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清秋坐的腰酸背痛，昏昏欲睡之際，才突然感覺到一股清涼的空氣竄入肺腑，身邊似乎不像方才那般擁擠。

    “太子妃真漂亮，太子真是好福氣呢！”

    其中一個(gè)宮女捧著妝匣，盯著清秋的臉癡癡說道。

    一旁的老嬤嬤瞪她一眼：“怎么說話呢？太子與太子妃郎才女貌，真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兒！”

    清秋被這番奉承夸得牙酸，尷尬地垂眸笑了笑，抬起眼來朝鏡子里瞧去。

    鏡中美人紅妝帶艷，眉眼精致如畫中之人一般。

    她望著鏡子里的自己，竟也有些癡了。

    在她少女懷春的年紀(jì)，清秋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想過將來自己會嫁給什么樣的人，出嫁那天又會是什么樣的場景。

    她想過嫁給大楊山中某個(gè)獵戶，或是山腳下鎮(zhèn)子里哪個(gè)鋪?zhàn)拥呐芴茫只蛘呤桥c她在山間相遇的哪個(gè)少年采藥郎。

    當(dāng)然，也曾幻想過嫁給她夢中的蓋世英雄。那個(gè)人會騎著陪他跨過血與火的寶馬，以一把飽嘗敵虜熱血的寶刀為聘，許她半世安穩(wěn)，再無戰(zhàn)事。

    但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身在祁國，被一紙賜婚，抬進(jìn)東宮做什么太子妃。

    她癡癡地想了片刻，唇角卻又忽得微微揚(yáng)起。

    好在東宮里等著迎接她的不是別人，是陶酌風(fēng)。

    這樣荒唐的一場夢，有他陪她一起走，她只是想一想他的模樣，便不覺得憤恨，也不覺得害怕。

    哪怕這場大婚都是他們早早算計(jì)好的一步棋，哪怕今后等待他們的還不知是何等風(fēng)浪。

    至少今夜，是她和他的如愿以償。

    一旁的嬤嬤見她眉眼彎彎，一副嬌嬌怯怯的羞態(tài)，當(dāng)即朝旁邊幾個(gè)宮女使了個(gè)眼色，笑意盈盈地將最后的頭面為她戴上。

    “太子妃，吉時(shí)到了?！?/br>
    ……

    祁國的婚俗繁多，皇家婚事更是繁瑣得很。清秋隨著嬤嬤的指引，祭祖、叩拜、面見馮昶，等到一應(yīng)事宜全部完成，天色早已昏暗。

    她被沉重的頭飾壓得脖頸酸痛，強(qiáng)撐著最后一點(diǎn)力氣挨到了東宮，嬤嬤將她小心翼翼地?cái)v扶至床邊，又說了不少祝福的吉祥話，這才帶著其余宮女離開，將清秋一人留在了房中。

    沒過多久，房門發(fā)出一聲極輕極緩的“吱呀”，熟悉的腳步聲輕輕巧巧地踏來，一步步，扣在她心扉。

    清秋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來。

    大紅的蓋頭遮住了她的視線，她只能看見狹窄的視野之中出現(xiàn)了一雙繡著蒼鷹的玄靴，就站在她身前半步之遙的位置。

    下一刻，頭上一輕，耀眼的紅燭光線刺了過來，清秋下意識地向后一縮，閉上了眼睛。

    卻惹得他一聲輕笑：“睡都一起睡過了，還害羞？”

    清秋原本被突如其來的燭光晃得眼中泛淚，聽他故意調(diào)笑，氣得睜開眼來一剜他，抬手便要去打。

    只是纖纖玉手方才抬起，便被他一把握住，緊緊攥在掌中。

    她用力往外抽了兩下，他卻不肯松，掌心灼熱guntang，如同他看向她的目光一般，仿佛要將她生生融化。

    方才她那一嗔，眸中水光盈盈，俏臉紅潤含羞，再加上今日打扮得宛如一只帶刺的薔薇，美得盛氣凌人，那勾連的軟刺又在他心頭一下下撩/撥，勾得他心里燥得發(fā)慌。

    他握著她的手，指腹在她嫩滑的手背上輕輕摩挲，喉結(jié)艱澀地滾動，低低喚她：“清秋……”

    “我在?！彼銎痤^看他。

    陶酌風(fēng)凝視著她的眸子，抬起另一只手輕輕取下她頭上沉重的發(fā)簪，緩緩地、一支接著一支，直到最后一支摘下，她盤在腦后的三千青絲驟然落下，柔順的披在肩上。

    他在她面前單膝跪下，替她脫下那不跟腳的繡鞋，熱燙的手掌抓著她纖細(xì)白皙的腳踝，抬頭看她。

    “對不起?！?/br>
    她低下頭來，一縷秀發(fā)不聽話地滑落，輕輕掃過他的眉峰，涼涼的，有些癢。

    “怎么了？”

    “還在蘇扣村的時(shí)候我就想過很多次，我們成親那日會是什么樣。我知道今日這樣的大婚絕非你想要的樣子，身處敵國，喚敵作父……”他說著，翻過她的手掌貼在自己唇上，認(rèn)真地凝望著她，“讓你受委屈了?！?/br>
    他說得真摯，顫抖順著薄唇傳到她掌心，惹得她心尖跟著一顫，彎下腰去與他額頭相抵。

    “我不委屈，”她朝他低低地笑，“嫁的人是你，我就不委屈?！?/br>
    他聽她這樣說著，合上眼睛，長長出了一口氣。

    這些日子他在馮昶面前演戲，為了防止露出馬腳，日夜提心吊膽，就連睡覺也要睜著一只眼，見她的機(jī)會也少得可憐。

    如今將她攬?jiān)趹阎?，他才覺得自己仍還活著，而非身處地獄，周圍凈是鬼邪。

    殿中燭火搖曳，映著兩人交頸相依的影子。

    清寒的殿外，兩個(gè)黑衣人手握彎刀，躡手躡腳靠近了門口，對視一眼，捅破窗紙，將那灌了迷煙的蘆葦條往里一伸。

    “嗖嗖——”

    兩聲箭響。

    那兩個(gè)黑衣人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心臟便已被利箭貫穿，連慘叫也沒能發(fā)出來，便紛紛栽倒在了門上。

    “咣當(dāng)”一聲，房門被兩具尸體撞開，房內(nèi)交頸談情的兩人驟然起身。

    陶酌風(fēng)向前一步，抬手將她擋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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