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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嫁給暴君之后 第4節(jié)

    “施主心里清楚,你的母親不是因為一碗飯而亡故。這位女施主是無辜的,你若心中不平,就沖貧僧來。”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可是瑯琊王氏之女!命比你值錢多了!丹陽尹不是在寺里嗎!我要見丹陽尹!”那人叫囂,“讓他出來見我!”

    住持猶豫了下,還是叫來身邊的一個僧人,側(cè)耳吩咐兩句。

    “不必了?!?/br>
    殿外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而后男人負(fù)手走進(jìn)來,身上有種睥睨天下的氣勢。他身后跟著重重的侍衛(wèi),弓兵一字排開,訓(xùn)練有素地引弓搭箭,對準(zhǔn)殿中。

    肅殺之氣,令人膽寒。

    住持帶領(lǐng)僧眾向他行禮,他開口:“住持先帶眾僧出去吧,這里有朕來處置。你知道該怎么做?!?/br>
    住持恭敬應(yīng)是,帶著僧人迅速退出去。到了外面,再三叮囑他們,今夜之事,必須三緘其口。

    蕭宏也趕了過來,安排其余的侍衛(wèi)將整個殿閣圍得密不透風(fēng),閑雜人等都被擋在幾丈開外的距離。

    然后他進(jìn)殿時,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挾持著一名十分貌美的的女子。那男子大概是過于緊張,下手重了些,女子整張臉被掐得慘白,在大殿煌煌的燈火映照下,顯露出一種單薄而孱弱的美感。就像一只美麗而脆弱的蝴蝶,墜落于地,翅膀微微震顫,輕易便激起了男人心底所有的保護(hù)欲。

    蕭宏從沒見過如此令人心折的美貌。

    “你真是皇帝?”那人不確定地問。

    蕭衍看著他,目光深沉而威嚴(yán),沒有開口。蕭宏解釋道:“我是丹陽尹,這位是我阿兄,大梁之主。你有什么話就說吧。”

    那人被帝王的氣勢所懾,顫聲開口道:“陛下可知一道政令,害苦了多少無辜之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在陛下眼中,人命難道跟路邊的野狗沒什么分別!”

    王樂瑤沒想到這人會冒出這兩句,很想跟他說,不是這么理解的。但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喉嚨也很干澀。她過往十七年的人生,從未有過如此狼狽和不堪的時刻。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被一個來歷不明的男子挾持,圍觀的還有一個皇帝和一個郡王。

    太羞恥,還不如死了算了。

    “你到底想如何?”蕭衍沉聲問道。

    “請陛下撤銷那條政令,或者妥善安置所有的流民!”那人字字泣血,“我們只想活著,就算在士族的莊園簽了死契,一輩子都要受驅(qū)使。但有一飯能飽腹,有一屋能蔽風(fēng)雨。陛下亦是寒門出身,應(yīng)該更懂得我們的苦!”

    “帝王的詔令,沒有朝令夕改的道理。”蕭衍堅決地說。

    男人一旦立于權(quán)勢的巔峰,氣場便足以碾壓旁人。眾生在他面前,似乎渺小得可憐。

    那人知道今日恐難逃一死,這世上已沒什么值得留戀,難得能見到皇帝,不如拼死為同病相憐的人發(fā)聲。

    “我本無意害人!只是老母被趕出莊園,我不忍她一人,便隨同照顧。州府無人肯收留我們,將我們?nèi)缤瑔始胰愕教庲?qū)趕!陛下統(tǒng)率百官,金口一開,本可以妥善安置,卻將我們拋諸腦后!您的一念,便是多少人的生死。為君者,當(dāng)以蒼生萬民為己任,難道您就不顧子民的死活?民生多艱,江山何以穩(wěn)固!”

    “放肆!”皇帝身邊有侍從上前喝道。

    蕭衍抬手,侍從便退下去。

    “朕怎么做皇帝,還輪不到你來教。別說你今日挾持王氏之女,便是公主,也休想動搖朕半分。”

    王樂瑤聽得渾身冰冷,這個男人當(dāng)真是無情到了極點。她的頭被掐著上仰,所以無法看見對面帝王的表情有多么冷酷。在世人的認(rèn)知里,士族之女,還是甲族之鼎的王氏女,應(yīng)該比黃金還貴重的。

    皇帝竟然半分都不顧忌。

    在那人露出猶疑的時候,蕭衍忽然拔出身旁一個弓兵的箭,甩手飛了過去,直沖向那人的面門。蕭衍本就天生神力,射出的箭力道又狠又準(zhǔn),王樂瑤只覺得箭從自己耳畔擦過,隨后好像有溫?zé)岬囊后w灑落在她的衣裳上。

