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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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姨,許叔,你們也吃點。他一邊咀嚼一邊往他們倆碗里夾菜,神色輕松到仿佛宋時清已經(jīng)聽過危險期從ICU轉(zhuǎn)了出去,吃飽了才好照顧外公,做手術(shù)前不是已經(jīng)把外公的身體養(yǎng)得棒棒的了嗎,他肯定沒事。 現(xiàn)在最忌諱的就是讓所有人都陷入負面情緒當(dāng)中,徐姨一聽連忙點頭:對對對,樂水說得對。 為了哄徐姨和許叔,淳樂水硬忍著惡心吃了平時兩倍的量。 他放下碗,看著宋含章的背影。 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體諒宋含章,但他又忍不住動怒。 【宋含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長大?】 宋含章轉(zhuǎn)頭看他。 淳樂水抓住他的手腕:你跟我來一下。 宋含章任由他拽著,被拖進了消防通道。 【你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你讓許叔和徐姨怎么辦?】 【外公現(xiàn)在這種情況,你作為宋家唯一的繼承人你就應(yīng)該成為長輩的依靠!】 【你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啊宋含章,別說外公沒事,就算外公真的有事你難道還等著徐姨和許叔來安撫你嗎?!】 淳樂水本來是想這樣說的,宋含章極度負面的情緒已經(jīng)嚴重影響到徐姨和許叔,甚至是淳樂水本人。 他理解宋含章緊張且擔(dān)心,但在場的四個人難道就只有他宋含章一個人害怕嗎? 他這樣不吃不喝一言不發(fā),許叔他們在擔(dān)心外公之余還要擔(dān)心他,這不是在給長輩增加心理負擔(dān)是什么? 可是當(dāng)他看到宋含章赤紅的雙眼時,淳樂水所有責(zé)備的話都堵在了嗓子里。 醫(yī)院空著中央空調(diào),宋含章的雙手卻宛如冰塊,甚至還微微發(fā)著抖。 這是害怕到極致卻又努力忍耐的表現(xiàn)。 宋含章害怕失去外公,害怕外公像母親一樣躺在病床上永遠睜不開眼睛,害怕被獨自留下。 他狼狽至極,只能咬牙忍著所有叫囂著要摧毀他的恐懼,他沉默且一言不發(fā)只是他已經(jīng)瀕臨崩潰邊緣。 淳樂水嘆了口氣。 【算了?!?/br> 【我知道外公肯定會沒事,但他不知道?!?/br> 他把宋含章按在臺階邊坐下:你就在這里休息,我去給你把飯拿過來。外公要在ICU監(jiān)護二十四個小時,轉(zhuǎn)安后也不一定能立刻轉(zhuǎn)出ICU,他不出來你就一直不吃飯嗎? 宋含章直愣愣地看著他。 在淳樂水轉(zhuǎn)身的一瞬間抓住他,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淳樂水,輪到淳樂水站著俯視他的時候,淳樂水覺得他此刻看著實在有些可憐。 宋含章拽著他的衣角,他很想問淳樂水:你那么肯定外公沒事,是不是真的? 但是他的嗓子像是被蠟封住,他張開嘴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最終他還是松開了淳樂水。 甚至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逃生門外傳來紛亂的腳步聲以及醫(yī)生指揮急救的聲音,其中夾雜著徐姨和許叔帶著哭腔的老爺子。 