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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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海沒有名字。 一大群人擠在船板上, 形成黑壓壓的一片。 天上碧空如洗, 干凈剔透, 巨船駛過海峽, 原本風平浪靜的海面突然掀起一陣狂風來, 攪得天上烏云翻涌。 起風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 船上人心惶惶,他們只不過是一群凡人,因船上的公子少爺許了重金,才從遙遠的陸地漂洋過海。 海上卷來一陣黑風,將天色變得陰森可怖起來。 納蘭崢穿著廣袖華服,懶懶的倚在矮幾上, 耳廓邊傳來鶴唳的風聲, 他偏過頭, 將窗推開。 海浪奔騰咆哮,時不時掀起巨浪翻涌而來。 人群哪里見過這么可怕的滔天巨浪, 紛紛駭然后退, 更甚者雙腿發(fā)軟跪了下來。 黑風巨浪尚在咆哮,天上烏云之中雷電翻滾,時有震耳欲聾的雷聲響徹云霄。 海水嘩啦潑上了船頭,四周驚恐的尖叫起來。 公子!公子! 書童連滾帶爬的滾到房門, 鼻涕眼淚糊在臉上,狼狽至極。 公子!房門被他拍的砰砰響。 納蘭崢正抵著下顎閉目養(yǎng)神,聽見門外砰砰砰的敲門聲,不悅的睜開眼。 滾出去! 他一雙眼帶著極淺的墨色,眼尾處有一道紅痕,向額角蜿蜒而去,格外柔美漂亮。 書童聽到聲音,連忙爬起來,在外頭慌慌張張開口,公子!不好了!起霧了! 納蘭崢一張帶著異域風情的俊美臉龐上沒有表情,他重新倚著矮幾,支起一條長腿,閉目養(yǎng)神。 公子!海水潑在船上,淹沒書童的聲音。 納蘭崢耳廓邊都是巨浪咆哮的聲音,他充耳不聞,也從沒想過去救甲板上的凡人,冷漠程度令人發(fā)指。 砰!房門被人一腳踹開,船板上冰冷的海水順勢涌了進來。 納蘭崢!一道曼妙的身影闖了進來,來人烏發(fā)高束,身如巧燕,流云一樣的玉袖更是隨風飛舞,襯得她那張?zhí)一ㄒ粯拥哪樔缁涠蜒?/br> 你到底救不救人?! 納蘭崢緩緩睜開眼,細眉沉目,倚在矮幾上抵著下顎一動不動,滾出去。 很直接的意思,他不救。 來人面帶怒容,從虛空中拔劍而起,直沖納蘭崢砍去,劍光一掃寒霜起,將奢華一室如鱗如刺般凍了起來。 納蘭崢!我再問你一次,你救不救?! 那劍身隱隱有雷電噼里啪啦縈繞,女子是鐵了心要教訓納蘭崢,因此下手毫不留情。 納蘭崢昨夜一夜未睡,心底一片陰郁,他抬手一擋,從指尖中變出細碎的星芒,銀藍色的碎光散去,化作一柄水汽縈繞的折扇。 不要妨礙我。 折扇開如利器,上面描繪著的天下山水黑白分明得栩栩如生,一道光從扇葉深處彈出,女子躲閃不及,狼狽的摔在地上,跌落冰冷的海水里。 納蘭崢!她嘴角溢出血跡,卻仍是固執(zhí)的抬頭看他,帶著一種他不去救人就決不罷休的姿態(tài)。 納蘭崢懶懶的坐在雕花榻上,長袖從榻沿逶迤,衣角落到海水蔓延的船板上,他毫不在意。 你若想救,去救便是,何必來求我。他音色如雨水靡靡,不如他的人冷漠。 珂姸坐在水里,哇哇大哭起來,二哥!