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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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女兒,顧利群臉上泛起了何田田從未見過的溫柔。 他好像一頭扎進了時光縫隙,穿越回了過去的那一刻,渾濁黯淡的眼眸里,閃著熠熠的光。 “我看到是她,迷糊勁兒都嚇沒了,問她這是在干啥?她就笑嘻嘻地跟我講……她想讓我快點好起來,就跟mama學著做了這個粥。” “說生病的人都該吃這個粥,吃了就好了,讓我趕緊喝喝看。那個時候啊,安安才七歲多一點點……” 顧利群說到此處,淚水又在眼眶里滾了起來。 半晌,他才從激動的情緒里掙扎出來,解釋道:“剛剛我嘗了粥,就覺得味道熟悉,又見你瞧著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安安。” 何田田聽到這兒已經(jīng)了然于心,顧爸爸這是思念女兒了。 她一直以為,顧爸爸應(yīng)該跟顧醫(yī)生一樣,顧mama和安安都是他們最大的痛點,最大的忌諱,不可貿(mào)然提及。 出人意料的是,顧爸爸居然會主動說起…… 顧利群見何田田神色錯愕,便解釋道:“安安是那臭小子的meimei?!?/br> 何田田點頭,表示知道。 “是啊,他們兄妹感情最好了,他肯定會跟你提的。”顧利群喃喃自語:“我就沒見過那么要好的兄妹,誰離了誰都不成。興許是老天瞧了也眼紅,這才把生生把他們分開了……” 他其實并不是一個健談的人,相反,顧閱忱寡淡多半隨了他。 顧利群很少會跟生人閑聊,何田田雖然不是生人,但兩人見面次數(shù)寥寥,更談不上熟絡(luò)。 可他提到女兒安安,話匣子一下子便打開了。 “安安出事的時候,我在國外。沒能趕回來,沒能見她一面,這是我這輩子最遺憾,最懊悔的事兒。” 提及安安離世,顧利群眼眸里已是濁淚縱橫。 那次顧利群是出國談生意去了,并非顧閱忱一直以為的只是跟裴凝玩樂,幽會。 當時,顧家在海外投資建廠,越做越大,招致海外勢力不滿。 顧氏必須有人出面談判解決。 顧利群當仁不讓。 他出面,經(jīng)過談判,雙方達成一致,問題解決。 這時,恰逢出差在外的裴凝在當?shù)剞D(zhuǎn)機,而且她早前身體不適,最初以為是奔波勞累,水土不服,就醫(yī)后被告知是早孕反應(yīng)。 裴凝得知自己懷了寶寶,喜不自勝,想把好消息第一時間分享給顧利群。 得知顧利群還停留在a國,s市,裴凝當下決定要去見他。 當顧利群身在他鄉(xiāng),吃喝都不習慣,精神勁兒也提不起來。 拖著一身疲憊推開房門,看到為他準備了滿滿一桌中式菜品的裴凝,那種驚喜和幸福相融的感覺,唯有當事人才能體會有多美好。 朱顏在側(cè),便是最好的撫慰劑。 外加顧利群得知裴凝懷了寶寶,可謂雙喜臨門。 興許是來自國內(nèi)裴家姑媽的壓力,又或許是顧利群真的從上一段婚姻里成長了不少。 他比從前更具責任感,也更有擔當。 裴凝在他被外界輿論攻擊到最不堪的時候,選擇了跟他在一起,在他最低谷的時候,無論是工作上還是事業(yè)上都給予了他最大的幫助。 與顧閱忱母親初見時的熱烈不同,裴凝的給顧利群的感覺一直是溫如泉水,不急不躁,不攻不進,從不給他壓力。 這樣的相處方式,讓他覺得無比舒適,兩個人的頻率完全契合,像是天生的靈魂伴侶。 顧利群想,在這世界上,應(yīng)該再也找不到比裴凝更了解他,尊重他,且這般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女人了。 他要娶她。 上一段婚姻是他做的不夠,他負過一人,不想再負一人。 就這樣,顧利群讓當?shù)氐呐笥褞兔?,策劃了一場在游輪上舉行的求婚派對,而且把好孕的消息融合其中,歡迎小寶貝選中他們做父母。 …… 何田田聽到這里,心里模糊的有了影像。 她好像看過類似這樣的合影,在顧閱忱的手機里。 那是一張頗具年代感的照片。 拍攝于海上的豪華游艇。 現(xiàn)場好像正在舉行一場派對。 碧海,藍天,比基尼。 鮮花,紅酒,香檳,各種美食。 顧爸爸跟裴凝穩(wěn)居c位,甜蜜相擁。 裴凝手里拖著蛋糕,眉眼里滿滿的都是幸福。 