兩人慌忙推門而出,宋含章跟著跑了幾步后突然發(fā)現(xiàn)身邊沒有淳樂水的人。 他愕然回頭,卻發(fā)現(xiàn)淳樂水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來的,單手撐墻站在很遠的地方,臉白得就像紙一樣。 仿佛一推就能倒,讓他有些心慌,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淳樂水落水后的那張臉。 宋含章下意識想過去,腳剛抬起來,淳樂水手背朝外地對他揮了揮手,讓他趕緊跟上。 那一瞬間宋含章覺得耳邊靜得連空氣流動的聲音都能聽見,身后是慢放一樣帶動空氣波動的老爺子,眼前是淳樂水無聲闔動的嘴唇讓他快去。 他好像站在一個路口,選擇哪一方就要失去另一方似的。 下一瞬,所有聲音都變得清晰起來,他轉(zhuǎn)身追著病床上的外公跑過去。 三人一路追到急救室外,厚重的大門瞬間關(guān)上,墻上的紅燈再次亮起。 宋含章仰頭靠著墻壁,盯著頭頂刺眼的白熾燈,他心想,等淳樂水等下過來,他一定要問一下他的身體情況。 在他們走遠后,淳樂水忍著暈眩進到衛(wèi)生間,抖著手鎖上隔間門后再也忍不住,將不久前硬塞進去的食物全都吐了出來,吐到后面嘴里全是鐵銹味。 大概半個多小時后,他才重新回到搶救室外。 聽到腳步聲的瞬間,宋含章就轉(zhuǎn)頭看過去。 淳樂水的小半張臉都藏在毛衣衣領(lǐng)里,只露出一雙微微有些泛紅并且濕漉漉的眼睛,上下睫毛一簇一簇的,看著像是哭過。 宋含章盯著他看了很久才開口,嗓子像是被人拿刀劈過,啞的:你剛才干什么去了? 消失這么久,而且還被宋含章看到自己發(fā)病,淳樂水確實找不到借口:去吐了。 他看了眼徐姨,抬手掃向宋含章:你別告訴徐姨和許叔,我因為舞劇的事情壓力太大,有些貧血,剛才沒忍住把吃的那幾口都吐了。 宋含章企圖從他心里聽到點什么,但什么也沒有。 只是貧血?他問。 淳樂水點頭:嗯。 【只是貧血?!?/br> 要想騙過所有人,首先就得騙過自己,這套完美無缺的理由淳樂水已經(jīng)在心里預(yù)演了無數(shù)遍,他自己都快信了。 短暫的對話到此結(jié)束,沒有人再開口,所有人的視線都停在了手術(shù)室緊閉的大門上。 不到一個小時,手術(shù)燈熄滅,大家不由自主都站了起來,屏息凝神地等待著宋時清的病床從里面出來。 而當(dāng)大門緩緩打開,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中的,只有尚未脫下手術(shù)服且滿身血污的陳醫(yī)生。 從宋時清因為突如其來的并發(fā)癥被送進急救室進行搶救,到送進重癥病房監(jiān)護,再到因心跳驟停再次急救,全程不超過二十個小時。 在這個過程中宋含章只在兩次從急救室到ICU的路上見過宋時清的面。 并且老爺子還是全程昏迷的情況下,沒有睜開眼睛看一看宋含章,沒有伸手摸摸他,也沒有叫上一聲宋含章的名字,或者罵他一句臭小子。 仿佛重要的人離開時,連老天都會替你感到悲傷,老爺子下葬頭一晚下了一夜的雨,到了第二天都沒有停。 春雨淅瀝,空氣中水霧彌漫,原本回暖的天氣也落了下去,比真正的冬天還要冷。 淳樂水同樣一夜沒睡,他站在窗邊看了一夜的雨,也看宋含章在院子里給外公那些花松了一夜的土。 他以前從不做這些,至少淳樂水沒有看到過。 所有人都以為宋含章才是那個最先崩潰的人,畢竟從急救開始他就一直處于一個無限緊繃的狀態(tài),但他除了在那時候顯得慌張且恐懼外,在外公真的離開后,卻一反常態(tài)地冷靜。 把差點哭暈的徐姨從地上扶起來,讓許叔送回家的是他。 