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升。

    刺史府。

    飯廳比起以往熱鬧許多，刺史大人早起用膳，薛奉年也難得地陪在一旁，皆因歐陽晴于府中做客，經(jīng)歷昨日盤問，這父子二人對(duì)歐陽晴愈發(fā)提防，禮節(jié)周到之余探測之意不斷，時(shí)刻關(guān)注著他的神色。

    無奈，歐陽晴其人極為低調(diào)，高深莫測的淡然面容里根本看不出任何心思，除卻那白皙無比的妖孽相貌，可謂是毫無收獲。

    早膳用得全程靜默，各自的憂慮都藏在心底，氛圍很是微妙。

    就在這種時(shí)候，涼州知府前來拜見。

    望著跟隨仆人前來的知府大人，薛青云等人自然知道所謂何事，心思凝重而望，果然見到知府問候出聲，隨后向著歐陽晴問詢。

    “下官參見刺史大人，參見歐陽監(jiān)正?！?/br>
    “歐陽監(jiān)正，西城還剩幾戶人家尚未盤查，不知今日是否繼續(xù)？”

    聽聞這話，薛青云能清楚感受到知府的慎重和緊張，畢竟此事涉及重大又是皇命所在，他都萬分小心，何況是一個(gè)知府。

    牽動(dòng)心神的問話響起，薛青云也不由得注目而去。

    只見歐陽晴緩緩點(diǎn)頭，謙和的平靜神情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有勞知府大人。”

    “這便前往府衙，將那幾戶人家盤查，想必今日應(yīng)能有所收獲，總算不負(fù)陛下所托，薛刺史和知府大人的鼎力相助，下官一定會(huì)稟明圣上?！?/br>
    這話一出口，知府大人笑意濃厚不少。

    “哪里哪里，歐陽大人言重了，下官不過盡了微薄之力......”

    幾人起身相送，歐陽晴坐著車椅和薛青云同行，短短的出府路程走過了無數(shù)遍，今日卻是讓薛青云分外感到了壓力，就連相送的客套話語，也說得有些心不在焉。

    “歐陽大人不辭勞苦，今日定能馬到功成，下官在此預(yù)祝大人查明亂黨所在，定在府中設(shè)宴慶功道賀......”

    前行數(shù)十步里，薛青云努力維持著笑容。

    他的兒子薛奉年緊隨其后，望著歐陽晴緩緩出府，卻是做不到這般淡然，沐浴在秋日的晨光里，猶豫的忐忑神色有些明顯，心里已經(jīng)開始暗暗祈禱了。

    ‘上蒼保佑，唐家人絕不能是前朝皇裔......’

    似乎是這種祈禱起了作用。

    眼看將要踏出刺史府大門之際，前列的眾人突然停步，全都被抬手的歐陽晴吸引了目光，靜立在原地，薛奉年驚得眼里一愣。

    同樣抬頭注目而去。

    見到歐陽晴正右手輕抬，一雙淡眸望著天上初升的太陽入神，他不解緣由，悄聲望向父親，也只是得到了疑惑的目光。

    靜候幾息，眾人不明所以，也不敢多言。

    只是望見歐陽晴微微皺起的眉頭，眾人就有種莫名的壓力，他們難以想象，有何事能讓這等人物驚疑不前，唯有靜候而已。

    悄立之余順著目光望去，刺眼的晨光讓人睜不開眼，好似比平日要大了幾圈一般，卻能依稀看到幾抹紅霞，令人心中詫異。

    就在這種人人疑惑之際，歐陽晴突然閉目出言。

    “不祥之兆......”

    “知府大人，今日之事暫且擱置，我要卜算一卦，有勞刺史大人，吩咐府中下人備好香案沐浴?！?/br>
    這話一響起，幾人各異的神情都浮現(xiàn)了眼底。

    能讓這位在意，甚至親自卜算的征兆，到底會(huì)是什么事......

    歐陽晴可是陰陽家第一人，生平極少卜卦，除了當(dāng)今陛下，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讓這位親自卜算，尋常事也不會(huì)被這位看在眼里。

    今日這異象，即便眾人看不出所以然，也能從態(tài)度里感到幾分凝重！

    薛青云等人相繼拱手應(yīng)聲，對(duì)于這般客氣之言自然不會(huì)拒絕，又能見識(shí)一番白衣神算之能，也算不枉一面之緣。

    推車的越奴聽聞此言卻是面容猶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掙扎神色。

    然而無論其余人有何心思，都被面容發(fā)白的歐陽晴緩緩伸手制止，各種猜疑和多余言論就此壓了下去。

    幾人于院中靜候，望著歐陽晴獨(dú)居的客房出神。

    莫說知府不敢擅離，迫于皇命恭敬等候，就連薛青云，也好像忘記了難得的假日閑暇，一副緊張模樣靜候，猜疑和凝重，被歐陽晴的異常反應(yīng)再度激發(fā)了出來，幾乎布滿了所有人的心底。

    究竟，這位大人要卜算何事......？

    ......

    數(shù)千里外的京都。

    霜降之日，皇城格外寧靜安逸，依照節(jié)氣慣例，百官無需上朝，皇帝陛下也難得有了一絲閑暇時(shí)光。

    盡管是在假日，這位大玄國君也沒有太過憊懶，已然于天樞殿批閱奏章，執(zhí)掌天下的高位，注定了他難以享受常人閑適。

    即便如此，皇帝陛下也是輕松不少，能少一日上朝議政，下午也能休整靜養(yǎng)，已是難得的自在光景了。

    就在奏章批閱過半之際，皇帝陛下目露幾分淡然笑意，正要稍稍歇息片刻，門外卻是響起了大皇子的恭敬之聲。

    “兒臣參見父皇，還望父皇開恩！”

    這話語一響起，皇帝陛下聞聲抬頭，眼里浮現(xiàn)一絲不悅，清靜被攪擾的煩悶浮現(xiàn)心頭。

    還未出言，又聽幾語附和響起。

    “還望父皇開恩！”

    “還望父皇開恩！”

    “還望父皇開恩！”

    ......

    幾位皇子的聲音接連響起，皇帝陛下的煩躁更為明顯，放下手中鎏金狼毫，沉聲瞥向常禮。

    “帶他們進(jìn)來。”

    常禮應(yīng)聲恭敬退出，片刻之后，就見五位皇帝踏入天樞殿，俯首前行數(shù)十步，于幾丈之余處齊齊向著龍案做禮。

    以大皇子為首，言辭中滿是兄弟情誼和急切之意。

    “兒臣斗膽覲見，還望父皇開恩，念在四弟立下不少功勞，將四弟從那苦寒北塞召回，求父皇成全！”

    “求父皇成全，將四哥召回！”

    “求父皇成全，將四弟召回！”

    ......

    幾位皇子齊齊做禮，滿面誠懇惹人動(dòng)容，兄弟仁愛之情溢于言表。

    如此場面，若是在尋常百姓家中，定會(huì)讓父母欣慰，傳揚(yáng)出去也是一則美談，鄰里街坊無不稱道的美事。

    然而，望著年輕的皇子們同來求情，皇帝陛下神色更為淡漠，就好像在看著一群小孩玩著過家家的把戲，原本的一絲耐心也消失無形。

    眼眸微垂俯瞰而去。

    “朕，需你們指點(diǎn)？”

    此言一出，所有皇子齊齊俯拜，不敢再出一言，慌亂和惶恐浮現(xiàn)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