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給暴君之后 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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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廷尉桓玄上前拜道:“陛下,盂蘭盆節(jié),天降吉兆,理應(yīng)大赦天下?!?/br> 按理來說,帝王登基和大婚的時候,都應(yīng)該大赦天下。但是蕭衍重刑重罰,所以兩次都沒有大赦,此番卻是推辭不掉了。 佛教盛事當(dāng)日挖出石碑,民間百姓共同見證,不大赦反而折了這祥瑞之兆。 他便應(yīng)了桓玄所請,同意大赦天下。 山呼聲之中,中書監(jiān)庾坦之也上前來,“陛下乃是天命所歸,四海臣服。臣斗膽請陛下一同赦免前朝太子,封他爵位,并派賜封地,以彰陛下厚待前朝皇族的仁德?!?/br> 大殿上安靜了一瞬,蕭衍高坐,看著庾坦之,“中書監(jiān)的意思是,朕若不赦免廢太子,就不仁德了?” 庾坦之跪在地上,“臣不敢。只是聽聞廢太子精神失常,身體虛弱,也無幾年好活,□□他有何意?陛下也看到了這碑文,證明您是天命所歸,又何需在意區(qū)區(qū)一個廢太子?您既然同意大赦天下,赦免太子不過是順勢而為,有何不可呢?據(jù)臣所知,按律令,廢太子并無十惡不赦之罪,應(yīng)當(dāng)也算在大赦之內(nèi)吧?” 蕭衍不說話,桓玄代為回答:“正是?!?/br> 蕭衍明白了,原來他們是在這里等著他。 什么天降祥瑞,順應(yīng)天命,都是他們在為赦免廢太子鋪路。 他如果答應(yīng)最好,如果不答應(yīng),那么就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王允和謝臨暫時沒有說話,但是滿朝文武早就不滿蕭衍□□前朝太子的行為,之前是因為無人敢提出來,如今借著蕭衍終于肯松口大赦天下,紛紛都站出來,跪求他赦免廢太子。短短時間內(nèi),殿內(nèi)殿外,跪下請命的朝臣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一片。 蕭衍冷冷地看著這些人,江山已經(jīng)易主,他們對前朝皇室卻仍舊忠心耿耿,不惜與他這個新主抗衡,也要營救舊主。王執(zhí)豈是個例?他只不過是代表了這些士族的本心罷了! “陛下!” 有內(nèi)侍在殿外叫了一聲,“各國使臣都在宮門外求見,欲觀覽昨日挖出的石碑,求陛下準(zhǔn)允。” 第62章 受制于人。(二更)…… 蕭衍心想, 今日可真是熱鬧。既然大戲已經(jīng)開幕,索性看看他們預(yù)備如何演下去。 “宣他們上殿。” 內(nèi)侍便傳達(dá)到宮外,以元翊為首的各國使臣在太極殿外除履后上殿, 先向蕭衍行禮。 蕭衍看了一下, 北魏,柔然,薩珊波斯, 土谷渾,龜茲, 于闐,林邑,高麗等幾個主要與大梁有來往的國家所派的使臣都在。整整齊齊,約好了似的。 眾使臣圍著那塊石碑贊不絕口,薩珊波斯的使臣說了一通,旁邊的譯者說:“這石碑上所用為楷書, 瑯琊王氏的楷書獨步天下, 不知對此碑文, 王氏如何看?”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王允和王贊。 