處理宋時清遺體的也是他。 沒人知道他是怎么幫宋時清擦洗的身體,又是以一種什么樣的心情給他換上了一套干凈整潔的衣服,再送進了殯儀館,最后又是用什么心情將裝有宋時清骨灰的壇子抱回來的。 淳樂水只記得他冷靜且猩紅的雙眼,但宋含章全程都沒有掉一滴眼淚。 大概人在痛到一定程度后,身體就會開啟自我保護的機制,也就不會痛了。 因為再也不會有人將他從地上抱起來,也不會有人在他失眠夢魘的時候輕撫他,也不會有人替他擦掉臉上的眼淚,更不會有人對他說我永遠在你身后。 宋含章渾身都濕透了,他卻好像毫無察覺,收起帶泥的小釘耙后抬頭往樓上看了眼。 他知道淳樂水一直站在窗邊,如同淳樂水知道他一夜沒睡。 外公去世到現(xiàn)在幾天時間,他們一直沒有說上話,宋含章忙著處理后事,淳樂水在陷入了一天宋時清離世的錯愕后,迅速地調(diào)整好心情,重新回到劇場。 他當(dāng)然也很難過,但是他現(xiàn)在沒有時間放縱自己去傷心。 淳樂水換上黑衣黑褲,拉開門,和同樣一身黑的宋含章四目相對。 人們參加葬禮時總會不約而同地選擇黑色,除了表達對逝者的哀悼,還仿佛把沉痛的心情穿在了身上。 宋含章應(yīng)該是洗過了澡,或者也只是單純地把被雨淋濕的頭發(fā)吹干了。 許叔也在宋時清離開后快速地調(diào)整好心情,唯一沒有從其中走出來的只有徐姨,她經(jīng)常做飯做到一半就掉眼淚,也經(jīng)常因為餐桌上的突然空缺出來的主位而哭泣,就連此時她從房間里出來也明顯一臉哭過的淚痕。 老爺子在這棟不算特別豪華的別墅里生活了好幾十年,屋里每一處都有他存在過的痕跡。 四人站在客廳里相對無言,最后還是許叔先說了聲走吧。 大家抬步往外,宋含章落在最后,他沒有動,直直盯著墻上才掛上去的全家福。 淳樂水回頭時他正好轉(zhuǎn)身,兩人對視一眼,均沒有說話。 一輛一輛黑色轎車駛?cè)肓陥@,空中撐起一片黑傘,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傘面,順著傘珠滴落炸在地面瓷磚的縫隙中。 傘下的人除了露在外面的臉和手,都是黑色。 整個墓園就只有三種顏色,迎接春天而發(fā)出嫩芽的樹木的翠綠,代表死亡的墓碑和壓得很低的天空的悶灰,以及沉默的被活著的人穿在身上來悼念死者的無聲的黑。 然后這些顏色,匯聚成了放在外公墓碑前沒有未來的白。 一束束的白菊被雨水打濕,顫巍巍地發(fā)著抖。 每一個前來吊唁的人都會對宋含章說一聲節(jié)哀,然后又在離開時悄悄討論上兩句,說宋含章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很傷心,怎么全程連眼淚都沒掉一滴。 簡聞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拍拍宋含章胳膊。 宋含章倒是回頭安慰他了一句別擔(dān)心。 送走所有前來參加葬禮的人,宋含章身邊終于靜了下來,他讓許叔他們先回去,他想去陪一陪外公。 雨還在下,水流浸如草坪,踩上去有些發(fā)軟。 淳樂水以為自己已經(jīng)接受了外公離世的事實,但當(dāng)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座冰冷的墓碑,他才后知后覺地感到心痛。 他不明白,明明在賤受的記憶中,外公還在他死前來探過病。 為什么他卻沒有撐過術(shù)后的危險期。 淳樂水駐足在草坪上,沒有再往前。 細密的水將空氣暈染出一層薄霧,勾勒出一個朦朧的人影。 在淳樂水視線正前方,有人蹲在外公的墓碑前,是宋含章。 宋含章舉著傘,卻沒有遮住自己,反而在墓碑上方。 他也沒有和外公說話,就是沉默著,單膝跪地地蹲著,扯著衣袖去擦碑上的水漬。 