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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竊竊私語。 皇室秘辛本就是人們最喜歡的談資, 更何況這消息還是出自天子之口。原本百姓不敢討論, 只怪自己湊得太靠前了,聽見了這等要掉腦袋的話, 可這種私下議論只要有了一個便會有下一個,如此傳下去, 只要藏在人群之中,便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何況法不責眾, 難不成還真能因為在場之人都聽見了那句“殺兄弒父”,就將上京城全都屠干凈了? 也不知說這話的人是有心還是無意,人群中的議論聲不減反增。 聲音愈來愈大, 清晰地傳入太后耳中, 她當即變了臉色,怒目掃過人群, 眾人當即噤聲。 “陛下為大越日夜cao勞,疲憊過度, 近日來偶爾出現(xiàn)幻覺, 胡言幾句, 爾等切莫當真。今日之事若再敢有人議論, 不論何人,就地處決。” 人群立時靜了下來。 烏泱泱一片的百姓,卻再無一人敢發(fā)聲, 死寂一般的皇宮門外,只聽宮澶癲狂的嘶吼聲遠遠傳來。 “朕沒錯!朕沒有錯!朕是帝王,是大越至高無上的帝王??!” …… 入夜,宮澶在折騰到脫力之后,終于昏睡了過去。 御醫(yī)們圍成一圈商議了半天,推出一人去向太后交待宮澶的病情。 “啟稟太后,陛下近幾日來不時看到幻象,但脈象平穩(wěn)有力,不像是害了病。依微臣愚見,只怕不是尋常瘋癥?;蛟S是因宮中鬧鬼,沖撞了陛下,興許得找通曉鬼神之事的人來驅……” 太后聽這幾個御醫(yī)也摸不準宮澶的病情,煩悶地丟下一句“本宮限爾等三日內治好陛下的幻癥,否則脖子上那顆腦袋就別要了”,嫌惡地瞥了一眼狼狽至極的宮澶,轉身便離開了正陽殿。 剩下誠惶誠恐的幾個御醫(yī)面面相覷,擦擦腦袋上的汗,又圍到了宮澶床邊,切脈看診,直至深夜,幾個御醫(yī)才互相攙扶著,敲著老腰走出正陽殿??蛇@見鬼的幻癥到底是心病,他們也只能再開一副更加強效的安神藥,交給手下之人去煎藥了。 待眾人走后,跟著折騰了一天的內侍守到后半夜,也開始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盹。而宮澶自打犯了瘋癥,半夜殿里就只留著一個貼身的內侍,生怕讓更多人知道了他的秘密去。 趁著內侍不察,一道白影輕手輕腳地翻進正陽殿,走到了宮澶床邊。 “別,別過來,別……”宮澶夢中仍囈語不斷。 白影在他床前站定,垂首,靜靜看著他。 像是察覺到有一道怨毒的視線焦灼在自己臉上一般,宮澶竟慢慢睜開眼來。 “鬼……” 話未說出口,便被一條絹帕堵住了嘴。 那白影穿著蘇語嫣最鐘愛的白衣,長得如她一般無二,隔著絹帕的手卻是溫熱的。 她俯身,在他耳側低聲淺笑:“父皇……” “我娘死的時候,好疼啊……” “父皇一個人演了這么多年的夫妻情深,怎么也得嘗一嘗她受過的苦,才能下去見她啊?!?/br> “只是不知娘親她會不會原諒你了。” 清幽香氣從絹帕上猛烈竄入他的口鼻,宮澶喉中嗚咽,卻又發(fā)不出聲。 那香氣愈盛,他眼前的場景便愈扭曲。 他看見一身白衣的蘇語嫣站在絕命崖下朝他招手,血崩而亡的蘇語妍獰笑著望向他,還有他那早已死去多年的父皇,那個從未教過他何為愛,卻只教會了他仇恨和玩弄權術的男人,還有那些同樣死在他手下的兄弟。 他們都在等著他,等著將他撕成碎片,再拖入地獄。 可他的江山該怎么辦?他的兩個兒子還小,若他死了,誰來繼承這錦繡山河? 宮哲么? 不!若不是他能震懾鷹騎,他早就和其他那些兄弟一起死了。 他不甘心,明明他打敗了十五個兄弟登上皇位,他還沒來得及收復被馮昶奪去的故土,他不甘心…… …… 第二天一早,第一縷晨曦射入正陽殿時,靠著柱子睡了一晚的內侍打著哈欠醒了過來,瞅了一眼龍床邊上已經燃盡了的安神香,睡眼惺忪的走上前去換上一個新的,剛要去點,余光掃過龍床上雙目暴出、渾身癱軟成泥的宮澶,卻頓時嚇得渾身一哆嗦,手里的火折子咕嚕嚕的滾出老遠。 那小內侍“撲通”摔坐在地,瞪大了眼睛抖了半晌,總算找到了聲音。 “陛,陛下賓天了!” * “太子妃,前頭就是涂岷江了,接應的船在哪兒?。俊?/br> “看見了!你們護送太子妃先行登船,大越的兵快追上來了,我們幾個留下斷后!” “好,老章,多加小心!” 昨天早上內侍發(fā)現(xiàn)宮澶咽氣了之后,嚇得六神無主,緩了許久才爬起身來,跑到太后那里通報了此事。 太后大驚失色,還未來得及細問,便聽行館的館丞來報,說今早去給祁國使團送飯時,才發(fā)現(xiàn)早已人去屋空,不過現(xiàn)場極為凌亂,像是昨天夜里急匆匆離去的。 “還愣著干什么?定是這幫賊人害了陛下!派北府軍去追?。”緦m要那群賊子的人頭,一個也不許少!” 而此時,清秋他們早已繞道北方,在封鎖城門的消息傳來前,離開了大越最北端的珉州,直奔涂岷江畔。 廖非凡準備好的大船已在河邊恭候多時。 可他們雖輕裝簡行,卻還是很快被北府軍輕騎追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