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會兒，寧知削水果給明舒吃，記著要為病人補充維生素什么的。小崽做事比凡總更用心，她有照顧寧老太太的經(jīng)驗，不用教也會麻利干活。

    為了打發(fā)時間，她們還一起組隊打游戲了，寧知帶明舒闖關(guān)，全程都護著自家女友，游戲里誰敢對明舒打主意就毫不留情地干掉誰，硬是半點不手軟。

    寧知cao作厲害，不愧為游戲博主，明舒這個不太會打游戲的小白都能跟著她躺贏。

    兩人還是在玉林苑房子里的那樣，除了治病的時候，其余時間都特別放松，好像這里不是醫(yī)院，只是一處臨時居住的旅館。

    不過這一天不總是一帆風(fēng)順的，總會有小岔子。

    可能是打游戲太久了，靶向藥副作用帶來骨頭痛更加難受，明舒不得不每隔半個小時就起來走走，以此緩解一下。

    寧知想幫她捶腿捏肩，小護士攔住了，說是走走會更好點。

    吃藥有一陣子了，明舒的臉色不再紅潤，嘴唇都是白的，雖然沒到因為吃藥就變得浮腫或暴瘦的程度，可那樣子看起來還是不咋樣。她的心情是愉悅的，可臉上的笑意卻不能將病態(tài)壓下去。

    寧知到這時就寡言少語起來，不似打游戲時那么能鬧騰。

    明舒緩聲說：別擔(dān)心，只是有一點副作用。

    寧知喂她喝半杯水，小聲問：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沒，明舒說，都還好。

    骨頭痛一陣一陣的，持續(xù)到晚上都還未能緩解過去。

    明舒再之后就不曾表現(xiàn)得太明顯了，晚上躺病床上亦不會亂動，佯作無事。半夜那會兒，她醒了一次，彼時夜深人靜，病房內(nèi)外都靜悄悄。

    已是凌晨兩點多了，陪護床上的那位應(yīng)該早都睡著了才對，但對方?jīng)]有。

    那人仍舊醒著，不知是失眠了還是怎樣，幾分鐘后，她慢慢地翻了個身，轉(zhuǎn)而朝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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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一間病房兩個人， 兩個人各有一番心思。

    明舒發(fā)現(xiàn)寧知還醒著，猜到對方應(yīng)當(dāng)是一直沒睡，多半是躺下后就輾轉(zhuǎn)反側(cè)到現(xiàn)在， 但她還是假裝不清楚， 從頭到尾都沒讓寧知察覺到自己睜眼了。

    夜里的時光不如白天那樣美好輕松， 隱隱有些難捱，一分一秒都緩慢。

    寧知很久都沒轉(zhuǎn)回來，保持望向窗外的姿勢不變， 像是在愣神發(fā)呆， 思緒早飄到九霄云外了。

    明舒?zhèn)葌?cè)頭， 目光落到這人的后背上。

    二人之間只隔著兩三米的距離，卻被隔成兩個世界，一道無形的墻橫亙在她們中間，將各自攔在另一邊。明舒想喚寧知一聲， 心底里還是想同那人說說話， 可最終還是沒有， 放棄了， 覺得沒必要。

    可以講的話無非就那些，說來說去都是一個樣， 所謂的交流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畢竟道理誰都懂， 有些事大家都明白，哪里用得著擺到明面上講。

    人的情緒都有一個過渡階段， 接受事實得有一段適應(yīng)期， 正如明舒最初得知檢查報告的結(jié)果后，一般都很難毫無阻礙就面對現(xiàn)實。

    有時候還是應(yīng)該讓對方獨自靜靜，沉下心想想這些無可奈何的局面。

    不知過了多久， 明舒還是收回視線，合上眼繼續(xù)睡覺，不再憂心房間里的另一個人。

    而凌晨三點多的時候，陪護床上的寧知才翻回來平躺著看向天花板，伸手扯了扯被子。

    陪護床太窄了，條件有限，個兒高的人睡在上面倍覺冷嗖嗖，遠(yuǎn)不如家里舒適暖和，都躺下來這么久了手腳都仍舊冰涼，還是挺受罪的。寧知曲腿將被子一角纏身上，再轉(zhuǎn)頭看看病床的方向，眼神有些落寞。