    身后那人來不及發(fā)出一聲,便仰天倒下。她猛然脫離鉗制,雙腿一軟,也倒了下去。

    蕭衍竟殺死了這個人!其實那番話說得很對,聽的人都有幾分動容了。

    蕭宏欲上前查看,卻見阿兄先一步過去,隨手將供臺上的紅布扯下,裹著地上的女子,然后將人扛起來,直接掛在肩頭。

    “阿奴,去把許宗文叫過來?!笔捬芊愿赖溃胺怄i整個永安寺,查清有沒有同黨?!?/br>
    “是!”蕭宏怔怔地看著兄長從面前經(jīng)過,很想開口叫住他。這是嬌滴滴的士族女子,不是軍營里那些傷兵,怎能這樣扛著?

    左右侍衛(wèi)的表情也都很古怪。

    哎,他們的陛下,從來就不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人。

    王樂瑤的意識其實非常清醒,但今日的輪番驚嚇,早已經(jīng)超出她身體的極限。

    她本以為皇帝和郡王,貴人事忙,最多叫人把她送回去。她萬萬沒想到,皇帝竟把她扛了起來!

    她像個破麻袋一樣掛在他的肩頭,身上裹的布有股難聞的香灰味。而且這人腳下生風(fēng),她被晃得快吐了,不得不開口,“陛下,小女不舒服,請放小女下來?!?/br>
    蕭衍聽到她的聲音,便將她放在地上。可她無力站穩(wěn),雙腿一軟,又倒向蕭衍的懷中,被蕭衍扶住。

    王樂瑤下意識地抬眸,與男人四目相對,忽然想到了鷹視狼顧這四個字。

    她的心跳莫名加速,不敢再看。

    蕭衍見她臉色比剛才更差,隨時會暈過去的模樣。怎會如此嬌氣?他皺眉,忽然屈尊俯下身,手臂伸過她的腿彎,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四下安靜一片,侍衛(wèi)紛紛驚住。這女子可是好手段?。Ρ菹峦稇阉捅?,偏陛下還吃了她這套。要知道,陛下可是從來不近女色的。

    王樂瑤掙扎,“陛下,您快放我下來……”

    男女授受不親,傳出去她沒法做人了!

    “你再亂動試試。”蕭衍的臉上透出隱隱的不耐,“這里沒人敢說出去。”

    男人的手臂健壯有力,懷抱踏實寬闊,身上有股淡淡的龍涎香,這是帝王之氣。

    王樂瑤不敢再動。

    大雄寶殿外面,謝夫人和謝魚聽聞發(fā)生的事,剛剛趕到,卻被侍衛(wèi)阻攔著,不能上前。

    謝魚恰好看見蕭衍出來,因為隔得太遠(yuǎn),又被重重侍衛(wèi)包圍著,只能看到一個高大威猛的身影。

    “母親,那是陛下嗎?”

    謝夫人隨口應(yīng)道:“應(yīng)該是陛下吧,到底出什么事了?”她在想,皇帝怎么會到永安寺來?這大晚上的,驚動如此多的侍衛(wèi),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謝魚若有所思,傳聞陛下面目可憎,可剛剛看到的,應(yīng)當(dāng)是個很英偉的男人才對。

    *

    蕭衍抱著王樂瑤快步回到自己的禪房,他素來簡樸慣了,所以禪房也未曾收拾,只能把王樂瑤放在石床上,又扯過被子,胡亂蓋著她。

    女子輕若無骨,還不如他平日拉的弓重。而且白凈嬌嫩,與破落的禪房顯得格格不入。

    白日,他看到這張臉的瞬間,便想起了當(dāng)年王家門前的小女郎。不過時隔多年,尚無法確定。

    看到她好像有點害怕,蕭衍開口,“你應(yīng)該認(rèn)得朕?!?/br>
    王樂瑤身體一僵,并沒有承認(rèn)。

    可蕭衍看她的反應(yīng)就知道了。

    多年前他在北府軍效命,因上官的偏見,一直被打壓,還誘騙他樗蒲「注」,輸了不少錢。他聽人說迎娶士族之女陪嫁頗豐,于晉升大大有利,便生了到士族如林的建康求娶的念頭。

    他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到了建康后,四處碰壁不說,王允更是命下人將他的拜帖直接丟到門外,連見都沒見他。

