒站在外頭,身形消瘦,背影蕭索。 “師兄!” 慕容笙快步走過去,微微一笑,“我剛回來不久,府上積灰,既是師兄邀我過府一敘,我可就不客氣了。” 溫寒掃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天色還早,七皇子這樣迫不及待,若是被人瞧見,告了嚴(yán)老,怕是會有麻煩的吧!” 嚴(yán)老是大儒之首,為天下文人敬仰,若失了嚴(yán)老這番助力,慕容笙怕是與那個位子再也無望了。 “麻煩?” 慕容笙輕笑一聲,半瞇著眼,“師兄是最知道我心思的,那個位子我本無意,麻煩不麻煩的,又有什么差別?” 他動作快,一溜煙跳進(jìn)溫寒的馬車,笑瞇瞇的替他掀著簾子。 這做派活脫脫像極了耍無賴的小童。 溫寒額角直跳,想不到這家伙經(jīng)歷這么多,居然還存有這些頑皮的少年心性,不由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將手杖遞給隨扈,撐著一側(cè)上去。 沒有手杖,他身子就跟著不大穩(wěn),只能以手掌撐著車框,拖曳著腿上來。 慕容笙非常自然的抬手扶他。 “慢一點(diǎn),”怕他磕著,慕容笙虛虛護(hù)著他后背,直到見他進(jìn)來,方才坐穩(wěn),悠悠然道:“父皇給我放了假,嗯……我還想著能自在幾日,看來京都也不像師兄信中所說那樣情勢緊迫嘛——” 溫寒扯了扯嘴角,皮笑rou不笑道:“七皇子入了一趟宮,一無所獲,這可不像是先生教出來的?!?/br> “啊……” 慕容笙愣了愣,“師兄指什么?” 他蠢……一門心思都在齊詔和那莫須有的婚事身上,哪里還能分出旁的注意力? 差點(diǎn)忘了,古襄那邊還有一樁聯(lián)姻的事,并沒有指名道姓,慕容笙還琢磨著得算計一下,推到誰身上好。 溫寒闔眼,臉色蒼白,卻是懶得再答話。 內(nèi)心卻無限鄙夷。 離山首座長老教出來的弟子,能平庸成這個樣子,倒讓他懷疑自己那位無所不能的師尊,是不是老邁到耳聾眼花的地步。 滿心滿眼情情愛愛,沒點(diǎn)大志,若不是那位先生步步籌謀,護(hù)的周全,怕是這家伙早被吞的連骨頭都不剩了。 不過有一點(diǎn),溫寒覺得慕容笙對自己的認(rèn)知還算清楚。 就是不宜為君。 這家伙的心性,著實(shí)不宜為君,委實(shí)是適合當(dāng)個傀儡皇帝。 慕容笙也算乖覺,知道自己被嫌棄了,一路上沒敢吱聲,臨入東廠的時候卻是開口來了一句,“我拿師兄當(dāng)自己人,這番算盤,除了你,我是誰都不曾說的?!?/br> “他們都以為爭的是我,明刀暗箭就都會沖著我來,便可以護(hù)住小麟,等到最后,大家才會發(fā)現(xiàn)針對的人……從一開始就錯了?!?/br> 溫寒停住動作,偏過頭去,瞇了瞇眼,“七皇子想說什么?” 慕容笙微微一笑,定定望他,“師兄會幫我的,對吧?” 若是被外祖知曉,定會覺得,他是在做一樁與虎謀皮的笑話。 但他卻覺得,溫寒值得信任。 這世上往往看似最冷血的人,也最容易被打動。 溫寒輕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一撩袍袖,率先下了馬車。 他們在夜里聊了許多事情。 桃花醉再不醉人,飲的多了,也令人意識迷糊起來。 慕容笙歪在桌子上,喃喃念著:“師兄,我已經(jīng)沒有人敢信了?!?/br> “我自幼喪母,承姨母和長兄照拂,才有了年少時無憂無慮的歲月。” “后來他們出事,大皇嫂瘋癲,只留下小麟一個孩子,我身在離山,也沒有自保之力,只能拖了這么多年。” “我沒什么大志,只想一生平平安安的活著,與心慕的人在一處,永不分離?!?/br> 飲到最后,青年皇子醉醺醺的臥于一側(cè),沉沉睡了過去。 賓主盡歡,也不過如此。 縱使如此,溫寒仍覺得冷。 “干爹,外頭來了人,自名姓齊,說是與干爹有約,接七皇子回去?!?/br> 直到外頭小黃門來稟。 溫寒聽了,一時間有些晃神。 “請進(jìn)來吧!” 他突然有些明白,自己為何會覺得冷了。 那個清瘦俊美的男人緩步走來,解下身上狐裘,將一身酒漬的慕容笙裹住,打橫抱起的時候,溫寒忽而笑了。 “先生慢走。” 他沒有攔。 人都有私心,也有惡劣的小心思,他如今就想瞧瞧那個光風(fēng)霽月、機(jī)關(guān)算盡的男人,在發(fā)現(xiàn)自己被反將一局之后,是如何感想。 而他,仍舊會是權(quán)傾天下的宦臣,在最是高高在上的位子上,俯瞰眾生。 愛恨癡嗔,都是煩惱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