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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正陽殿附近的殿宇早就撤空了。”內(nèi)侍知他疑惑, 便主動解釋。 “為何?” “這個……”內(nèi)侍遲疑片刻,輕嘆一聲,彎了彎腰回道, “王爺?shù)认卤阒懒??!?/br> 說罷便一垂腦袋, 埋頭趕路。 待到了正陽殿外,宮哲遠遠便聽見一聲聲凄厲慘絕的哭嚎聲傳來, 一聲高過一聲,悚然如深夜鴉鳴, 聽得人脊背發(fā)涼。 “別過來!別過來!朕是天子, 朕要守住大越江山!走開, 都走開!” 宮哲一驚:“陛下這是……” 內(nèi)侍一臉為難:“王爺, 陛下這癔癥已經(jīng)犯了幾天了,朝野上下人心惶惶,這才請您回來的?!?/br> 宮澶一生子嗣不多, 當(dāng)年馮皇后還在世時,顧念她年輕又身子不好,太早生產(chǎn)只怕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便耽擱了許多年,可馮皇后紅顏薄命,早早撒手人寰。 再之后就是蘇氏雙姝最得圣寵,入宮不久后便雙雙有孕,但蘇語嫣在宿州慘死,一尸兩命,之后不久,蘇語妍為了生下德陽難產(chǎn)而死,自此宮澶便甚少去后宮妃嬪那里。 以至于他已過不惑之年,膝下卻只有六個公主和兩個低位妃嬪所出的幼子,但都還是跟在母妃身后牙牙學(xué)語的年紀,代不得政。 而他那些兄弟,除宮哲之外,也早在奪位之時被他殺了個干凈。 如今能夠暫代宮澶穩(wěn)住大越的,也只有宮哲一人了。 宮哲站在殿外,看著燭光映在窗上的那個瘋瘋癲癲、散發(fā)披袍的人影,鼻息一嘆,半晌,問:“本王離京前曾命一青衣道士入宮除鬼,他人現(xiàn)在何處?” “王爺所說的那個道士,因妖言惑圣,搞得宮中人心惶惶,已被打入天牢,擇日便要問斬。” 宮哲側(cè)目看向內(nèi)侍:“他說了什么?” “他……” 內(nèi)侍還未說出些什么來,便聽正陽殿的大門“吱呀”一聲輕輕拉開一條縫,一個白發(fā)白須的御醫(yī)走了出來,對著宮哲行了一禮:“王爺,您回來了?!?/br> “嗯,陛下身體如何了?” “幾日前,陛下偶感風(fēng)寒,喝了當(dāng)晚輪值御醫(yī)煎的藥后便早早歇息了。那方子老臣查過,沒有問題。可是不知為何,陛下歇下后又突然起身,撇開內(nèi)侍,獨自一人去了紫鸞閣。在里面呆了許久,突然大喊一聲‘有鬼’,然后便跑了出來,直到被守在殿外的內(nèi)侍攔住,才昏死了過去,接著便昏迷不醒,日前堪堪醒轉(zhuǎn),卻神志不清,像是被鬼魂沖撞了?!?/br> 宮哲聽罷,眉頭夾得更緊,過了許久,聽見殿中動靜小了下來,猜測宮澶瘋癥發(fā)作太久,累暈過去了,這才對御醫(yī)道:“本王知道了。這幾日辛苦御醫(yī)院,想想法子,盡早讓陛下恢復(fù)神智。其余事情本王來處理。” “多謝王爺?!?/br> 御醫(yī)說罷,轉(zhuǎn)身回了正陽殿。 宮哲在外面駐足片刻,對身邊那內(nèi)侍道:“本王要見那道士?!?/br> * 時值寒冬,天牢里陰冷得連耗子都呆不住。 宮哲跟隨內(nèi)侍進入天牢時,便聽見一個吊兒郎當(dāng)?shù)钠畦屔ぷ雍恐皇讟O難聽的童謠。 “白手手,繡花花,美人妝成要出嫁,我問jiejie嫁與誰,搖指天宮……” 宮哲沒好氣地把唇一抿,背著手走向關(guān)押著青袍道人的牢房。 離得越近,那歌聲越是刺耳難聽。 宮哲強忍著令人頭疼的歌聲,到他牢門前站定,語氣極為不悅:“三更半夜鬼哭狼嚎,不怕把鬼招來?” 那青袍道人正閉著眼睛,翹著腳躺在草垛子上,聽見宮哲的聲音,他刷地一下睜開眼來,轉(zhuǎn)頭看向他,兩眼放光地咧嘴一笑:“王爺三更半夜來天牢,不怕?lián)频焦戆???/br> 宮哲不理會,直接問到:“叫你去宮中除鬼,你做了什么?” 青袍道人一撇嘴,看起來有些委屈:“還能做什么?按照王爺?shù)姆愿溃驼{(diào)的把那光屁/股小鬼解決掉了。結(jié)果好處一點兒沒撈著,命差點兒還沒了。” “你說那嬰鬼已經(jīng)被除去了?”那陛下在紫鸞閣中看見的鬼又是什么? 青袍道人一臉坦然:“是?。 币妼m哲神色凝重后,他一怔,趕忙跳下草垛來走到他面前,肅聲道,“那小鬼還在?” 宮哲凝眉點頭:“陛下在紫鸞閣中撞見了鬼,發(fā)了癔癥。你可是跟陛下說過些什么話?” 那青袍道人聽了,臉色一變,盯著他看了幾瞬,突然露出一個神秘兮兮的微笑,貼近了牢門對他低聲說:“王爺,我跟陛下說的話,你要是知道了,咱倆都得掉腦袋。王爺要真想知道,不如先把貧道放出來,等貧道治好了陛下的病,到時王爺再親自問他?!?/br> * 兩日后,是宿州的春祝節(jié)。 宿州靠南,天氣回暖的早,每年立春前一個月就是春祝的日子,男女老少都要換上新衣,在田里赤著腳走上兩圈,再共同祭祀祈求上天賜一個好收成。 等白天忙活完了這些事,晚上便成了年輕的姑娘小伙花前月下的時間——在宿州這塊古老又浪漫的土地上,任何節(jié)日都適合用來談情說愛。 春祝前一日,陶酌風(fēng)幫著村里幾位嬸嬸檢查了一遍后山的桑樹,掂著換來的兩顆土雞蛋剛走到家門口,就聽見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在背后喚他—— “陶哥哥!” 陶酌風(fēng)頓足回首,便瞧見一片鵝黃色身影朝他跑來,腦后的辮子一甩一甩。 --