    離天亮只有三四個小時了，這點時間很快就過去。

    住院的日子作息比在家中規(guī)律多了，習(xí)慣養(yǎng)成了生物鐘，明舒仍是七點多就起床，接著洗漱收拾，差不多了再把寧知叫醒，讓寧知去洗臉?biāo)⒀朗裁吹摹?/br>
    因著昨晚沒休息好，今早的寧知簡直困得不行，起床后連眼睛都睜不開，那頭卷毛還炸開了，活像在哪兒鉆了半天的地洞才會變成這樣。

    明舒挺樂，上手幫寧知弄頭發(fā)，又拿了件衣服讓穿上。

    今天比較冷，出去注意點。

    寧知疲憊地點點頭，困倦得不想出聲說話，可還是會先把被子疊好放柜子里，把陪護床收起來搭墻邊，接著再幫明舒倒一杯溫?zé)岬乃?，最后才慢騰騰進廁所洗漱。

    明舒問：你要不再睡會兒，晚點我叫你。

    寧知搖搖頭，不用，床都收起來了。

    可以睡這兒，明舒拍拍病床，護士晚點才過來，暫時用不上它。

    寧知肯定不會睡病床，事實上她都不會隨便靠近明舒，每次要做什么都是先清潔干凈了再動手，躺明舒的病床的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已經(jīng)醒了，沒事。寧知說，晚點我下去買飯，你想吃什么？

    明舒說：隨便，都可以，別太油膩就行。

    寧知報出幾樣早餐食物的名字，讓明舒選一樣，而后說：我請了兩個專門的營養(yǎng)廚師，從明天起有人會定時間送定制的飯菜過來，以后咱的一日三餐都由她們負(fù)責(zé)。

    明舒對此沒意見，不反對。

    醫(yī)院里每天都只吃食堂的病患還是少數(shù)，大部分都是家里人照顧送飯，有的還會在這專門租房子陪護，單獨請營養(yǎng)師并不是稀奇事，只是看經(jīng)濟條件是否允許而已。

    凡楚玉前幾天也提過這個，認(rèn)為專門請個營養(yǎng)師會好一點，但那時明舒沒心思搞這個，便沒怎么聽進去。

    寧知這時候還是挺細(xì)心，各方面都考慮到了，先斬后奏就做了決定，避免明舒自己cao辦這些會比較費心。

    早餐是喝牛奶吃雞蛋，外加一根香蕉，以便補充蛋白質(zhì)和維生素。

    寧知與明舒吃得一樣，即便她不喜歡雞蛋這玩意兒，但為了顧及病人的感受，她還是選擇吃相同的食物，連分量都差不多。

    明舒覺著沒必要，嘴角上揚地說：你想吃什么就吃，我也不饞那些。

    寧知還是執(zhí)意，回道：我也不挑食，吃什么都差不多。

    今兒要做的還是那些事，與昨天沒兩樣，唯一的不同是程醫(yī)生這次帶來了另一位女醫(yī)生，一剛從美國進修回來的教授。教授姓溫，全名溫允。

    溫允教授今年三十有九了，其人如其名，大方且溫柔體貼，對病人很是耐心。溫教授是江醫(yī)生曾經(jīng)的同事，這次亦是受江緒所托特地帶著團隊過來接手明舒的，接下來她將會與程醫(yī)生他們一起幫助明舒。

    程醫(yī)生把溫允教授介紹給明舒認(rèn)識，然后溫允教授又同明舒講了許多關(guān)于慢粒與治療的點，一行人在病房里待了快兩個小時。

    明舒是提前聽過溫允這個人的，江緒早就打電話通知她了，說是溫允教授在血液病領(lǐng)域的研究成就頗多，一個能頂三院整個科室。江醫(yī)生對溫允的評價很高，不吝地夸其是天才，是醫(yī)學(xué)領(lǐng)域的佼佼者，總之非常欣賞并敬佩對方。