淳樂水靜靜看了片刻,才緩步上前。 頭頂?shù)挠晖蝗幌В魏旅H惶ь^,然后順著突然出現(xiàn)的傘頂將視線轉(zhuǎn)到淳樂水身上。 淳樂水屈膝蹲在他身邊,將傘撐在兩人中間。 學(xué)著宋含章的樣子拿衣袖去擦碑面上的雨水。 四周悄然無聲,只有雨打落在傘面的聲音。 宋含章盯著淳樂水看了片刻,在對上淳樂水微紅的眼眶時別開眼。 淳樂水指尖凍地發(fā)紅,他停下動作,輕撫著碑面。 【好冰啊?!?/br> 宋含章呼吸一窒,連手都頓了一下。 之后淳樂水那邊就再也沒有任何聲音,里外都沒有。 直到把墓碑徹底擦干,宋含章留下了自己的傘,準備叫淳樂水離開時,他才發(fā)現(xiàn)淳樂水這么久沒出聲,是因為他忙著流眼淚。 就是無聲的哭,除了不斷滾出眼眶的淚水,再無其他。 以前他在宋含章這里受了委屈,總是會先紅眼眶,眼淚要掉不掉地包在眼睛里一副隱忍的模樣。 在外公面前也是這樣,然后等到宋時清詢問就仿佛憋不住一樣,一邊哭一邊說沒有不是。 那些眼淚有一半都是假的。 但此時他的眼淚卻是真的傷心。 淳樂水這段時間仿佛格外鐘愛各種高領(lǐng)的毛衣,保暖的同時又襯得他那張臉格外的小。 而今天的黑色毛衣,也襯得他的皮膚格外的白,白到像是一件易碎品。 大概是宋含章盯著他的時間太久,淳樂水拿手隨意地抹了把臉上的淚痕:宋含章,你如果難過你也可以哭。 宋含章一言不發(fā)地抽走他手上的傘站起來,伸手要拉他。 淳樂水蹲了太久,非常小心地囑咐他:慢一點。 宋含章眼神中帶著點詢問。 淳樂水解釋:你也知道,我現(xiàn)在有點貧血。 他把手放進宋含章掌心,兩人的袖子都濕透了,冰涼指尖碰在一起那一瞬間,又讓宋含章想起了落水那天晚上。 他依言放慢了動作把淳樂水拉起來。 兩人共撐一把傘上了車,淳樂水疲憊地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小憩。 他昏昏欲睡,突然被宋含章叫醒,淳樂水以為到了,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還在路上,他看向宋含章,后者只對他說了三個字。 不要睡。 淳樂水:? 他沒有理他,剛閉上眼睛,就聽見宋含章叫他:淳樂水。 聲音帶著點旁人不易察覺的慌張。 淳樂水很想罵他,但在忍了,一是此刻沒有心情,二是現(xiàn)在沒有精力。 他掀開眼皮,宋含章還是那三個字:不要睡。 為什么?淳樂水問,不讓他睡覺,總得給他個理由吧? 但宋含章什么都沒說,將臉轉(zhuǎn)向了窗外,他不知道的時宋含章一直在透過車窗上的倒影觀察他,淳樂水一旦閉上眼睛要睡覺,他就一陣心慌。 好像回到了落水那晚,又好像回到了那天在醫(yī)院。 他閉了閉眼,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回家后許叔告訴宋含章助理在書房等著向他匯報工作,宋含章將外套交給許叔,許清捏著他的衣袖:怎么是濕的? 再一看淳樂水的半截袖子也是一團深色:怎么弄的? 他一邊問一邊囑咐徐姨去熬點姜湯,想要把宋含章和淳樂水都推進浴室去洗澡。 沒事。宋含章徑直進了書房,先處理工作。 而淳樂水在走了兩步后也停下來,他望著緊閉的書房門,又看著眼墻上全家福上面笑容和藹的宋時清,站在臺階上問許清:許叔,宋含章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許叔長長地嘆了口氣,跟著淳樂水進了房間。 樂水,你老實告訴我,你和小少爺是不是說好等老爺子病好了就要離婚? 淳樂水略微有些驚訝:您怎么知道? 其實是老爺子看你們的情況猜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