王允和王贊雖出自瑯琊王氏, 但若論書法,兩個人都不及王執(zhí)。但王執(zhí)并非官吏, 因此不在此處。 王允漠然說道:“這碑文乃是天降祥瑞, 并非人為所刻。使臣說笑了?!?/br> 譯者把王允的話傳達(dá), 那位波斯使臣露出疑惑的表情, 繼續(xù)在那里研究。 元翊大聲說:“聽聞歷朝歷代每有此吉兆,君主必大赦天下,不知陛下是否打算順應(yīng)天意?” 蕭衍正經(jīng)危坐,直覺今日之事, 跟元翊脫不了關(guān)系。但他沒有證據(jù),也不想搭理元翊。 場面一時僵住了,還是桓玄出來回答,“陛下已經(jīng)答應(yīng)大赦天下?!?/br> 元翊拊掌笑道:“陛下果然是明君,孤還聽聞,前朝太子被陛下囚禁在臺城已久,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處置他?” 此言既出,四下議論紛紛。 蕭衍威嚴(yán)地說:“這好像是大梁的內(nèi)政?幾時輪到魏太子來插手。” “非也非也。”元翊對著蕭衍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孤的先祖雖是鮮卑一族,但父皇熱衷于漢學(xué),聽聞你們漢人每有朝代相繼,寬厚前朝皇室乃是傳統(tǒng)。曹氏篡權(quán),但奉養(yǎng)漢獻(xiàn)帝,司馬氏篡位,不殺曹帝,善待蜀漢后主,東吳皇裔。怎么到了陛下這里,非要絕前朝皇族的血脈呢?是陛下心虛,還是您的心胸,不如這幾位帝王?” “魏太子,這是在我大梁的朝堂,不得對陛下不敬!還請慎言?!敝x臨開口道。 元翊也不以為意,繼續(xù)道:“各國使臣仰慕大梁的國威,覺得陛下有容納四海的胸襟,所以紛紛締結(jié)盟約,愿與大梁修好。我魏國自然也是抱著如此想法??扇羰潜菹逻B自己的同族,前朝皇室都不能善待,我又如何能相信,您會善待異族呢?那盟約上,豈不是成了一紙空文?!?/br> 他說完這番話,譯者紛紛翻譯給各國使臣聽。使臣們點了點頭,都表示贊同,七嘴八舌地向蕭衍進(jìn)言,應(yīng)該放了前朝的皇族,彰顯皇帝的寬仁。 這些國家大都與前齊有往來,他們當(dāng)然不希望看到昔日的舊友,被蕭衍所殺。蕭衍雖是被齊廢帝所逼才起兵反抗,但他推翻了前齊,自立為帝也是事實。這便是逆臣篡位之舉,史書不會筆下留情。 剛好這塊石碑橫空出世,算為蕭衍篡位正名,他順勢撫恤前朝皇族,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元翊一番話,將蕭衍推到了一個不答應(yīng)便不行的境地。蕭衍雖然沒有馬上表態(tài),但下朝之后,四姓宗主和幾位重臣都跟著他去了中齋,繼續(xù)諫言。 原本廢太子之事,只算是大梁的內(nèi)政,無論君臣之間如何博弈,最壞的結(jié)果,也不過是皇帝執(zhí)意殺了姜景融,君臣離心。 可現(xiàn)在被魏太子知道了,還當(dāng)著各國使臣的面,說出那樣的一番話來,就不是大梁關(guān)起門來,能夠解決的問題了。 * 這兩日,王樂瑤都在床上休養(yǎng),太后免了她去請安,還親自過來看望她。 她兩耳不聞窗外事,覺得傷好多了,只是兩日都沒看見蕭衍的蹤影了。 她覺得奇怪,剛想讓竹君去中齋那邊問問看,這兩日皇帝到底在忙什么。這時,竟有個意想不到的人來見她。 