    當(dāng)然，溫允教授也在明舒面前提起江緒了，且還有來有往地贊揚了江緒一番，對江緒的評價同樣極高。

    明舒在這之后打電話給江緒表示感謝，感激江醫(yī)生幫忙。

    接電話時葉昔言也在旁邊，葉總直接撥了個視頻通話過來，意在親眼看看這邊如何了。

    那會兒寧知就在病房里坐著，這人見到江緒和葉昔言還怪不好意思的，自知早前那事做得不對。

    葉總對此并不介意，與江緒一起問及寧知的開學(xué)事宜，客氣地隨便聊聊。

    凡楚玉下午才過來這邊，上午忙著處理工作室的任務(wù)，大清早到現(xiàn)在幾乎沒能歇口氣。凡總這陣子累得夠嗆，一個人管理兩個店，另外還得顧著自己和明舒別的投資項目，一天天的恨不得能把自個兒分成兩個來辦事。

    凡楚玉rou眼可見地累瘦了，過年前還是偏rou型的S型身材，這會兒臉上的rou都沒了，兩條鎖骨亦清晰可見。高強度的工作壓力壓得人難受，她實在忙不過來，已經(jīng)有打算請人幫著干活了，這次過來亦是想跟明舒商量一下，準(zhǔn)備從底下的人里提一個上來干活。

    明舒自是支持這般做法，知道凡楚玉一個人應(yīng)付不來，心里亦早就有了合適的人選。她計劃提拔周周老師，想讓周周老師暫代自己。

    下午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二人圍繞著這一點商量了許久。凡楚玉對周周老師也滿意，但始終不放心，不太敢把頭頂?shù)墓ぷ骱蜋?quán)利都交付出去，總覺得這樣有風(fēng)險。而明舒也考慮到了這個，便把該怎么做都告訴凡楚玉了，連很多不容易注意到的細(xì)節(jié)都通通包含在內(nèi)。

    這下午，寧知負(fù)責(zé)跑樓下取藥辦手續(xù)，忙完了還買兩杯熱飲帶上來。

    明舒沒份兒，寧知和凡楚玉可以喝。

    許是討論工作為病房里增添了兩分活氣兒，昨夜里沉重的氛圍逐漸被沖淡，這天接下來的時間不似昨兒那樣壓抑了，到睡下后都還好好的。

    明舒暗暗觀察了寧知很久，但發(fā)現(xiàn)小孩兒確實拋開了那些煩悶的情緒后，隨即也變得放心多了。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病就導(dǎo)致周圍人都死氣沉沉的，那太消極了，著實沒必要。

    人生嘛，變數(shù)多，未來不確定，有歡喜也有無常，有時候還是應(yīng)該坦然一點面對。

    后一天是晴天，萬里無云的好天氣。

    這一日老兩口來醫(yī)院了，一大早就忽然出現(xiàn)在病房外，夫妻兩個提著一堆東西過來。

    不知是從誰哪兒聽到了消息，明義如與蕭何良知道了女兒住院的事，也在悄無聲息間就查清楚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老曹他們那些朋友都得知了這個消息，夫妻倆哪會一點風(fēng)聲都聽不見，早在昨晚就知道了，只是沒打電話給明舒罷了。

    父母的到來讓明舒有些無所適從，本來她也打算今天就告訴老兩口真相的，打算通知他們了，可早上起來后冷不丁見到外面站著人還是心里猛地一跳。

    不過一家三口相遇的場面還是挺平靜，明義如的反應(yīng)比預(yù)想中要小許多，不是一進門就連連落淚，更沒有責(zé)怪女兒瞞著自己。

    兩口子比較鎮(zhèn)定，像是已經(jīng)做足了心理準(zhǔn)備了，所以進門后只是喊了明舒一下，把東西都放柜子上。

    明女士早在家里就哭過幾次了，這會兒眼睛都還是浮腫的，整個人看起來很是憔悴，精神頭不是很足。蕭何良也沒好到哪里去，這個往昔樂觀得很的老頭兒已經(jīng)笑不出來了，見到繼女后還一度紅了眼眶。

