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南門。

    天色剛亮開，各地而來的百姓排著長隊，經(jīng)由盤問，再交過五枚大錢的入城費(fèi)用方能進(jìn)入城里。

    等候的民眾形形色色，有普通背著包袱的百姓，也有推車賣菜的菜農(nóng)，還有各地前來的販夫走卒，目的各不相同，卻無一例外滿眼期待。

    涼州城作為一州首府，是最為繁華的城池，其中有著多數(shù)人的向往，就算進(jìn)城要付出五枚大錢，也絲毫不會遲疑。

    門前的軍士們也已經(jīng)對這種情形有些麻木，除了收取銀錢還有些興趣，所謂的盤查也只是走個流程而已，全程面無表情。

    直到一臉破舊的牛車行至城門前。

    一股刺鼻的臭味撲面而來，十幾名軍士全都捂住了口鼻，臉上的厭惡和鄙夷分外明顯，領(lǐng)頭的中年軍士直接破口大罵了起來！

    “混賬！你們是何人，怎得臭到了這種地步，莫不是清早去掏糞了不成?。俊?/br>
    趕著牛車的瘦弱青年連忙近前賠禮，神情有些窘迫。

    “軍爺......小人是從隴城前來的，因為老母病危，只有到?jīng)鲋莩莵韺めt(yī)，出城時遇到個乞丐，就順道帶了一程......”

    軍士們聞聲而望。

    牛車上躺著個老婦人，臉色蒼白無比，身上蓋著破舊的單被褥，看來病人膏肓，車尾還有一位渾身土漬的老乞丐，頭發(fā)亂得像團(tuán)雜草，臉也滿是污垢，只有兩個眼珠子還算白凈。

    那驚人的臭味，似乎就是從老乞丐身上發(fā)散出來的，幸虧老婦人病重昏睡，否則的話根本沒法和老乞丐同乘牛車。

    瞥見這種情形，軍士們一臉無語，刺鼻的臭味難以忍受，連身后排隊的百姓都敬而遠(yuǎn)之，近在身前的他們更是感到頭疼欲裂。

    領(lǐng)頭的軍士直接無語了，收下幾枚大錢，連忙嫌棄地?fù)]了揮手！

    “行了行了，趕緊進(jìn)去吧！”

    趕車的青年聞聲道謝，即刻牽著牛車大步踏入城里，嘴里念叨著好人有好報，感恩戴德的話語不絕于口。

    在場的人只覺得哭笑不得。

    世上哪存在好人有好報啊，分明是軍爺們都被臭得頂不住了。

    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議論聲里。

    牛車駛進(jìn)了幾丈高的城門，繁華的街道映入眼簾，青年人看得滿眼欣羨，初次進(jìn)城的激動難平，同時眼中也浮現(xiàn)了希望，似乎很是堅信母親能夠痊愈。

    也不管往來人的嫌棄，青年向著路人打問出聲。

    “老哥，勞煩一問，涼州城出名的藥鋪在哪，最好的郎中又是哪一位？”

    路過的大叔原本被臭得不輕，正準(zhǔn)備繞路而走，突然被這么禮節(jié)周到地問話出聲，一時抹不開面子，只得硬著頭皮遠(yuǎn)遠(yuǎn)應(yīng)聲，眼中的鄙夷很是明顯。

    “藥鋪多了去了，最好的郎中便是城北的喬大夫，看你也不像個有錢人，恐怕連一兩銀子的問診費(fèi)都出不起，問了也是白問！”

    這話一出口，青年人聽得臉色蒼白。

    遠(yuǎn)道而來求醫(yī)，歷經(jīng)幾天幾夜的跋涉，可謂是歷經(jīng)了艱辛，他全部的身家不過幾百文錢，哪里出得起這種天價?。?/br>
    中年人見他突然沉默，也就知道是外來的窮人，對于這種張口就問最好郎中的無知之言深深搖頭。

    “呵呵，長見識了吧？”

    “你要是誠心求醫(yī)，就去宋員外家簽個賣身契，差不多也就夠付藥費(fèi)的，否則就別打聽什么最貴的郎中！

    “年輕人，以后做事還是掂量點(diǎn)自己的本事，莫要再這般無知了！”

    指點(diǎn)勉強(qiáng)算是好意，話語實(shí)在刺耳無比。

    感受著那種嫌棄的目光，青年人只覺得臉上發(fā)燙，正準(zhǔn)備憋出聲音道謝離開，不曾想被一直懶洋洋的老乞丐搶先了一步。

    “小哥，城里最好的酒坊在那啊？”

    這話一出口，中年人都被問得一愣。

    莫名其妙的問話比起先前還要離譜！

    無知的青年人尋醫(yī)心切，張口就問最好的大夫也就罷了，一個臭烘烘的乞丐，也敢問最好的酒坊？

    這年頭，外來的賤民都這么嘚瑟了？

    中年人只覺得被人戲耍，再也沒有耐心聞這臭味，冷聲揮袖而去！

    “呵呵！最好的酒坊就在城南，新酒十兩一斤，有本事就去買！一個個的眼比天高，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東西！”

    黑著臉的訓(xùn)斥之言，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礙于那刺鼻的臭味，路人都敬而遠(yuǎn)之，只得鄙夷地瞥了一眼，就再沒任何興致。

    青年人被看得臉色漲紅，無奈地向著老乞丐好聲相勸。

    “大叔，我要去簽賣身契給娘親治病了，您老以后保重吧，可不敢再這樣胡言亂語了......”

    老乞丐聞聲點(diǎn)頭，一臉的笑容看起來沒皮沒臉。

    “嘿嘿嘿......”

    也沒等青年人再勸，就翻身下車，向著老婦人身上一通亂點(diǎn)，看得青年人一臉怒色，正要上前質(zhì)問為何如此失禮，老婦人卻是緩緩睜開了眼睛。

    不過幾個呼吸，舊病垂死的農(nóng)婦竟然目光越來越清澈，甚至還坐起了身子，一臉迷茫地望向四方，連臉色都紅潤了許多。

    “三郎？我們這是在哪兒啊......”

    三兩下就治好了重病，將老母親起死回生，這是什么手段！

    該不會是活神仙吧！

    青年人直接看傻了。

    經(jīng)由老母親問詢了幾遍，他才反應(yīng)過來，一臉激動地抱著娘親，涕淚縱橫，多日的苦楚涌出了眼眶。

    “好人有好報??！”

    “娘，我們遇到神仙了！”

    可當(dāng)他再度望向身旁，卻是再無渾身發(fā)臭的老乞丐，就好像在天白天遇見了鬼一樣，驚得久久都沒聲音。

    至于他感激涕零的老神醫(yī)，早就已經(jīng)消失在了長街人群中，向著城南而去。

    大名鼎鼎的鄴城酒坊，此刻正熱鬧非凡，刺史公子和唐家小姐立于門前，幾百號人驚嘆連連，往來的人群也不斷聚集，比起往日還要火熱！

    路人們聽聞了刺史公子薛奉年的仗義執(zhí)言，漸漸風(fēng)評反轉(zhuǎn)，也不管是真的相信酒坊被污蔑，還是礙于刺史公子的身份不敢得罪，多數(shù)人都開始向著酒坊說話。

    一時間，鄴城酒坊門口熱議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