你明知道我修為不夠!她哭起來眼淚嘩啦啦的掉,再不救人就來不及了。 納蘭崢輕嘆一聲,閉嘴。 珂姸還在哭。 納蘭崢拿著自己的法器,化作遁光飛逝離去,遠遠的好似有星芒從空中劃過。 珂姸連忙從水里站起來,她眼角的淚珠要墜不墜,掛在睫毛上,看起來有點滑稽。 海浪咆哮,欲要掀船,巨船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沉入海底。 納蘭崢立在半空中,頭頂烏云雷電交織,噼里啪啦作響,聽在他耳中仿佛催命一般,令他眉頭蹙緊。 不知海無端生事,看來快到陰山了。 納蘭崢沒有管船上的凡人,他一向視凡人如螻蟻,又怎會出手搭救?也只有他的傻meimei納蘭珂姸會這樣認為。 不知海一開始只是想要給巨船一個警告,讓他們速速離去,后見巨船毫無離開之意,變狂怒起來,掀起滔天巨浪,將船掀翻在海,無情的碾壓過去。 巨船沉沒,凡人的哭喊求救聲也徹底淹沒。納蘭崢目光落到巨船沉沒的地方,見那里有一團光圈緩緩升起,正努力的保護著里面渾身濕透昏迷不醒的珂姸,便移開了目光。 吼! 海浪翻涌升高,逐漸化作一條百米長的銀龍,銀龍鱗片細密滑亮,在陰森可怖的天空下閃著銀光,正對立在半空中的納蘭崢怒吼。 【離開這里!】 納蘭崢右手執(zhí)扇,扇葉上的山水圖栩栩如生,里面描摹的幾枝梅花枝隱有暗紅色的光閃過。 他探扇淺笑,眉宇間涼薄之意似要化作實際,離開? 下一秒,周身劍氣升天,銀藍色碎光紛涌而出,在他身后化作萬千利劍。 納蘭崢將折扇一收,來戰(zhàn),莫要廢話。 納蘭崢在不知海的一番動作過大,很快傳入了族中好事者的耳朵里。 好事者一甩長袖,走出山門,召來仙鶴,向云海飛去。 這里是距離不知海幾千里的陸地。 太疏幻府上,跨過連綿縹緲的山脈,穿過云海,便可見幾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立在斷崖邊,幾條手臂粗細的繩索連在云端中,抬頭一看,又是十幾座壯麗巍峨的宮殿落在云崖上。 這里處處都是斷崖,除了飛鶴帶路,又或是本身修為過高,否則連云海都上不去。 幾只雪白的飛鶴從天空掠過,好事者站在山腳下,摸了摸身旁的飛鶴,去,將信遞給府君。 飛鶴低頭銜信,張開弧線優(yōu)美的雙翅,扇了扇翅膀,沿著仙梯飛去。仙梯共有一萬零一臺階,臺階上有青苔,四周濃霧縈繞,又有鐵鏈枷鎖,非有府君通傳,不得入內。 好事者心焦如焚,顧不得府規(guī),派遣飛鶴銜信而去。 飛鶴穿過云海,撲通幾下翅膀,落在斷崖邊的云臺上。云臺上立有一亭,雕梁畫棟煙氣縈縈,周邊又有桃花林作伴,好似誤入了仙境。 兩名小童步履端正,交疊著雙手款步走上云臺,他們身上穿著流云樣式的廣袖華服,衣角衣襟處皆繡有精致暗紋。 這是兩名梳著雙環(huán)童子髻的金童玉女。 云端漸起烏云,細雨落下,帶著纏綿悱惻之意。金童玉女腳步一頓,抬起臉蛋,細雨扎在身上,才恍惚記起這是四月煙雨。 山間小徑,晨間霧氣隨著雨水的低溫,讓每個路過的人都感到心涼。 蘇漠撐著油紙傘,沿著青苔階一步步朝著峰頂云亭走去,他神色淡漠,頭戴法冠,一襲白襟道袍襯得他身姿修長。 這是太疏幻府,近百年來,唯一的一場細雨。 