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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博將頭瞥向一旁的成蔭街弄,不作回答。 白明看向陸吾的側(cè)臉,嫌棄道:“陸警官,你也好意思說這話,你小時候最愛打架了?!?/br> 陸吾一怔,沒想到這話題竟燒到了自己身上,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咧嘴一笑道:“我錯了小白,這不是后悔了嘛,打的時候挺威猛,打完之后渾身疼?!?/br> 說完,他余光掃了眼白明,伸出手就要去撫白明的發(fā)梢,低聲溫柔道:“怎么突然教訓(xùn)起我來了?給我點面子嘛?!?/br> 白明沒有看他的嬉皮笑臉,反而推開他的手,轉(zhuǎn)過身問起正事:“常博,你身上的傷都是你家里人造成的嗎?” 常博思忖了片刻,良久后才慢慢開口道:“是?!?/br> “他們?yōu)槭裁创蚰悖渴菬o緣無故的嗎?”白明蹙起眉梢,滿面憂慮。 “打人還需要理由嗎?想打就打嘍?!背2┮琅f保持著冷漠的態(tài)度,似乎一點也不近人情。 白明有些為難地試探道:“打人的,是你的父親嗎?” 常博低下頭,雙手交叉,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看在白明不問清楚不罷休的情況下,這才妥協(xié)地「嗯」了一聲。 白明聯(lián)想起自己童年的經(jīng)歷,為了查詢更多的情況,便道:“那家里其他人也會遭遇家暴嗎?” “家里只有我。”常博雙臂環(huán)抱,語氣不悅。 連接天地的松柏向后退去,這是灰白冬季里唯一僅剩的顏色。 白明一愣,疑惑又道:“那你母親呢?” “幾年前就離家出走了。”常博答得極快,似乎知道這就是下一個問題。 白明點了點頭,明白了他話里的不平,也清楚了為何這名學(xué)生每次提起父母時都會躲躲藏藏,他心中一酸,許下了一個堅定的承諾。 “以后你再也不會挨打了。” 話畢,車子轉(zhuǎn)彎,一道陽光從松柏間穿梭而至,傾入車內(nèi),常博頓時感到一絲溫暖,他也不知是光線的作用,還是話語的力量,只能深吸一口氣,沉默地看向坐在副駕駛的人。 陸吾接過話,問道:“怪不得你班主任只有你小姨的電話,就是這個原因吧?!睙o人應(yīng)答。 場面冷了下來,白明調(diào)高了空調(diào)的溫度,換了個問法:“是你的小姨來照顧你的日常生活嗎?” 常博立刻回道:“她也只是偶爾來過一次,平常都是我自己照顧自己?!?/br> 陸吾再次透過后視鏡看向后座,搖了搖頭,無奈道:“你這小子還真是小心眼,就因為我在學(xué)校里吼了你兩聲,結(jié)果你一路上都不搭理我,把我當(dāng)空氣是嗎?” 依舊無人應(yīng)答。 白明干笑兩聲,側(cè)頭看向駕駛的警察,“你和他年齡差了這么多,怎么還和孩子置氣呀?當(dāng)年你來白河的時候,常博可才三、四歲呢?!?/br> 陸吾聽完這話,更加委屈道:“小白,你這可冤枉我了,我哪里會和他一般見識???我只是瞧他吃軟不吃硬,給他個口頭教訓(xùn)而已。” “白河?白河鎮(zhèn)?”常博打斷了二人之間的談話,語氣急促,驚恐萬狀。 白明聞聲回頭,只見他瞪著雙眼,滿目驚訝,便好奇問道:“你是去過嗎?” “沒有……”常博收回異樣的目光,盡量不與白明對視,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陷入了沉思,“我爸去過。” 即使是親自去過,也不該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畢竟那里的山茶花可是全國聞名的,每年的游客也是數(shù)不勝數(shù),可白明依舊捉摸不透這學(xué)生在激動什么,直到他聽見了接下來的一句話。 “他去了,就再也沒回來?!?/br> 空氣瞬間靜止,白明的心底萌生一股寒意,這話前后矛盾,讓人疑惑不解。 陸吾也有這樣的感受,搶過話道:“你父親不是這幾天還打你了嗎?什么叫做去了就沒再回來?” 常博沒有出聲,他的確不喜歡這名警察,盡管此人在二五六案上曾幫助自己跳車逃離,可在他心里,所有功勞都是旁邊這位法官助理的。 “小白,還是你問吧?!标懳嵝闹薪辜比f分,卻又無可奈何。 白明暗自推斷一番,道:“現(xiàn)在家里的人,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對嗎?” “我從沒說過他是?!背2┛吭谲涢缴?,任憑柔軟的座椅將自己包裹。 心臟如同被放入蒸籠,白明再次追問道:“你的親生父親是什么時候去的白河鎮(zhèn)?” 學(xué)生微微睜眼,欣賞著仍保留上世紀(jì)風(fēng)格的街景,他望見風(fēng)把樹葉卷落,像是卷起了從母親口中聽來的往事,他的聲音不大不小,語速不疾不徐。 “十三年前?!?/br> 這個熟悉的數(shù)字讓前排二人幾乎都目光發(fā)直,好似僵住,兩人面面相覷,異口同聲地道出一個名字:“常鵬?” 在十三年前的白河鎮(zhèn),只有兩家外姓人,一家姓陸,一家姓常。 “你們認(rèn)識我爸?”常博反問道。 “不僅認(rèn)識,還很熟呢。”陸吾淺笑一聲,他想起在他轉(zhuǎn)學(xué)來到白河鎮(zhèn)后,常鵬對他被同學(xué)欺負(fù)一事總是視若無睹,并且還帶人一并霸凌他,甚至還親自打罵他,不過時間久了,這些厭惡早就隨風(fēng)消解,現(xiàn)在提到這事,恍如幼稚的兒戲,他根本沒往心里去,所以也只是大方一笑,仿佛一笑便能泯恩仇。 可最令他痛恨的,并非是自己的遭遇,而是白明在那個風(fēng)雨交加的陰沉下午,差點就受到了常鵬的侵害,這讓他到現(xiàn)在都無法原諒那個喪心病狂的支教老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