姜鸞走進(jìn)寢殿,正要向王樂瑤行禮,王樂瑤靠坐在床頭,抬手道:“長公主不用多禮。” 竹君趕緊搬了胡床過來。 姜鸞坐下后,仔細(xì)打量王樂瑤。她們已有多日未見,這孩子并不像她所見過的那些入宮的女人一樣,容顏迅速憔悴下去,反而比在家中的時候鮮活很多,顧盼生輝,就像朵被精心嬌養(yǎng)的花一樣??磥?,蕭衍的確對她很好,民間的那些傳言并非空xue來風(fēng)。 好在王樂瑤說話的語氣仍是同從前一樣,溫柔謙和,并沒有擺皇后的架子,姜鸞心里寬慰幾分,慢慢說:“聽聞你在同恩寺受了傷,我進(jìn)宮來看看你。傷可好些了?” “多謝長公主關(guān)心,已經(jīng)無事了?!蓖鯓番幉⒉恍沤[會單純來看她,便問道,“可是家里出了事?” 姜鸞驚訝于她竟然毫不知情,下意識地看向竹君。 這兩日,為了讓王樂瑤安心靜養(yǎng),蘇唯貞特地交代過竹君,無論外面發(fā)生何事,都不準(zhǔn)傳到皇后娘娘面前。竹君謹(jǐn)遵大長秋之令,所以王樂瑤對于前朝發(fā)生的事一無所知。 竹君連忙跪在地上,“娘娘恕罪,是大長秋不讓婢子告訴您的,怕影響您養(yǎng)傷。” “到底發(fā)生了何事?”王樂瑤耐著性子問道。 依舊還是那塊石碑惹出的事,因為石碑上所刻的字體為楷書,眾所周知,王執(zhí)的楷書堪稱天下一絕,所以有好事之徒就拿了他的墨寶與石碑對比,竟得出了有八.九分像的結(jié)論。石碑出現(xiàn)的時間如此湊巧,掀起軒然大波,很難不聯(lián)想到人為。 蕭衍正無人可以遷怒,立刻將王執(zhí)叫進(jìn)宮質(zhì)問,也不知兩人談?wù)摿耸裁?,結(jié)果是王執(zhí)被罰跪在太極殿外半日,回去后就病倒了。 蕭衍認(rèn)定這是士族欲救姜景融而共謀逼迫他,不僅不肯松口放了姜景融,還放話誰敢求情就到太極殿外一并跪著,擺出一副要跟士族對抗到底的強(qiáng)硬態(tài)度。到現(xiàn)在太極殿外還跪著不少大臣,而且人有越聚越多的態(tài)勢。 幾個人倒下去了,又有新的加入進(jìn)來。 這是皇權(quán)與士族之爭。 本來已經(jīng)逐漸緩和的君臣矛盾,又突然變得激烈起來。各國使臣還在都城,如此鬧下去,恐怕很難收場。 王允就想到了王樂瑤,知道蕭衍很是看重她,便打發(fā)姜鸞進(jìn)宮來當(dāng)說客。 “父親可要緊?”王樂瑤關(guān)心地問。 “身子倒是無礙,但你父親那個人也是極要臉面的,被如此折辱,心中定是難平,這兩日都不肯出屋門。士族高門,受皇族禮敬百年,幾時這般窩囊過?”姜鸞搖了搖頭,“還有景融,他又何錯之有?是陛下滅了大齊,讓他國破家亡,一無所有,為何連條生路都不肯給他?陛下如此一意孤行,罔顧人心,早晚會出大事的?!?/br> 王樂瑤的手指雖已經(jīng)微微曲起,但神色如常,“伯父希望我怎么做?” “只要陛下肯松口,放了景融,一切都迎刃而解??杀菹聦嵲诠虉?zhí),根本不聽勸?!苯[語重心長道,“阿瑤,你是士族之女,當(dāng)知道自己入宮的責(zé)任所在。不管如今你與陛下之間的情誼有幾分,帝王的寵愛都是不能信的。家族才是你永遠(yuǎn)的依靠,對于這點,你要時刻保持清醒。” 她這么說,便是要王樂瑤清楚自己的立場。別被蕭衍一時的寵愛沖昏了頭。 美色事君從來都不可能長久,唯有母族足夠強(qiáng)大,才能支撐她在后位上穩(wěn)固地坐下去。 王樂瑤沉默了片刻才說:“長公主回去告訴伯父,我會盡力規(guī)勸陛下。” 