    夫妻倆什么都知道，來了也不必問什么。他們自己不好奇寧知為何會在這里，好似看穿了她倆的關(guān)系一般。

    那樣的場景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明舒嘴唇翕動卻不曉得該怎么開口，半晌，只張嘴喊人。

    寧知出去了一次，將地方讓給一家三口。

    明義如沒好在女兒面前表現(xiàn)得太脆弱，但隨后還是去外面哭了一場，哭完過后又像沒事人一樣再回來。

    老兩口表現(xiàn)得還算樂觀，至少不像有的家屬那樣一聽到確診結(jié)果就直接暈過去，更不似部分只會唉聲嘆氣的人，夫妻倆來了后很快就穩(wěn)定情緒，接著再是找醫(yī)護人員了解情況，問問具體的。

    明義如還特地找寧知出去談了談，問了些細(xì)情。

    明舒不知道她們講了些什么，但忍住了沒問，自覺應(yīng)該不會怎么樣。

    事實上也確實沒怎么樣，寧知與明義如的相處還算和諧，且這晚老兩口還帶寧知出去吃飯了，專門找個飯店湊合一頓。

    這天明義如也堅持留下當(dāng)陪護，還從外面買了張折疊小床上來，表示之后會跟蕭老師一起輪流陪著明舒。

    寧知手腳麻利地幫明義如鋪床，還體貼地回去帶了床厚被子過來。

    趁寧知不在，明舒開門見山地與明義如女士談了談。明舒挺直接，徑直問：媽，你知道我們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系吧？

    明義如正在收拾東西，聞言，扭頭看看明舒，僅僅回道：我不管你。

    明舒說：她是我女朋友。

    明義如沒吭聲。

    雖然她年齡有點小，但還是很負(fù)責(zé)的一個人。明舒輕聲說，暗自瞧著親媽的表情變化，頓了一下，再繼續(xù)，我挺喜歡她的，覺得合適。

    明義如停下動作，斂起視線，這才說出心里話：太小了，跟你不搭。

    猜到親媽會是這個看法，明舒斟酌片刻，不辯解，只道：那以后你們多擔(dān)待點

    女兒都這么大了，她自己有自己的想法，看得清局面，早些年的處理方式便不再適用。明義如不曉得該怎么做，自覺這種時候阻攔已是沒必要，心知應(yīng)該看開點，想了想，終究還是默然了。

    明女士不認(rèn)同女兒的感情觀念，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面對，兩者取其重還是絲毫不猶豫就選擇了治病這一項，不會因此就影響明舒的心態(tài)。

    本來有的問題就不算是問題，女兒小的時候管一管是怕明舒走錯路，現(xiàn)在明舒都奔三了，關(guān)于人生的決定就應(yīng)該她自己來做。

    明義如還是明白這道理，在這種局面下也能很快就接受，不會對寧知怎么樣。

    再者，寧知的表現(xiàn)其實比很多人都好多了，至少她肯來醫(yī)院照顧明舒，這一點就遠(yuǎn)勝那些只會說好聽的話的人了。

    接下來的幾天還是原樣，除了多出兩個人以外，其余的都沒太大的改變。

    明舒的治療還是繼續(xù)，每天都是吃藥檢查，空閑時候就放松運動，要么在病房里走走，要么趁周邊人少的時候到附近逛兩圈。

    有父母在，醫(yī)院這邊就更輕松些了，最起碼凡楚玉身上的壓力小了很多，寧知也能抽出更多的時間守著明舒，偶爾還可以回家一趟。

    Z大開學(xué)了，還沒多大感覺就到了那時候。

    寧知必須回學(xué)校，有的事不得不交由明義如接手。崽兒挺不樂意放開，老是想留下來陪著明舒，甚至準(zhǔn)備白天回校讀書，晚上就到醫(yī)院守著病人。

    那樣肯定是不行了，不止明舒不同意，其他人也不答應(yīng)，尤其是明義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