    那時,他立在王家門前,淋著雨,還被兩個惡仆驅(qū)趕。

    看不到前路,亦沒有退路。人生如同陷入了沼澤,絕望沒頂。

    后來兩個女郎外出歸來,從他身旁經(jīng)過。他記得很清楚,那個小的,穿著桃紅的裙裳,鮮美得如同春日枝頭冒出的一朵桃花。

    那位小女郎特地過來給他解圍,還贈了把傘,用稚嫩的童聲說:“郎君,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雨下大了,趕緊回去吧?!比缓缶捅凰齤iejie強(qiáng)行拉走了。

    他拿著傘,胸中震動。這是他到建康多日,受盡士族的輕賤之后,所收獲的唯一一份善意,盡管微不足道,卻仍覺得溫暖。等他撐開傘時,傘中竟掉出了幾枚金葉子,刻著王家的徽印。

    原來她說的心意,指的是這些金葉子,并不是那把傘。

    這筆意外之財,于當(dāng)時窮困潦倒的他而言,無異于絕處逢生。出于私心,他收了下來,等還清所欠的錢后,便離開了北府軍。

    自此他的人生徹底轉(zhuǎn)變。

    桌上的燭火跳躍了下,蕭衍收回思緒,看向被子里露出小小的一張臉,恐怕都沒他的巴掌大。眼周紅紅的,嘴巴委屈地抿著,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一別經(jīng)年,她的五官依稀還有兒時的樣子。

    欺霜賽雪的皮膚,精致小巧的輪廓,尤其右眼角下那顆小小的淚痣,十分好認(rèn)。他心里癢癢的,竟有幾分想要用手指去觸摸的沖動。

    這時,蕭宏在門外說,許宗文帶到了。許宗文是尚藥局的典藥奉御,精通醫(yī)術(shù),此番是隨駕出宮的。

    蕭衍讓許宗文單獨進(jìn)來。

    許宗文先向皇帝行禮,然后自藥箱拿出一方帕子,低頭對著床上的人說:“娘子請伸手。”深更半夜的,皇帝把一個女子帶到禪房,恐怕是要臨幸的。雖說這是佛門圣地,可陛下這人從來不把禮法放在眼里。再說,皇帝要幸一個女人,佛祖也管不著。

    所以許宗文怎敢亂看,除非他不要腦袋了。

    王樂瑤把手伸出去,她的手纖細(xì)白皙,仿佛一擰就會斷。

    “陛下放心,這位娘子只是受了驚嚇,臣開幾副安神的藥服下就好了?!?/br>
    “她脖子上有傷,你不看看?”

    許宗文聞言,才把目光上移了點,“像是淤青,臣正好帶了玉膚膏出來。不過,臣不方便上藥,還請陛下叫個侍女過來?!?/br>
    蕭衍伸出手,許宗文愣了下,隨即把玉膚膏遞了過去。

    “你出去開藥?!?/br>
    許宗文也不敢多問,恭敬地退了出去。

    剛出門,蕭宏就攔著他問:“許奉御,里面的人沒事吧?”

    “大王放心,那位娘子沒事,只是受了驚嚇,有點皮外傷?!?/br>
    許宗文嘴上應(yīng)著,心里卻犯嘀咕了,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連臨川王都如此關(guān)心?他腦中很快地閃過,什么紅顏禍水,兄弟相爭等等一系列非常鮮活的故事。

    “沒事就好?!笔捄昕粗吧系臓T火,很想進(jìn)去看看,但還是忍住了。想她一個女子,自己貿(mào)然進(jìn)去,多有不便。

    但是,阿兄也不適合呆在里面吧?

    他正想著,蕭衍已經(jīng)打開門出來,先叫了侍衛(wèi)到面前,“你去王家住的地方,把王家娘子的侍女叫過來。”

    “阿奴,你隨朕來。”

    外面的腳步聲離去,在禪房里的王樂瑤聽到,重重地松了口氣。

    第5章 皇帝幾時來的?

    剛才,她差點以為,皇帝要親自給她上藥,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幸好是想她多了。

    不過他何時認(rèn)出自己?在大雄寶殿時,明明說著那么冷酷無情的話,還殺了人。絲毫不顧念她是一個養(yǎng)在深閨的弱女子,根本沒見過血腥的場面。

    不過從微末寒門到登上帝位,需要堅韌不拔的心性,的確是旁人輕易動搖不了的。

    禪房外好像有侍衛(wèi)守著,遠(yuǎn)處傳來微弱的梆子聲,像是已過丑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