云亭上有牌匾,立有一字,新起的亭名為善,一字之名,仿佛表明了站在云亭中修士的心。 蘇漠執(zhí)扇走到云臺上,遠遠的看見飛鶴掠過,在霞光萬丈的云海里,好似有金光飛起,又悠然的墜了下去。 金童玉女捧信路過,見蘇漠獨自一人站在游廊上,正緩緩的收傘。 見過燕離道君。 蘇漠轉過頭,烏發(fā)墨眉,襯著他雪白得不染纖塵的道袍,美好得如同朝霞。 府君呢?他問,平淡之意如這連綿細雨。 在玲瓏塔上。金童玉女作揖,燕離道君可隨我二人一同前去。 蘇漠看了看金童手中的竹簡,隨二人離去。 玲瓏塔下玲瓏橋,鐵鏈栓繩,搖搖欲墜,通玲瓏塔百米而去。 此時橋上有幾名修士走過,皆烏發(fā)道袍,金玉法器抱在臂上,遠遠望去,如同寒霜撲面。 燕離道君。修士幾人與蘇漠擦肩而過時,停下腳步作揖。 蘇漠點點頭。 修士離去,徒留寒霜似的背影。 金童道,這幾日太虛靈境的修士頻繁求見,不知因了何事? 太疏幻府與太虛靈境比肩而鄰,一府坐落云海斷崖,一境藏身瀚海之中,都是此界出了名的莊嚴肅穆不茍言笑。 蘇漠執(zhí)傘轉身,沒有應聲,踏上玲瓏橋,向玲瓏塔而去。 塔中紅燭灼灼,在角落墻壁上燃燒,恍惚在火海之中。 一盞盞明燈燃著幽藍色的光置放在層層疊疊的石階上,太疏府君上前,端起一盞忽明忽暗的燈,那燈與眾不同,燃著明橙色的火光。 太疏府君手指在燈上摩挲,灼灼燭光下,他的背影在地上拉的很長,如同他逶迤在地的長袖。 一百五十載他低低道。 一百五十年,也不知他那個傻meimei轉世輪回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心中是否曾怨恨過自己?是否還愛著那個男人。 一切都沒有答案,輪回便如燈滅,正如他手中的命燈一樣,這是她愛的那個男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魔道道君謝微言=上個世界的滿月=主角 他的心上人=這個世界的女主 現(xiàn)在故事開頭為:魔道道君謝微言為心上人盜取玉天珠療傷,不料事情敗露,被壓在不知海上的陰山底下,已有一百五十載。 一百五十年后,他心上人的侄子,納蘭崢帶著meimei納蘭珂姸,要去把謝微言從陰山底下放出來。 而他原本的心上人,因救他身亡,此刻正在受輪回之苦。 從頭到尾謝微言都是主角,不存在半路穿的情節(jié),雖然系統(tǒng)沒有出現(xiàn),但要謹記它是存在的。 也就是說,雖然故事中沒有系統(tǒng)的身影,也沒有任務的影子,但主角是有任務的,他是個演技帝。 第79章 .2 魔道太疏 玲瓏塔坐落于斷崖間, 虛浮于半空的群山猶如玉石堆砌,上面遍布青苔綠蘚,手臂粗細的鐵索從中間穿過,穩(wěn)穩(wěn)的栓在玲瓏塔頂上。 沒有人數(shù)過這里有多少座浮山,亦沒有人從玲瓏橋上經(jīng)過時敢直視底下洶涌咆哮的河水。 河水不知從何處而來, 百年如一日的打磨河中央的巖石。 蘇漠走在玲瓏橋上, 執(zhí)著油紙傘。云端中細雨飄飄, 落在人的手背上, 針扎一樣細密的疼。 金童玉女走在前面, 他們沒有打傘,也不用打傘,細雨落在他們身上,身上的華服化出一道光,將之擋在光屏外。 