顧爸爸則是深情親吻著她的臉頰……郎才女貌,羨煞旁人。 蛋糕上標注著“歡迎小baby”的字樣。 想到那張照片,何田田心臟還是會忍不住的刺痛一下。 一邊是幸福盛景,一邊是同死神搏命的安安,對比過于強烈,難免不讓人心碎。 “派對剛剛結(jié)束,安安出事的電話便打了過來?!?/br> 顧利群眼含熱淚,繼續(xù)道:“聽到這個消息,我整個人都傻了?!?/br> “第一時間安排機票飛回國內(nèi),正當我們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當?shù)卣{(diào)查局的人的把我們堵死在了別墅門前?!?/br> 何田田聽到這里,不由得神經(jīng)一下子緊繃了起來:“為什么?” 顧利群:“都是些利益牽絆,談判方不知道從哪里得知安安出事的消息,反水,想加碼。就以莫須有的罪名扣押了我們,扣掉了我們的護照?!?/br> “那后來了?”何田田聽得心尖尖都揪了起來。 當時,顧利群滿腦子都是女兒的安危,已經(jīng)亂了思緒。 裴凝聯(lián)系了當?shù)氐谋容^有威望的朋友,在他們的幫助下,幾番交涉之下,她以自己為“人質(zhì)”,方才第一時間為顧利群爭取到了回國的機會。 顧利群回國,但還是沒能趕上見安安一面。 他抱著安安失聲痛哭,悲慟,懊悔,無助。 這個時候顧忱沖上來,一拳把他掄翻在地。 緊著就是一通狂風暴雨的廝打。 如果不是旁人攔著,失去理智的顧閱忱一定會一口一口把他撕碎。 殊不知的,就算是他不這么做,顧利群面對年幼早夭的女兒,心臟也早已是扎滿了血窟窿。 “安置好了安安的后事,我還要飛回去接裴凝?!?/br> 提及那段往事,顧利群是極度抗拒的,他不愿意去想。 那感覺就像是有人拿燒紅的烙鐵去戳他傷口上的疤。 “我以為沒能趕保全安安就是最糟糕的事情了。但裴凝只身一人在外,一個女人要面對那么多‘霸權(quán)惡狗’的虎視眈眈,重壓之下,起了紛爭,她被人誤傷,腹中胎兒出現(xiàn)異常。” “幾番周折,回到國內(nèi),找了很多醫(yī)院,看過很多專家,用過了很多辦法,最終胎兒六月個月的時候……” 顧利群說到這里,搖搖頭,再也說不下去。 “我一下子失去了兩個孩子?!?/br> 說著,說著,顧利群老淚橫流:“一個是我最寶貝最寶貝,約定好等我老了,動不了會給我理發(fā),會給我刮胡子的女兒……另一個是素未謀面,但卻隔著裴凝肚皮跟我互動了好幾個月之久的小生命。” “他們都是我的孩子。可是我的無能,沒能保護好他們,沒能讓看著他們長大成人……我對不起他們,對不起……” 說到這里,顧利群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 何田田同樣被巨大的悲痛氣壓籠罩,不知道如何出言安慰,默默地給顧爸爸遞上了紙巾:“世事無常,誰都不想這樣,您別過分自責。他們不會怪您的……” “他們是不會,可活著的人呢?”顧利群哀哀道:“那個臭小子恨了我一輩子。跟我做了一輩子的仇人……” 何田田聞言,心里不由跟著一酸:“您為什么不跟他解釋呢?您應(yīng)該知道的,顧醫(yī)生他不是一個不通情理的人。或許……或許這么多年來,他等得,想得,要得就是您這樣的一個解釋。既可以化解他心里的執(zhí)念,也可能讓他釋懷……” 顧利群聽了卻緩緩搖頭:“你不懂,他對我的恨太深太深了?!?/br> “從我跟他母親感情不和起,就已經(jīng)種下了。在臭小子眼里,我一無是處,連個外人都不如。我就算是真去解釋,他也不會相信?!?/br> “他只會覺得……只會覺得我是在逃避責任,在竭盡辦法袒護裴凝?!?/br> “我怎么樣無所謂,他是我親兒子,惱我,恨我,報復我都受著,只是我對不起裴凝,連累她這么多年來替我背了數(shù)不清的鍋,卻還要對那個臭小子笑臉相迎……” “閱忱,你怎么不進去呢?” 正在顧利群跟何田田聊得正濃時,耳畔忽然傳來了裴凝的聲音。 兩人循聲望去,就見不知道什么時候,顧閱忱跟裴凝已經(jīng)立在了病房門口。 裴凝顯然是處理完事情后剛從外面回來,額前發(fā)絲被風吹的微亂。 但看顧閱忱那神情……顯然是已經(jīng)在門外佇立以久。 “進去吧~” 裴凝還是跟從前一樣,見到顧閱忱都是千分小心,萬分客氣的“恭敬”著。 難得他們父子能有湊到一起的機會,她趕忙側(cè)身給顧閱忱讓道。 “不用了。” 顧閱忱聲音冷淡,跟平日里并沒有任何不同。 他目光留過病床上的顧利群,就像是略過了一道透明的障礙。 “田田!”顧閱忱喊了何田田一聲。 何田田立馬站了起來。 顧閱忱:“回家?!?/br> 何田田知道他的脾氣,收了外套,跟顧利群和裴凝告了別,便來到了顧閱忱身邊。 她剛要開口,顧閱忱去不肯給他機會,拉上她手掌揣進自己衣兜,徑直出了住院部。 “你在病房門口站了多久?” 到了附近商超,顧閱忱推著購物車,何田田抱著他的胳膊。 顧閱忱聽了她的問題,不動聲色:“沒多久。” 何田田:“沒多久,是多久?” 顧閱忱不語。 何田田:“所以……顧爸爸的那番話,你應(yīng)該都聽到了,對吧?” “沒有?!鳖欓喅酪獜姷暮?,否認。 “你騙不了我的。”何田田:“你在病房門口抓我手的時候,掌心溫度比平常高,還有汗,這說明你當時情緒起伏很大?!?/br> 顧閱忱隨手從貨架上拿了一盒芝士片,薄唇一抿,回了兩個字:“歪理。” 何田田偏臉,瞧他這“杠杠”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被自己說中了。 “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一句話?!?/br> 何田田一邊往購物車里添置著東西,一邊說道:“再聰明的人有時候也會被表象迷惑?!?/br> 顧閱忱沉默不語。 何田田試探著問了一句:“顧醫(yī)生,你有沒有想過,你恨了顧爸爸這么多年,其實也只是恨了一層表象?” 聞言,顧閱忱去摸藍莓的動作頓了一下。 其實,之前顧利群跟何田田的對話,他聽的一清二楚。 這么多年,他從未聽顧利群開口解釋過。 最初,以為是無從辯解。 后來,覺得他是不屑。 一個壓根就不在意你的人,為什么要耐著心思去跟你解釋? 顧閱忱不甘心! 可父子兩人生來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誰都不甘于低頭,恨不能把對方架起來,直至老死。 于是,恨意越積越深。 深到慢慢得看到不清對方的模樣。 猛然聽到其中真相,顧閱忱腦袋嗡嗡作響。 原來,這中間還發(fā)生過這樣多的事情…… 雖然萬萬不足以洗掉顧利群在他心里的罪過,但其中真相還是撼動了好多他早已扎根心底的執(zhí)念。 其實,近些年來,隨著不斷接觸重癥病患,見證了太多太多的愛恨情仇,世事無常,他已經(jīng)遠沒有從前那么記恨顧利索了。 可恨那個男人似乎成了一種習慣。 不恨,好像反倒是成了一種背叛。 所以每當旁人在他面前提及顧利群,他都忌諱的要命。 不管對方是何言語,他都不斷在心底里強化著對那個那人的恨意。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安心。 多年來的相互憎惡,傷害,終究是在為少年時幼稚的是非觀和執(zhí)拗買了單,所以才會有多年之后,哪怕是顧利群病重至此,也不肯與他言語,寧愿一心向死,也不肯求他救命。 心酸。 不知名的心酸海嘯一般鋪天蓋地碾壓而來。 如果不是裴凝忽然出現(xiàn),喊了他一聲,顧閱忱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過激反應(yīng)。 這會兒,何田田見他眉心擰著,知道他心底里有條江河在奔涌。 她雙手默默地攥上了顧閱忱的手掌,緊緊捂在掌心,輕聲道:“我們可不可以試著原諒?哪怕先嘗試那么一下下~” 顧閱忱重新拿起了那盒藍莓,丟進購物車。 他淡淡道:“做不到?!?/br> “不試一下,怎么知道做不做得到嗯?”何田田偏臉凝望著他。 顧閱忱依舊堅持:“就是做不到?!?/br> 何田田見他油鹽不進,有點小敗興致,癟嘴嘀咕:“為什么呀?你為什么總是這么固執(zhí)?連裴家姑媽這樣的宿敵都可以原諒,為什么就不能試著原諒一下自己的老爸……” “原諒了,輩分就亂了!” 說完,顧閱忱推著購物車,直奔何田田最愛的乳制品區(qū)走去。 輩分亂了? 所以…… 定在原地的何田田凝望著顧閱忱背影。 咬著指尖細細一琢磨,瞬間便恍然大悟。 神仙爺爺呀,她不是在做夢吧? 顧醫(yī)生的心結(jié),好像正在慢慢松解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