姜鸞起身,看到她面色蒼白,還是道:“你先好好養(yǎng)傷,也不急于這一時。” “竹君,送長公主出去?!?/br> 竹君送了姜鸞出去,回來后看見王樂瑤掙扎著要下床,連忙扶著她道:“娘娘,您身上的傷還未痊愈。婢子求您別管這件事,陛下此番大怒,連最信任的臨川王,沈侍中和左衛(wèi)將軍都不肯見,您去也無用的?!?/br> “我必須要去?!蓖鯓番幾ブ窬氖郑盀槲沂釆y更衣?!?/br> 竹君又勸了幾句,實在是拗不過她。 王樂瑤的傷雖然沒有傷及要害,但她用力動作時,都會牽引到傷口,帶來疼痛。所以她走路需要竹君攙扶,從顯陽殿到中齋的一段路,走得大汗淋漓。 蕭宏,沈約和柳慶遠(yuǎn)果然都跪在中齋的門外,門扇緊閉,蘇唯貞垂頭站在門邊,看到皇后過來,大吃一驚,連忙迎上來道:“娘娘,您怎么來了?” “我要見陛下?!?/br> 蘇唯貞責(zé)怪地看了竹君一眼,以為是她把事情都告訴了皇后。在這節(jié)骨眼兒上,不是添亂嗎? 王樂瑤道:“與她無關(guān),請大長秋去通傳一聲?!?/br> 蘇唯貞為難道:“陛下吩咐了,誰也不見,臨川王他們都跪了好半天了。這是前朝的事,您身上的傷還未愈,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br> 王樂瑤扶著竹君,慢慢地跪在地上,“那我就跪到陛下肯見為止?!?/br> 蘇唯貞見勸不動她,只能硬著頭皮進(jìn)去稟報。這位主要是真的出什么事,陛下不殺了他才怪。 中齋的大殿上一片狼藉,全是蕭衍扔在地上的奏疏和器物,他也不準(zhǔn)人打掃,自己坐在書案后面,仰靠著憑幾,閉目養(yǎng)神。這個時候,他整個人的氣息都非??癖?,就像一只盛怒中的野獸,好像隨時都會撲過來把人撕成碎片,無人敢招惹他。 蘇唯貞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低聲道:“主上,皇后娘娘在外面求見。” 蕭衍的手指動了動,知道她也是來當(dāng)說客的。這些人無非就是想聯(lián)合起來,逼他放了姜景融,若他這次妥協(xié)了,將來遇到別的事,士族只要再次聯(lián)起手來,他還是要退讓。那這個皇帝還當(dāng)了干什么! 他最討厭受制于人! “讓她回去?!?/br> “娘娘說了,她會跪到陛下見她為止。” “那就讓她跪著!” 蘇唯貞知道他說的是氣話,拼著命不要,還是說道:“娘娘的傷還未好,身子又弱,可不像臨川王他們……” “出去!”蕭衍呵斥一聲,蘇唯貞也只能退了出來。 此時已是孟秋,天氣不像夏季時那般炎熱,到了傍晚,地面的石磚上甚至還會泛出寒氣。王樂瑤是不怕熱的,但她怕冷,身子又比旁人孱弱些,加上傷勢未愈,其實跪不了多久,就體力難支,微微發(fā)抖。 沈約和蕭宏都勸她回去,但她固執(zhí)地跪得筆直,眼睛緊盯著大殿上關(guān)閉的門扇,用力地呼吸著。 她知道在蕭衍的眼里,自己跟那些逼迫他的士族沒什么區(qū)別。她姓王本身就是最大的錯,甚至還會被他判定為是對立的那方。 蕭衍這個人從寒門登頂,何其驕傲,何其固執(zhí),按著他的頭要他做一件事,他是絕不肯的。 但她還是要見他,此事僵持下去對任何一方都沒有好處。她賭的不過是蕭衍對她的感情罷了。 就在王樂瑤跪得眼冒金星的時候,蕭衍終于開口,“皇后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