蘇漠聽到河水湍急的聲音,那水流聲好似雷鳴, 落在耳廓邊, 震得耳膜發(fā)疼。 他停下腳步, 執(zhí)傘的動作也頓住,瞳孔一轉, 目光便落了下去。 橋底下如萬丈深淵, 數(shù)不清的繩索與鐵鏈交錯,煙氣縈縈濃霧彌漫,蒼青的松柏從云海之中伸出枝葉,再加上這陰雨連綿的天氣, 愈發(fā)襯出一種陰森可怖的氣息。 燕離道君? 前面金童玉女走了幾步,不見身后有動靜,于是轉身詢問。 細雨落得更厲害了,蘇漠移步跟上。 待走到玲瓏塔殿門時,天空咔嚓一聲,巨雷驚天,似在云端中撕裂出一道口子,那一閃而過的光芒灼得人眼發(fā)疼,雷電過后,便是瓢潑大雨砸在飛翹的屋檐上。 金童玉女推開殿門,灼灼燭光迎面而來,蘇抬眼看去,入目的是地上密密麻麻燃著火光的紅燭,殿內白紗隨風飄動,幾人走進去,金童玉女又急忙將殿門關上。 燕離道君稍等。金童道,挽著長袖向內殿走去。 這殿中有許多紅燭掛盞,雖外面大雨傾盆天色可怖,這里也如同白晝一般。 金童提了盞宮燈過來,那燈素雅得很,上面纖塵不染,好似白紙一般,唯有火光映出,落在金童平靜的面容上,好似鬼魅。 燕離道君,請。金童作請狀,迎著蘇漠向階梯走去,又迎著人一層層的走了上去。 塔內機關轉換,一盞茶的功夫,金童玉女已捧著信,迎著蘇漠到了頂層。 蘇漠手中的傘早已收進袖中虛無,此刻雪白道袍,臉色漠然,倒有幾分仙人之色。 殿門從外面推開,守在兩側的飛鶴石像咔嚓一聲,竟是驚得撲通飛了起來,在殿內盤旋。 頂層的內殿也是擺滿了紅燭,墻角階梯上,無一沒有火光。 有一道人影站在窗前,火光下,他的身影很長,他的長袖逶迤在地,烏黑的長發(fā)與蒼白細膩的膚色相襯,愈發(fā)顯出他拒人于千里的冷漠出來。 府君。金童玉女交疊著雙手,廣袖垂下,款步向人影走去,這是今日的信。 說著,將竹簡呈上。 太疏府君伸出手,將竹簡拿了起來。 金童玉女在一旁等候,良久,聽見上方的府君開口,通傳。他音色平淡,不帶絲毫情緒。 是。金童玉女目不斜視,退了出去,殿門關上的時候,外面盤旋的飛鶴落了下來。 火光灼灼,唯剩一殿清冷,令指尖生寒。 今日怎么有空到我這兒來?太疏府君手拿竹簡,手腕一抬,竹簡化作光點消散。 他轉過身,地上青藤蔓延,化出竹席一張清玉案一臺。 請。太疏府君率先坐下。 四周燭火太多,蘇漠蹙了蹙眉,也挽著長袖坐下。 你也是為了不知海一事前來? 太疏府君長袖一揮,清玉案上現(xiàn)出清酒一壺,酒杯兩只。 酒香馥郁,從指尖入心肺,再入四肢百骸。 蘇漠垂下眼簾,目光從酒杯上移開,你明知故問。 對面的男人有一張美玉一樣的臉,他的身形挺拔,像松竹一樣,只是不茍言笑,看起來格外冷靜。 你且放心,陰山君在不知海坐鎮(zhèn),不會有事的。太疏府君執(zhí)杯輕飲。 窗葉嘩啦一聲被冷風吹開,外面如細針一樣的雨點飄了進來,吹熄一地紅燭,半息后,又自動燃了起來。 殿門被敲響,是金童的聲音,府君,公伯已到。 且不提太疏幻府上人心如何暗涌,不知海這邊,戰(zhàn)況比想象中的還要慘烈。 原本波光瀲滟煙水一色的大海,變成了血水翻滾骸骨遍地的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